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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那天正好赶上下大雨，车在路上行走得如同牛车一样缓慢。车上的人不多，我靠着车窗的位置坐着，望着窗外。大如豆粒般的雨点被风裹着一阵阵袭来，噼噼叭叭地打在车窗上。车窗外雷声隆隆，狂风肆虐，树影飘摇。大雨滂沱的朦胧世界，雨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昏暗可怕，整个绿色变得黝黑深暗，深无边际。风雨相逐，漫天狂舞。 窗外一片模糊，我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儿来拭了拭眼角，车里的人多数都困倦地偎在座位上，两个抽烟的农民，谈论这雨大得罕见，面色中露出了无奈和感叹，依旧默默地抽着烟，那烟味辛辣得呛人。在雨没有停的时候，他们到站下车，淹没在风雨中。我下意识地想起自己来，今天我要在那熟悉的、曾被热情和幸福包围过的、而今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家生活了，我不知道这种孤单我怕不怕。 早晨坐的车，因路上的大雨耽搁，中午才到城里。下车的时候，雨终于小了，天色如铅，雨点零星稀落，凉风吹得周身发冷。不知道因为车慢还是因为雨天的缘故，我晕车的感觉不是很重，踏着泥泞我回到了家。 室内光线昏暗，偌大的房子显得空旷冷清。我有些倦意也有些冷，我蜷在沙发上，此时是一种失去关爱的自由，望着电视却无心打开来看。 我脑海里一片混沌茫然，外面沙沙的雨声和风声和着，那风像是要透过窗子挤进来。雨时大时小，思绪渐远渐近。 电话猛然响起，犹如一声响雷在我耳际炸响，我激灵一下从恍惚中醒来，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处。 我不想接电话。这个电话肯定不是郑义打来的。也不会是叔叔和婶婶打回来的，他们知道我已经回农村了。爱找谁找谁吧，我才不管。铃声不断，吵得人心烦意乱。我不得不过去拿起电话；“喂！是李义吗？”爸爸的声音在听筒里吼叫着。 “爸，是我。”我小心地应着。 “电话响这么久你跑哪儿去啦！谁让你偷偷跑回去的！啊？” “我刚才在做功课，没听到电话。”我不得不说谎以减少爸爸的怒气。 爸爸大声地责怪着，生怕电话两端相距甚远，我听不清楚他的愤怒和不满。听到妈妈在一旁轻声地，好象怕我听到似的责怪爸爸，那话语中还多少有些是哀求的：“你小声些，孩子回去就回去了，不是留信告诉了吗？孩子也懂事了，你就别总怪他了，他还是个孩子呀……”爸爸在叹息一声后，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李义呀，你什么时候到家的？今天下雨了你没淋到吧？你还好吧？你吃饭了吗？你自己在家能行吗？…….” 我强作笑颜，故做轻松地跟妈妈说着话，一边回答妈妈一边安慰妈妈请她放心。可眼泪就在眼圈儿里转。我说我要抓紧补习功课，就在家里哪儿也不会去的。叔叔临行前说他送婶婶后就马上就会回来的，再说我自己也会做饭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事实上我真的会做饭了。我说了很多让妈妈宽慰的话，最后妈妈还是在千叮咛万嘱咐中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刚撂下电话，还没等在沙发上坐稳，电话又响起来。我以为妈妈一定还有话没嘱咐完，才又打来的电话。我又接起电话；
“喂！你好！是李局长家吗？”一个陌生的、温和的男人声音。
“是的，但他不在家。”我回答着。
“哦，麻烦你再问一下，郝主任在家吗？”他又问起了婶婶。
“也不在。”我正想撂了电话。
“你是李义吧？你稍等一下，有人跟你说话。”我奇怪这个电话，这人是谁呀？怎么还知道我名字？谁会找我呢？正在琢磨着，电话里传来郑义的声音：“李义，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都急死了！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到！”
他也没等我做出任何回答和反应，电话被他挂断了。
雨停了，我打开窗子望着外边，天有些放晴，楼下大墙边的杨树被雨水洗刷得清新碧绿，花池里的花草也更显清新和娇艳。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大门外驶了进来，在楼下停稳，郑义从车上下来仰头看楼上时，正好看到趴在窗口的我，他高兴地跟我摆动手，我也冲他招手。他回身跟车上司机摆了一下手就转身进了楼。那车又掉头驶向门外，我去给郑义开门，他从楼下跑上来，一下子冲到我面前：“你急死我啦大哥！”他一拳打在我胸上，我看着眼前如亲人的郑义，禁不住心头一热，泪眼盈盈。
我拉他进来。“你去哪儿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不敢来找你，叫人打了好多次电话也没人接！你还拿不拿我当哥们啦！”他一脸的怨气，委屈得要哭。
“你婶婶生了个小妹妹？跟你叔叔婶婶他们去了她外公家？”
“你怎么知道？”他的话实在让我太惊讶，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我以为放假了你会找我，可是等了两天你也没找我，开始我不敢来找你，怕你婶婶不高兴责怪你。你知道我想了好多办法，最后我让黄叔叔为我打听你叔叔家的所有事，我才知道这些的，今天我又去找他，让他往你这儿打电话，别说真巧！你还真在！”说着他又打了我一拳，满脸开心地笑了。
郑义小小的年纪真的不是一般，他竟然这么有心计。我感觉他聪明，也比我更成熟。
我对郑义是毫无隐瞒的，我把他当成了亲人，此时好像他离我最近。我跟他学了我回家前前后后的事。他拉着我的手说好哥们永远都是讲义气的！你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哥们儿。话说得好让我感动。他又问我一个人吃饭怎么办？一个人住怕不怕？我说我自己能做饭的，一个人住也不会害怕。他问我是不是没吃饭呢？我点头。
他走到电话前抄起电话，好像是拨给那个黄叔叔的。说他在同学家没吃饭，叫他让司机送些饭菜来。
不一会儿，刚才送郑义来的司机给我俩送来了饭菜，有鱼有肉，我也正饿的饥肠辘辘呢，美美的大吃了一顿。
吃过饭郑义问我要不要趁这个假期去文化馆画画？他说他爸爸看过我的画，赞赏了很久，说将来你一定是很了不起的。我笑了笑说你爸爸只是顺嘴说说而已，我画得也不好。郑义有些急了从沙发上弹起来，非常激动地说我爸爸常说他看人最准了，他的成功就是因为他识别人准确，你为什么不信？我不再跟他犟，点头说信，他才又平静下来跟我说，你不画画实在可惜了。我说我功课被落下了很多，我真得好好补习，才能争取快些赶上。
我们那天聊了很久，天有些晚的时候，他打电话叫车来接他，临出门口把一叠钱塞在我手里说：“这钱你拿着用，如果花没了，再跟我说！你自己不用做饭，明天我领你去我常吃饭的地方，你尽管吃饭，别的什么也不用你管。”我感觉手里厚厚的一叠钱，我说什么也不要。他有些急了，说我们是结拜的兄弟，磕过头发过誓的，一生都是好兄弟，如果这钱不要那就是不把他当兄弟看，以后也就相互不认识算了。我只好把钱收下了。
在窗口目送他上车走后，打开手里攥得发皱还略有温度的钱，展开数了数正好是二百块钱，真的不是个小数目。我还没有花过这么的钱，我把钱藏在我床下装画册的箱子底下。我身上还有些零钱足够我用的。
这一夜，我成了这个房子的主人。辗转难眠。把从农村记事起，到城里来，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想了个彻底，那一夜我没有害怕，也没有感觉孤单，天快亮的时候才睡去。醒来的时候，我感觉我好像在这一夜间长大了，长成了大人一样。
过了些快乐逍遥的日子；郑义每天来我家，我们一起逛街，看电影。偶尔的也叫上杨大鹏和程亮，我们吃喝玩都很随便，那日子真的无拘无束。
那天傍晚叔叔回来的，进门发现我在家，有些惊讶地问：“李义，你没回家吗？”
我把早就在心里把编造好的谎话说了一遍；“说这次考试没有考好，我要在假期补习功课，也把回农村跟爸妈的保证的话跟叔叔说了一遍，说爸妈也同意我回来的。”我说得天衣无缝。
“功课落一点知道努力就好，你这么小能一个人照顾自己真不简单”。叔叔有些赞赏地说。
在电话里我告诉郑义我叔叔已经回来了，叫他不要来找我玩，我方便会找他的。跟叔叔在一起的日子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依旧叔叔做饭我帮忙，而后做功课、看电视，叔叔上班后，我可以偷偷地找郑义出去玩。我跟郑义感情日益加深，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
叔叔接婶婶和妹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开学多日了。这次开学我的积极性和热情还是很高，暗暗地较着劲儿，一定要把功课赶上，虽然不是班长了，也不能让别人小看我。人生许多事就是事与愿违，我再也写不出以前那样的好文章了，老师没再表扬过我。几门落后的功课虽然学了又学，可还没有立竿见影的成效。
婶婶奶水不足，小妹妹得用奶粉喂。她很爱哭闹，每天都要哭闹很长时间，有时候半夜也要起来哭闹一阵，叔叔和婶婶轮流哄着抱着。直到大人被她闹得筋疲力尽时候，这小东西才肯睡去。我也被吵得睡不好。
叔叔工作忙不能整天在家帮婶婶照管妹妹，只有下了班后才能帮婶婶。叔叔回来还要做饭也忙不过来。很多时候婶婶会叫我：“李义，给你妹妹的尿布洗一下，李义你帮妹妹冲瓶奶来……”我有时候急得团团转，因为我实在不会弄这些东西。我还是很有灵性的，几天就学得差不多了，尿布是会洗了，就是奶粉总冲不好，有时候不是冲得过热就是又凉过了头。每每婶婶从我手接过奶瓶又皱着眉递给我：“这么热的奶能喝吗？”我赶紧还得去用凉水不停地冲奶瓶，好让瓶里的奶尽快地凉下来，不然嘴急的小妹妹可是会大哭没完的，婶婶更会心疼她的宝贝儿。奶要是过凉了。婶婶也会神情不悦：“太凉了，去，把奶热一下，这样的奶喝了妹妹会坏肚子的！”我感觉冲奶粉的学问比功课还难！婶婶同一个办公室的几个阿姨常来，总是为婶婶带来些好吃的食品，也帮助婶婶做好多家务，我才能得以轻闲，我高兴这个时候。
近来上课的时候总是犯困，好多次是在听到老师猛敲黑板的巨响后才被惊醒，慌乱地从桌子上抬起头，仍睡意朦胧，不知所措的尴尬，面对老师提问的，我不知所云后的羞愧，同学们在下面窃笑声中的嘲讽，脸上火辣辣发烧，不由得心里懊恼和怨恨。这一切使我在心里形成了一道高高的、无形的墙，我不想翻越，也不期望别人越过，这墙里只剩下了我和郑义两个人。我有意躲着老师也不愿意跟同学们一起玩。下课时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在操场玩耍的同学们，很多时候回忆起郑义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寒暑的交替，秋冬的变化，好长一段时间，那些日子里充满了惊恐和惶惑，甚至是难过得简直要窒息一样的伤心和无望。让我感觉是最晦暗的日子。
人在郁闷的时候总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同学自由活动在操场上踢球。我毫无兴趣，他们的快乐跟我毫不相干。趁机溜号我想去找郑义，反正下课就是中午放学，我想现在是去找他的恰当时机。
到他学校看看表，他也快下课了，我就在校门外等他放学。
当大批放学的学生拥出门后，剩下人越来越少，三五成群的学生走出校门外，仍不见郑义的踪影，我又看了看表，会不会是刚才他夹在人流中我没看到他呢？我在心里想。
郑义、杨大鹏和程亮他们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几乎已经没人了，估计他们几个是最后离校的一拨学生了。校门口除了我一个学生剩下的都是摆地摊儿的小商贩，我站那里很容易的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郑义第一个跑过来带着几分惊喜的拉着我的手，他们两个也过来跟我热情地打招呼。如同久别重逢般亲热。
郑义说这么晚了不回家吃饭了，还到那家饭店吃去吧。在去那家饭店的路上和吃饭的时候，他们三个不时嘀嘀咕咕，有些神秘的样子。我禁不住问起，郑义开始搪塞着不想告诉我，再我一再追问下郑义才说出了实情；“校外有几个小流氓总来学校骚扰他们班级的一个小女生，他们已经警告那些人了，可他们不听，依旧还来骚扰，他们决定给那些小流氓点颜色看看，今天晚上放学要和他们干一架，郑义他们几个都准备好了应战时的武器，菜刀和枪刺……”
没有打过架的我，也害怕打架。可那天我没有说任何阻止他们打架的话，我反而请求参战。
郑义有几分担心地问我，“你能行吗大哥？”我有些大义凛然的说“当然没问题，有哪样是天生就会的！”
就这样，我也参预到这次的打斗中来……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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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8 18:3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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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30 06:34: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