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病房里的婚纱照

丹雅

　龙雪玲依偎在丈夫怀里，陈建财眼噙热泪，完成了一张他们人生最有纪念意义的婚纱照。几天前，40岁的心脏病患者陈建财想到了要和妻子拍一张婚纱照，为她和孩子留下一些念想。“我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啦？但我真的舍不得她。”

　　“漂亮！漂亮！但你才30多岁啊！怎么就有鱼尾纹了。”

　　“你怎么能说女人老呢？应该说我年轻才是啊！否则我会生气的。”——— 化妆完，夫妻俩百感交集。

　　躺在病榻10多年，这次严重的灰霾袭来，40岁的陈建财感觉自己的心脏越来越微弱，即使在寂静的凌晨，都难以感觉自己的心跳了。在佛山市高明区更合镇卫生院的重症监护室，每时每刻都需要氧气支撑着，他隐约知道，自己的寿命可以掐指来计算了。这最后的日子，他盘算着为38岁的妻子龙雪玲做点什么。

丹雅

妻子撑家已十年

　　陈建财和龙雪玲的家乡在珠三角毗邻粤西的山区———高明区更合镇，这是经济发达的佛山最偏远的一个山区镇。17年前，身体羸弱的陈建财抱着进入城市的梦想，来到高明区政府所在地———荷城打工。这个决定，让他的人生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也让他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文化不高的陈建财只能找到又苦又累的水泥厂打工，不久，他就认识了在制衣厂打工的同乡———更合白石女孩龙雪玲，共同的背景和经历让他们走在一起。1998年，他们在男方家乡更合版村迳口举行了婚礼。陈建财说，那次婚礼是他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家里面很穷，我没有带她拍婚纱照，叫父亲杀了一只土鸡，邀了三四个亲戚吃了一餐饭。喝了一点酒，这婚就算结了。”

　　婚后两人相濡以沫，生下了大女儿陈婷、小儿子陈浩。因为长期在高粉尘、高负荷的水泥厂工作，2000年初陈建财开始出现胸闷、气促、呼吸困难等症状，去医院检查出是风湿性心脏病早期。家里穷，陈建财准备硬挺过去。可没多久，病情加重，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做了第一次心脏手术，手术后陈建财就失去了劳动能力，年轻的龙雪玲成为了家庭的支柱。“10多年来，我都躺在病床上，她不离不弃，每天精心照料我，养大两个小孩，作为一个男人，我一直都觉得内心有愧，有时候，我都想放弃自己的生命，为她留一些空间，但我又怕他们为此留下骂名。”陈建财不停重复自己的忧虑。在这忧虑的折磨下，这日子就一天一天捱了过来，他也看着妻子在奔波中逐渐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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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6日，广东佛山市高明区更合镇卫生院，在临时腾空的病房，38岁的龙雪玲在化妆师的帮助下，第一次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婚纱。“我不知道他病得这么重，竟然还想着我。”龙雪玲说，她愿意跟丈夫一辈子，哪怕他是一个无手无脚的人。

　　当年她多漂亮 却没张婚纱照

　　陈建财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今年12月，他已经不能躺下睡觉了，每天都只能保持坐姿，靠呼吸机完成短暂的睡眠，但他思维清晰，严重的睡眠不足导致他双眼通红，脸色苍白。“人生自古谁无死？但我真的舍不得她，真的！”几天前，陈建财想到了要和妻子拍一张婚纱照，为她和孩子留下一些念想。“她才30多岁！她以前多漂亮啊！如今脸上都有皱纹了，她一直都爱美，看到我这样的情况，不愿意说。”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家人。

　　12月6日，高明区更合镇卫生院，在临时腾空的病房，38岁的龙雪玲在化妆师的帮助下，第一次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婚纱。“我不知道他病得这么重，竟然还想着我。”她眼泪不停地流，冲刷化妆的粉底，她的手显得异常的苍老，手掌皴裂，“这么多年的劳动，我的指甲都全部掉了，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举起手，向化妆师展示，化妆师给她贴上眼睫，涂上腮红，她立即容光焕发了。

　　重症病房，双腿浮肿的陈建财穿上了合身的西装西裤，在化妆时，氧气管依然插在他的鼻孔里，为防生出突发的情况，医生护士都站在房外守候，“我们结婚时她真的很漂亮，但那时真的太穷，我们没有任何条件，这次真的了了我的心愿了。”陈建财不停感谢联系婚纱拍摄的高明当地电视台，感谢他们为自己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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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有鱼尾纹了呢”

　　陈建财与龙雪玲在各自的房间忐忑，那是他们在城市初遇、初恋的感觉，陈建财拿着化妆镜，不停浏览自己的妆容，“是比以前年轻了。我老婆现在好看不？”他不停地问。龙雪玲坐在凳子上，粗糙的手不停抚摸洁白的婚纱，当化妆师给她戴上公主的皇冠，这位中年妻子充满自信。

　　虽然是短时的离别，第一眼见到化妆后的妻子，不惑之年的陈建财眼泪喷涌而出，他颤巍巍地站起来，用手捧住妻子的脸，不停地抚着妻子眼角的鱼尾纹，“漂亮！漂亮！但你才30多岁啊！怎么就有鱼尾纹了，还是老了。”龙雪玲也捧着丈夫的脸，哭着说“你怎么能说女人老呢？应该说我年轻才是啊！否则我会生气的。”夫妻俩百感交集，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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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齐整整 在家过年

　　 “只要他在一天，我都会陪伴在他的身边，哪怕他是一个无手无脚的人。”龙雪玲说得很坚定，陈建财患病这10多年来，他们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最要感谢的是顺德一个企业的老板，他在迳口村建了一个小型的养鸡场，聘请我打理，才让我每月有了基本的生活费”。近5年来，这笔每月2100元工资成为了这个家庭重要的经济来源，负担起了陈建财的基本医疗费及两个儿女的读书费用，来之不易的鸡肉也成为这个赤贫家庭的营养来源。“完成与妻子的婚纱照后，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回报顺德老板了。”陈建财说，这也是他一直的心结。

　　 更合镇卫生院副院长刘远强介绍：陈建财的风湿性心脏病已经导致他身体多器官的衰竭，现在连排尿都出现困难，几乎没有做手术的可能性。陈建财目前在医院每天的费用300多元，大病医疗报销了90%，即使这样，剩下的开销依然是这个家庭不能承受之重。

　　 十多年的患病，导致这个家在版村迳口的老屋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一家四口只能住在鸡舍旁一间不足30平方的工棚里。女儿陈婷今年15岁，儿子陈浩也13岁了，长期营养不良，两个孩子看上去只有8、9岁的样子，“两个小孩都很懂事，5岁就会照顾自己了，他们是陈建财留给我的最好礼物。”龙雪玲说。

　　 龙雪玲最大的愿望：陈建财能够坚持活下去，在马年春节前，能修缮那间小小的祖屋，让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离开鸡舍，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过一个有家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