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白灯笼

流氓猫

曹庆灵的新婚夜

    5月21日，25岁的歌星曹庆灵和49岁的著名导演西门次郎举行了婚礼。曹庆灵在4月13日一曲成名。凭一首《纸玫瑰》单曲，赢得了凤翔市新星杯歌星大赛的冠军。
    曹庆灵是个美人。不但长得漂亮，身材好，而且擅能谱曲，是孔孟学院的音乐系才女。毕业后，她来到了男朋友唐棋童的家乡。唐棋童比曹庆灵大一岁，也是孔孟学院的才子。能吟诗作对，书赋填词，现在已是西门次郎捧红的凤翔市电影明星。一首《纸玫瑰》，是他和曹庆灵的天成作品。但是不幸的是，唐棋童已经于4月16日死在了野熊川林场。
    唐棋童死亡的第二天，曹庆灵和西门次郎签定了一份秘密合约。合约中，西门次郎保证在一年内把曹庆灵捧成电影明星。而曹庆灵则须成为西门次郎的妻子。于是二人在5月21日举行了婚礼。
    闹洞房的人们离开之后，老夫少妻疲惫地躺在床上。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谁啊？”西门次郎问。没有人回答，敲门声继续。西门次郎走到门边：“行了，别闹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就放我一马吧。”敲门声依旧。西门次郎生气了，他猛地拉开房门。
    一只白色的灯笼出现在他面前。惨白的烛光，照亮了提灯笼人的脸。西门次郎看到那个提灯笼的人脸上画着浓浓的戏妆，一身古代的戏服，前胸被鲜血染红。他左手提着白灯笼，右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唐棋童？！”

杀手长命锁

    鬼飘堂里杀手几百个，惟有长命锁最是神来。“长命锁”是他的代号，因为他的胸前，有一个类似长命锁形状的胎记。他对外公布的身份是作家，名字是虎啸。
    长命锁是鬼飘堂的杀手。他不像其他杀手那样用狙击枪远距离射杀，他喜欢用刀，干净利落地把刀插进买家指定人的胸膛，一刀致命；他也不像其他杀手那样，将“买命钱”上交鬼飘堂七成，他不上交，因为他是鬼飘堂中特例独行的王牌；他还不像其他杀手那样经常杀人，他很少出手，而且每次完工，他都会写一篇小说；他更不像其他杀手那样只负责杀人，其余什么都不问，他要单独会面买主，问明原因，买主必须实言相告，否则他不会出手。他精通易容术，每次的谈话和出手，他都会以不同的面孔出现。而且，他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用自己的真实面目去参加死在自己刀下的人的葬礼。
    就像这次他参加唐棋童的葬礼一样。
    长命锁在走，他要去杀人！他要去复仇！他要去杀西门次郎和曹庆灵！他要为唐棋童复仇！

野熊川命案

    4月17日，凤翔市公安局接到举报电话，野熊川林场发现一具男尸。身着古装，脸上画着戏妆，胸口处一刀致命，身边是一只烧毁的灯笼。经过法医验尸，得出结论。
    死者唐棋童，男，26岁，凤翔市知名电影演员。死者衣着整齐，现场没有发现搏斗痕迹。死者身着古代戏服，脸上画着戏妆，胸口处一刀致命，刀柄上没有任何指纹。身边被烧毁的灯笼也是仿古制品。死亡时间大概是17日凌晨2点左右。警方立即奔赴唐家。唐老爷子听说儿子死了，当即昏了过去。
    据清醒后的唐老爷子回忆，儿子棋童在4月16日晚上接到导演西门次郎的电话，要他去野熊川拍摄一段剧本中没有的临时加戏。剧情是他所饰演的人物自己提着一只白灯笼走在路上，这时一个陌生人向他的胸口猛刺一刀后逃离现场。
    警方立即传讯了西门次郎。西门次郎承认他正在拍摄由唐棋童作编剧的古装电影《杀手》，却不承认自己在16日晚上给唐棋童打过电话。曹庆灵作证西门那个时候正在陪她吃晚饭。警方又查询了唐棋童的电话。4月16日晚23时47分，有一个陌生号码来电。可是回拨良久，却没有人接听。经过技术鉴定，这个号码是一条公路边的磁卡电话。
    线索断了。

唐棋童的葬礼

    4月18日，唐棋童下葬。送葬者近千人。这些人都是唐棋童的影迷。其中有个人，一身黑色的西装，面色凝重地走在送葬队伍里。他就是鬼飘堂的王牌杀手长命锁----作家虎啸。这天，他依旧例行公事一般，用自己的真实面目出现在送葬的队伍中。
    送葬的人渐渐停了。有人要求唐老爷子打开唐棋童的骨灰盒，看看里面是什么。因为他们看到唐棋童好端端地走在为自己送葬的队伍里。第一个发现唐棋童的人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于是告诉了身边的第二个人；第二个人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了，于是告诉了第三个人；直到周围人都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时，大家要求唐老爷子打开唐棋童的骨灰盒。
    唐老爷子怒骂着，直到有人把原委告诉他。唐老爷子颤巍巍地来到那个“唐棋童”面前，凝视了许久，才问：“请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啊？”“我叫虎啸，也是令公子的影迷。”虎啸说。“那么，先生，你的胸口是不是有一个长命锁形状的胎记啊？”唐老爷子试探地问。“老人家您怎么知道？”虎啸惊讶地问。“我的儿啊----”老爷子又昏过去了。

唐老爷子的回忆

    安葬了唐棋童，唐老爷子特意邀请虎啸到家里坐坐，听听他的故事。
   “26年前，我唐家有了两个儿子。老大取名叫‘棋童’，老二取名叫‘书童’。”唐老爷子说。虎啸坐在他的对面。“两个孩子的胸口，都有一块形状像长命锁的胎记。两年后，书童被拐走了。当时，圆寂寺的方丈修戒大师对我说，书童24年之后还会出现。我当时以为他在安慰我，谁知道他的话应验了！”唐老爷子说。“老人家，您的意思是----我是您失踪24年的儿子？！”虎啸有点不能接受面前的老人是他父亲这件事情。“当然了！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胸前有胎记，而且还记得那么清楚？！”唐老爷子激动地说，“只是，你出现得太晚了----三年前你妈死于癌症；如今你哥又被人杀了，一刀致命啊！”
    虎啸静静地听着，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他不记得自己小时侯的事情。从他记事起，他就生活在鬼飘堂。十二岁开始杀手生涯，十四岁成为鬼飘堂的王牌。这十四年里，他杀的人不下三百。
   “好好的，非要演什么《杀手》，他说是一种莫名的感情让他去写这个剧本，去演这部电影。如今只有咱们爷俩了----感谢上苍可怜我这个孤老头子，把我的二儿子送回到我身边。”唐老爷子说，“不说这些了。孩子，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我还好，现在是个作家，专门写推理小说。”虎啸，不，唐书童说，“爸，我知道哥哥被害的经过。”“那你快和公安局的人联系啊！”“没有证据，公安局奈何不了凶手。”“那怎么办？难道你哥就白死了么？！”老头子疯了一样地喊起来。“不会的，我一定会为哥哥报仇的！”唐书童说。

杀手的记忆

    唐书童当然知道唐棋童被害的经过，因为他就是那个替人消灾的杀手长命锁。当然也没有证据，任何一个杀手都不会主动留下证据，更何况鬼飘堂的王牌杀手？！唐书童还记得那晚的事情----
    他在野熊川林场等候。他在等那个西门次郎所说的提白灯笼的人出现。因为一个小时前，西门次郎告诉他：今晚行动！
    终于，路上飘来了一只白灯笼。他借着灯笼惨白的光，看到这个人身着古代戏服，脸上画着戏妆。他突然从林中跳出来，挡住了白灯笼的去路，然后将一把锋利的刀插在那个人的胸口。
    唐棋童接到电话之后，就提着一只白灯笼打车直奔野熊川林场。当他到达时，他并没有看到剧组的其他成员。他们一定在隐蔽拍摄，我要好好表现！他这样想着，丝毫不知道前面有一个杀手在等着他。当他看到唐书童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时，他很高兴----这个演杀手的临时演员很入戏，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和他一起演电影----他这样想着。当他看到刀刺向自己的胸膛时，职业习惯地没有躲避，而是站在那里，适时地表现出了一脸的惊讶。但是这次，刀刃没有缩回刀柄，而是插进了他的胸膛，直没至柄。他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成了错愕，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临时演员”消失在夜色中。随即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白灯笼被烛火点燃，当那团火熄灭时，唐棋童的眼睛中也没有了光彩。

杀人计划

    躺在唐棋童的床上，唐书童无限的感慨。当了十二年的鬼飘堂王牌杀手，这次的生意居然是自己的哥哥。他还记得在咖啡屋的单间里，他和西门次郎的对话----
   “老规矩，这十万元是酬劳。”西门次郎说。在这个单间里，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和这个鬼飘堂的王牌杀手成交了多少单生意。“什么人？”长命锁的面具反射着屋子里的灯光。“唐棋童。”西门次郎说。每次谈生意，长命锁都会带着那个银白色的面具。“原因？”长命锁挽起自己的左袖，他的前臂上是个熊熊燃烧的骷髅头----那是鬼飘堂的王牌杀手才配拥有的刺青。“因为他总纠缠我的女朋友曹庆灵。”西门次郎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除了他！”“恐怕曹庆灵不是你的女朋友吧？”长命锁面具下的脸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老交情了，直说吧----那么多次的真心话，我哪次给你说出去了？！”
    “好吧。”西门次郎说，“唐棋童的才华超过我不止十倍，我不能容忍他总抢我的风头！还有，曹庆灵是他的女朋友，但是她已经站到我这边了。她许诺，只要唐棋童消失，她就和我结婚。”“那你没有什么许诺么？”“啊，一年之内让她成为影视明星。”“我说么，没有免费的午餐。”“对了，你刚才都说是老交情了，那你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么？”“只有死在我刀下的人才有权利看我的真面目----而且还是在那个人的葬礼上！”长命锁说，“等我决定金盆洗手时，再给你看我的真面目吧。”“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我已经想好了计划----晚上我用磁卡电话给他打个电话，约他去一个地点拍临时加的戏份。剧情就是他饰演的人物提着白灯笼出现在路上，被一个杀手在胸前猛刺一刀！而你则以剧中杀手的身份出现，按照剧情需要，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让你扎他一刀。”“这样的主意，也就只有您西门老能想出来！”长命锁笑着说，“西门老，新婚夜别太‘勤劳’，您老快五十了吧？曹庆灵能当你女儿了！”“你小子！”“对了，成亲的日子别忘了告诉我，我去讨杯喜酒喝----您老住在哪里？”“地狱街18号。”
     不知不觉中，长命锁已经帮西门次郎杀了近一百人了。“我真是助纣为虐啊！”唐书童想。电话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响了。“我们决定5月21日举行婚礼。”唐书童看着这条信息，顿时怒从心头起：“西门次郎！妈的，这个日本名字！”

唐书童的决心

    5月21日，唐书童买了一只最好的白灯笼，也弄来了唐棋童临终前穿的古装戏服。他为自己画好了妆。午夜，他向地狱街18号走去。突然一个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施主留步！”一个老和尚出现在灯笼惨白的光线下，“施主身上杀气太重。”唐书童站在和尚面前：“大师，请不要拦住我的路。”“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放过那两个人吧。”“我放过那对狗男女，你就造了十四级浮屠，对么？！”唐书童讽刺地说。“施主，你有慧根，为何不放下屠刀，随贫僧出家？！”“你是哪来的疯和尚？”“贫僧圆寂寺修戒。”“你要是再阻拦我，你就马上圆寂！”唐书童说。“佛祖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是么？那为什么佛祖进了极乐世界，而我们还要在地狱里受罪？”“何必执着？！放下！放下！”“我罪孽深重，不在乎再多加这对狗男女！我不杀那对狗男女，我无颜面对世人！”唐书童说，“大师，我求求你，放过我吧！等我完成这最后一次行动，我就随您出家！”修戒大师无奈地让开了路：“善哉！”
    唐书童提着灯笼，走向地狱街18号。这是他的最后一次行动，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白灯笼复仇

    当西门次郎打开房门，看到唐书童的脸时，他惊叫着跳开。
    唐书童提着灯笼，走进屋子。“棋童？！你不是死了么？！西门次郎！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因为我舍不得你啊，所以我要带你一起走！”“唐棋童”说，“还有西门前辈，我也要带你一起走，我们还要继续合作，《杀手》还没有拍完呢。”刀子准确地插进了曹庆灵的心脏，她抽搐着倒在床上。
   “你不是唐棋童！你到底是谁？！”西门次郎问。唐书童卷起自己的左臂衣袖，给他看自己的前臂。那上面是一个熊熊燃烧的骷髅头。“鬼飘堂的王牌杀手刺青？！你是长命锁？！”“西门老果然聪明！我是长命锁，可我也是唐棋童的弟弟唐书童！”他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真面目么？！现在就是！”“可是你说过，金盆洗手的时候再让我看你的真面目啊！”“杀完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就金盆洗手！”唐书童说，“我当了12年鬼飘堂的王牌杀手，想不到竟然杀了自己的哥哥！西门次郎，我帮你杀了一百多个才华超过你的人，我助纣为虐啊！我今天要为那些死在我刀下的人们报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周年！”刀又插进了西门次郎的心脏。
    唐书童把手中的白灯笼扔在地板上，转身离开。

归隐圆寂寺

    5月22日，凤翔市公安局又接到报案。地狱街18号发生命案。经过法医验证，地狱街18号内的两具尸体是：西门次郎，男，49岁，本市著名导演；曹庆灵，女，25岁，本市歌星。两人为夫妻关系。案发现场找到尖刀一柄，上面没有任何指纹。两人皆为一刀致命，同野熊川命案疑为一人所为。现场没有任何线索，于是又成了一桩悬案。
    5月23日，唐老爷子收到一份特快专递，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
   “爸：我已经找到了杀害哥哥的元凶，已经把他们杀死。如今我已经成了杀人犯，只能亡命天涯。原谅孩儿不能在您老堂前尽孝了。这些年我攒了一些钱，都在这个银行卡里，密码是820413。                                 不肖子  书童”
    同一天，圆寂寺来了一位酷似电影演员唐棋童的年轻人。他求见方丈，说要出家。修戒大师看了他一眼说：“本寺不留罪人。”“大师，弟子诚心悔过，求大师成全！”“善哉！天地循环，无始无终。红尘网内，俱为罪人。你若真心悔过，就卸下你的身份。”“弟子明白了，谢大师指点！明日前来，望大师为弟子剃度。”
    5月24日。唐书童又来到圆寂寺。求见方丈后，他递给修戒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只左前臂，上面是一个熊熊燃烧的骷髅头的刺青----那是只有鬼飘堂的王牌杀手才配拥有的刺青。“何必？！”修戒大师怜惜地看着他左臂前半截的空袖筒，“何苦？！”“弟子诚心悔过，望大师成全！”“取剃刀来！”
    从此，鬼飘堂里少了一个王牌杀手长命锁；圆寂寺中多了一个只有一只右手的悔过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