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你爸爸是谁》(二十一)

疏雨黄昏

    那天的场面让我始料不及，一回想起那触目惊心的场景仍不免有些后怕。 我逃了一节课早早地去找郑义。郑义他们和这伙小流氓以前只是发生过口角上的冲突。但这次他们约好了要在校园后墙的大地边上决战一次。听说郑义要跟别人打架，来了些助战的，都是些校内的好战分子。我们有十二、三个人，都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杨大鹏、程亮、何东和我都站在郑义的后面。 　　

    郑义说我们要做仁义之师，他们不用“家伙”的时候我们也赤手而战。所以我们带的武器都用书包装着由一个人保管，那个人就站在我们后面。我来之前就在五金商店买了一把菜刀一直在我裤兜里，我一手插在兜里手握着刀把。

 　郑义所说的社会上的小流氓准时赴约了，不过他们并没来几个人，就五、六个人。为首的一个小子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长得有些帅气的脸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穿着中山装，戴着鸭舌帽，叼了支烟。身边的那个人也衣鲜帽亮一副公子哥儿的派头。 　

    为首的那小子站在郑义面前看了郑义好一阵子，拿下嘴上叼的烟乜着眼睛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随口吐了口唾沫抬起头跟郑义咧嘴一笑：“你们这帮学生，不好好上学倒管起闲事了。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是要打架怎么地？我劝你们都好好回家吧，这事儿你们也甭管了，我泡我的马子，你们上你们的学，咱们以后还是好哥们儿，井水不犯河水的，有困难跟大哥我言语一声立马好使，怎么样？”这家伙说了一大堆又掏出烟来递给郑义。　郑义挥手打掉他的烟，瞪着眼睛逼视着他大声说：“你少来这套！想到我们学校横行霸道没门儿！今天是警告你，如果下次不来了也就算了，再敢来　―――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所有人都静听他们的对话。　那家伙冷笑一下，回身望望身后几个对我们怒目而视的家伙。其中一个小子把手放在嘴里猛地打了一个口哨，从不远处向我们这里跑来一些人，有的拿木棒有的手上拎着钢丝锁，看来是他们事先就埋伏好的同伙。　　

    郑义也看明白了这一切，不等那伙人跑近就直接冲那鸭舌帽一拳，这一拳冷不防把这家伙打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坐地下，我们一看郑义动手了，就一拥而上噼里叭啦地打开了，这几个人也不示弱和我们对打，双方混战一处，我们人多势众占了优势，可好景不长，那伙人赶到了，挥着棒子和钢丝锁，把我们打得七零八落，我们身边的人跑了几个，就连给我们拿武器的也跑了，他们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我们越来越吃亏，个个只有招架躲闪着。　　

    打架的意义和挨打的概念是不同的。我开始没有动菜刀，只凭我的力气用拳脚跟他们搏斗，也就是在纯粹打架的过程里纯粹地挨打。我们的人是越打越少，而这伙小流氓越战越勇。郑义被几个人围上了，木棒和钢丝锁不断向他身上飞舞着。我见郑义被打，眼睛都红了，我丢下身边追打我的人，不顾一切地冲到郑义面前，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掏出菜刀冲着正拿钢丝锁抽打郑义的人头上就是一刀，眼见郑义吃了亏，我心中增添了许多仇恨，这仇恨仿佛是在战场和敌人撕杀一般，我简直疯狂了，挥着刀冲着这伙人乱砍一气，他们的气势一下子被我的刀砍没了，也顾不得再打郑义。被我砍一刀的家伙用手捂着头，血流了一脸，那样子好吓人。我好象无法停下手来，挥着刀接着又奔那个拿木棒的人，那人以为我得畏惧他手上的木棒，不成想我径自冲过去，他一棒打来，我一偏头木棒落在我肩上，我咬牙一忍不顾疼痛，就势一刀又砍在这人头上，这家伙撒手扔了木棒，双手抱头蹲了下去，血从他的手指缝中流了下来。　　

   因为我菜刀一出手也改变了这场“战争”的局势。他们这伙人被我狂舞菜刀不要命的架势吓得没人敢靠近，戴鸭舌帽的人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我想再砍他两刀。后来发现那家伙的帽子早被打落在地上了，他远远地想跑，我又追了过去，郑义叫我也没听，刚跑不远四、五个着装的警察向我们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警察一边向天鸣枪，一边大声对我们喊：“把凶器放下！都别动！” 　　

   我扔下了手中的菜刀。我们两伙人一共还剩下十多个，都被带回了派出所。　　派出所一下子热闹起来，警察把我们分了好几个屋子分别取笔录。我当时被两个警察请进一个小屋子，屋子没有窗户，室内是昏暗的灯泡，光线很暗，一张桌子两面各搁了一把椅子，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警察能有五十来岁，没着装，坐在桌子前拿出询问笔录看了我一眼。我第一次进这个地方感觉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进了门就靠着墙站那儿了，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穿着警服，有点杀气腾腾的，说话都透着无比的震慑力。“你！蹲下！”他一指我。我赶紧靠墙边儿蹲下了。“双手抱头！”他又吼，然后怒气冲冲地坐在那个老警察的对面，把帽子摔在桌子上：“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好好上学打架斗殴！还敢用刀砍人！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没进来过是不是？嗯……看今天怎么收拾你！”他又从抽屉里拿出锃亮的手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那声音很大把我吓了一跳，就连他对桌的老警察也跟着一抖。　

 　老警察干咳一下，那个年轻的警察怒气未消，看了看那个老警察不再说话。解开上衣的纽扣，然后拿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把浓浓的烟喷了出来，烟雾遮挡了他的脸。老警察开始问话；“姓名？”我抬头看了看那个老警察，虽然不似那个年轻警察的一脸怒气和威严但还是很严肃的。“李义”我声音不高不低，我知道进了这里就得全听人家的处理了，怕也没用的，问什么说什么吧。

　　问到职业的时候，我心里犹豫了，我不能说出我所在的学校，如果说出来，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学校会开除我，叔叔和婶婶会怎么对我？想到这里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那个老警察握着笔看我，我仍不说话，僵持了好一会。看来我真把他们气坏了。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兔崽子！你还装有‘钢儿’！问你话你听不到啊？！啊？”我依旧不出声。他气得拿起一根皮带向我走过来，老警察冲他摆摆手：“你先坐那儿，听我问完。”老警察说话还有分量，那个年轻的警察嘴里嘟嚷着把皮带扔在桌子上又重新坐下。　

　“说出你的学校，班级还有你的家庭住址，还有你家长的联系电话，说吧。”那个老警察声音放得温和了些，见我没出声，他又说：“李义，你就是现在不说，一会我们也会通过你的同学了解到的，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争取一个好的态度和表现。” 　　“别跟他废话！等一会先把他拘了！”那个年轻的警察怒气冲冲的喊。　

　“拘留”我听说过的，我想我真的可能会被拘留的，因为我砍坏了两个人。我在心里长叹一声，看来学是不能再上了，也不知道怎么样面对所有的一切。但我感觉为了郑义还是值得的，因为是好兄弟，我们要讲义气的。我仍旧不说话。老警察也有些生气了，招呼那个年轻的警察说：“走！我们去问别人，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一下，你这种不认错的态度对你的处理结果不会有什么好处。”他们走了，也把我锁在这个屋子里。

　　我感觉时间如同静止一般，我的思绪飞快地在转，这次惹得事不算小，我会被拘留，学校也一定开除我，婶婶已经不再喜欢我了，我还要回到农村去，爸爸一定会狠狠打我…… 　　

    门开了，那个年轻的警察进来站在我对面，铮亮的皮鞋在我眼前，我没抬头看他。　　“快起来吧，别蹲着了，你这小子还真犟。”这种态度让我感觉好象不是刚才那个警察了，我看了看他，他脸上有些笑模样。他拉了我一把，我顺势站了起来。　　“走吧。”我疑惑的看着他的脸，我不知道是要放了我还是要拘留我。　

　“愣着干什么？快走吧，外面有人等你呢，别再惹事儿啦，快走吧。”他轻拍了我一下。我什么也没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外面等我的人是不是要把我送去拘留，我默默地走出了派出所的门。　　郑义在门口见我出来，一把拉住我问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你？他指的是警察。我摇摇头。你有没有受伤？郑义问。我摸了一下肩头还隐隐作痛的，但我轻摇一下头，只当自己身体没受任何打击。我此时有些弄不明白了，我是怎么出来的，而且郑义还是比我先出来的。　

　“怎么把我放了？” 　　“大哥，你希望把你关这里呀？哈哈……走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郑义讲了经过；我们一起被带到派出所，警察也取他的笔录，他说出爸爸的名字，警察不信，后来他打电话让那个黄叔叔来证实的，警察同意放他，他又跟黄叔叔说让警察也把我放了，于是黄叔叔跟那个警察说谎，说还有一个叫李义的，是郑义的表哥，所以就同意一起放了。　

　“那杨大鹏和程亮怎么办？”我问郑义。在战局不利的时候何东自作主张先行撤退了。　　“大哥，你就别操心啦，人家一提他爸爸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的，我就是担心你，走吧，信我的他俩一会都会没事儿的。” 　

　“你不怕学校处理你？” 　　“处理什么呀，警察说了，这不是单纯的打架斗殴，是校内学生为了维护学校秩序跟社会流氓发生的冲突，行为上有些过，但初衷是好的。警察会跟学校解释的，放心我们是没事儿的。” 　

　“那被我砍伤的人呢？是不是要住院……” 　　“我说大哥就别管这些了，他们活该，警察说还要拘留他们呢，谁让他们得罪了我们！我们是谁！哈哈……”郑义笑得很开心。

　　跟郑义在那家饭店等杨大鹏和程亮他们，他们真的如郑义所说很快就出来了，我们一起吃的饭，我总感觉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很快在责骂和批评中冰冷凝固了。婶婶和叔叔都虎着脸坐在沙发等我回来呢。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你过来，李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叔叔平和的声音透着严肃。　　“你今天下午到哪儿去啦？”婶婶的声音有些高，怕吵醒正在睡觉的妹妹，她赶紧关上卧室的门，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觉浑身一冷。　

　“我……我……”我来不及说谎，心里快速地想着如何应付这场面。

　 婶婶又坐回到沙发，我一眼看到茶桌上正放着我的日记。他们怎么能看我的日记呢？我脑袋嗡地一下，心里一沉，有着万般无奈的怨恨和气愤。　 婶婶说，老师给家打来电话说你今天下午提前一节课就不知去向了。你的学习成绩一直在下降，婶婶拿起那本日记，漫不经心甚至是一种轻蔑地对说我，你这么小就早恋了，那个“小双”是谁？在这样的家庭你感觉孤单失落，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小小年纪不学好…… 　 我心在裂缝在流血。婶婶是对我的一种轻视也是对小双的一种侮辱。我的脑海成了空白，婶婶在不停地说着，我只见她的嘴唇在上下一张一合象是熟练地背诵着一篇长长的文章，漂亮的脸冷冷的。

　　我只能用沉默来回答叔叔婶婶的问话。叔叔也有些生气，说，我来城里不容易，就应该好好学习，将来才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眼前如此的不上进，还想一些小孩子不该想的事……

　　婶婶打断叔叔的话，说，不行就回农村去算了！别在城里学习不好将来再成了社会上的混混儿。　　叔叔不满地看了婶婶一眼，婶婶咽回了下话。当天最令我心寒和怨恨的是婶婶撕了我的日记，我的心也被扯碎了。

　　这夜我合衣而卧，思潮起伏，我在想念小双的泪水中迷迷糊糊地睡了，我梦见我去小双说起过的那个小镇找她了，我们一起在秋天的树林中快乐地奔跑，我牵着她的手我们一起看夕阳。

　　接下来的日子婶婶对我不冷不热的，除了让我替小妹妹洗尿布和冲奶之外，好象没跟我说过些别的什么话。叔叔还对我说了些鼓励的话，告诉我要安心学习，不要让家里操心。　　眼看就快考升入初三的期末试了，我各科功课弄得一塌糊涂，我知道这次考试我一定会一落千丈，我也无心参加这次考试了。

　　在我几个夜晚的难眠中，我决定去寻找小双，我知道她就在那个小镇上，她的身上透着温柔和温暖，我冰冷的一颗心，渴望能离她近一些。　　我偷偷带着郑义上次留给我的钱，凭着跟小双谈话的记忆，我买了张去她那个小镇的车票。漫长的一夜旅途，我孤独的一人个去寻找小双了，我一夜未睡，脑海中不断地回想小双我们一起时的情景，一遍又一遍。

　 那个虽说是不太大的一个小镇，可是要寻找小双的身影谈何容易，茫茫如大海捞针。我象一个流浪儿，在陌生的小镇上，几乎每条街上都有我游荡的身影和无助的脚印。我的目光在满怀希望中一次次地失望。我流浪了几天，不得不踏上回去的列车，在车站，我仰望苍天，不敢平视周围的人们，我怕泪水流得满脸。

　　回到家又是一场暴风雨。我偷偷地离家出走，没有参加这次考试，老师早就打来了电话，叔叔和婶婶为我的不辞而别，又是担心又是生气。

　　婶婶让我赶紧滚回农村去！为此跟叔叔大吵大闹，叔叔留下了我，也为我去学校说了不少好话才没被开除。　

　我无心再继续念书，我跟郑义说我要去当兵，我要远离这里，我对一切都厌倦了…… 　　

（未完待续）

缥缈孤鸿

楼主能把械斗的场面写的栩栩如生，该不会也是混过的吧？开玩笑了！

五一放假，相信楼主的小说，会是我今年长假的一道美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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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鹰狼

真不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