凭一个女人的直觉,我感觉丈夫曾长平的心已不在这个家里了。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实际上是不愿相信。直到有一天,我陪一个同事到商场买衣服,远远见丈夫和一个年轻女子亲热地挽着手,提着大包小包从商场出来,说说笑笑钻进车,绝尘而去......我是个柔弱的女人,吵吵闹闹不是我的作风。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表面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再热衷于打理那个两个人一点一滴建造起来的家。女儿寄宿在学校,我的生活由此变成死水一潭。桌面上堆积着灰,床单两个月没洗,端上桌的菜也是最简单的菜式。长平对此一点儿也没在意,仍是早出晚归,不回家时,给我的解释永远只是一个:加班太晚,不回来了。我想,也许他是等着我主动和他摊牌吧。 再柔弱的女人也有自尊。事已至此当然只有离婚。 下定决心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丈夫摊牌,而是去找了家民事事务调查所,调查丈夫的外遇。我并不是为了离婚时分得更多的财产,我只是想还自己一个公道,出出心头的恶气。两个月后,那个受我委托,被我叫作李姐的“女侦探”提了个沉甸甸的袋子来找我了。袋子里有照片,有录音,有一切在离婚时利于我这个受害者的证据。我的心咚咚跳着,伸出冰冷的手迫不及待地要打开袋子看个究竟,可我的手却被李姐按住了。李姐看着我说:“按理说,你委托给我们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也不用我管了。可是,同为女人,我还是想对你说几句心里话。” 我说:“你请说。” 李姐苦笑一声:“我是五年前离的婚,也是因为丈夫有外遇。当时觉得丈夫的外遇简直是对我极大的侮辱,于是我很快就和他离了婚。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丈夫并没有和那个外遇结婚,而我也开始后悔自己当时过于冲动,连悔改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那么轻松地把20年的婚姻一下放弃了。” 我说:“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对他外遇视而不见,就这样过下去?就算我有那个心,他也没有那个意,再说,那个女孩子可是青春逼人,我能比得上吗?” 李姐说:“他主动和你提离婚的事了吗?如果没有,说明他没有下定决心和那个女人结婚,或者说还舍不得放弃你们十多年的婚姻。以我自身的经验和这些年见过的夫妻间的是是非非来看,在外遇发生的初期总是情人占上风,可时间一长,是妻子占上风还是情人占上风,那可真是说不定。因为时间会告诉这些男人,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一开始都可以是玫瑰与烛光晚餐,可当实际生活一来,都同样是平淡与琐碎,都同样得挑起生活的重担。到了这个时候,和他生活了十多年的那个人可能更胜任这一切。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或者给自己和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我没再说话,结婚十多年来,虽说也有争执,有矛盾,可总的来说我们算得上是一对好夫妻。相互搀扶,相互鼓励,总是把对方当作这个世上自己最可依靠的人。可现在,他背我有了外遇,我也不再相信他,竟然让外人去调查他,这对我们当初立下的白头偕老的誓言是多大的讽刺啊。我心里的痛是说不出的。 李姐拍拍那个袋子又说:“里面装着一把锋利的刀子,这把刀子不但将割断你和丈夫十几年的恩爱,还会将两个曾经相爱的人伤得鲜血淋漓。里面还装着一枚炸弹,你一打开,你们的婚姻就会粉身碎骨,人生也将从此改变,再也不会回到从前。这绝不是你当初想要的结果,对不对?所以,我劝你,暂且不要把袋子打开,等自己平静下来,等事情确实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再打开也不迟。” 李姐说得很对,主动权现在掌握在我的手里,早几天看晚几天看有什么关系?而且,李姐的话,还让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自己和自己斗争了两天两夜,我没有打开那个袋子,把它压在柜子最底层。在失眠的晚上,我常常涌起打开袋子的冲动,可几次拿出来,又几次放了回去。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份彻骨的疼痛,下意识里抱着渺茫的希望不愿放弃。 慢慢的,我开始强迫自己从以前的哀怨里抬起头来,强迫自己不去想丈夫不回家时在干什么,强迫自己面对丈夫保持平静,强迫与朋友一起时露出笑容。这样做起来太难了,可我不得不做下去。为了不让自己有发呆的机会,我干脆去找了份兼职。帮人守报亭,晚上七点到十二点。这样的工作,似乎不是我这种身份的女人来做的,况且报酬也低。可我愿意守着报亭,看看报,看看街景,偶尔和来买报的人交谈几句。我的心情由此慢慢放松,有了一份快乐。 平静下来,我甚至开始计划一个人的生活了。凭我对丈夫的了解,若离婚,丈夫一定会将房子留给我。我现在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先收拾房子呢?接下来的周末,我将窗帘换上了自己喜欢的紫色小花,洗手池换成了玻璃钢的,厨房的台面换成淡淡的玫瑰色,一直闲置的阳台盖成一间小茶室。放上一张藤椅,一张精巧的小桌,还有一台跑步机。有时间我就泡上一壶茶,拿一本书,或者边听音乐边跑步。有事情忙着,我感觉到了一个人生活的自在,我骄傲地想,我不是非要靠着一个人才能生活下去,我独自一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即使一个人吃饭,我也舍得花两个小时做一钵汤了。我现在很清楚,自己不心疼自己,还有谁会心疼呢? 那天,我居然遇到丈夫到我这儿买报。两个人都愣住了。丈夫老半天才说出话:“你怎么在这儿?”我说:“挣点儿外快。”丈夫皱了眉:“缺钱你说呀。”我说:“倒不是缺钱,只是这里热闹。”丈夫呆呆地看着我,正要说什么,公路另一边却有人叫起了他的名字,是一个女声,埋怨他动作太慢。丈夫的脸一下白了,我却很镇定,说:“是你的朋友吧?”丈夫有些慌乱地应着,我不再看他,挥挥手说:“你去吧。”丈夫急惶惶地走了。我的眼泪这才一滴滴地掉下来。 那天晚上收了工,我回到家,热了一碗汤一个人慢慢喝着,丈夫竟然回来了,在我对面坐下说:“我能不能也喝一碗?”我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和朋友在一起难道饭也不吃吗?”丈夫有些尴尬,说:“都是应酬,话说得多,吃什么饭呀,”我不说话,起身为他盛汤,将筷子递给他,两人吃起来。 我的变化,房间的变化,自然没逃过丈夫的眼睛。他知道我从前就是个很讲情趣的女人。可是和他结婚以来,也许是生活所迫,我的那些小情调自然没有了。现在,我居然又变回十多年前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呢?我笑了一下说:“想开始新生活。”他愣愣地看着我,仿佛有些读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那天晚上,他坐下来和我一起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是他说的多,我说的少。 接下来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可仔细一算,丈夫回来的时候比以前多。他回来,我就尽一个妻子的职责,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他不回来,我也从来不追问他的行踪。甚至有时候他回来了,我却不见了踪影。丈夫问我,我也是简单地回答:“你知道的,挣外快去了。”“你能不能不不去了,我们又不缺那几个钱。” “我说过,我不是为了钱。”我口气坚定,对丈夫别样的目光只当视而不见。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丈夫突然不喜欢外出了。下了班就直接回家,不再加班,也不再有应酬,甚至开始陪我卖报。那一天,我患了感冒,他如临大敌般拉我去医院,回到家则一定让我卧床休息,跑前跑后地为我端水送药。我暗自嘲笑他做得稍微过火了点儿,而面对他关切的目光,我有几分陌生,也有更多的委屈,眼泪禁不住要淌下来。我明白,他和那个女人已经散了,他重新回到了我身边。 生活回到了从前,因为丈夫尽力地在弥补什么,两个人的感情甚至比以前还好一些。看着女儿和爸爸笑闹在一处的温馨景象,我有一丝后怕:如果我当时一气之下就甩出了那个袋子,现在的我可能真的是独居这套房子里了吧? 不久,女儿考上了厦门的一所大学,一家人准备借送女儿上学的机会,一起去海边度假。丈夫翻找旅行包时,翻出了那个袋子。他问:“这是什么?”我接过来说:“这曾经是我们婚姻中的定时炸弹。不过我想,现在他的爆炸装置已经解除了。”于是,我对他讲了两年前那件事,讲了那个李姐的一席话。丈夫羞愧地看着我,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再也不会那样了。”而我相信,他这次没有撒谎。 那天,我们两人一起烧掉了那个从来没有打开过的袋子…… 转自《爱情、婚姻、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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