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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房事(发表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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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10:08: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房事
                
  小村不大,小客车在新修的水泥板路上飞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县城。比十年前扩大了一倍的县城高楼林立,宽阔大街两旁在萧萧落叶的树间华灯初放,鳞次栉比的门市,楼房霓虹闪烁,不断外延的城边矗立起还没进住的栋栋高层,间或有工地上的吊车仍然不断地升降,夜色朦胧里一派喧嚣。
  沙美英领着丈夫马大龙费了好大劲,打的用了15元,几乎绕了小城一周才找到新搬进城的廖村长(别的地方叫村主任这里就叫村长)家里。
  下了车,马大龙环顾一下四周后对整理衣服的沙美英说,这城边离学校太远,才五年级的儿子走到学校得四、五十分钟,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买楼。
  美英一撇嘴说,这楼房涨价就像秋后的霜,一次比一次厉害,学校附近的楼你能买得起?我前年就说借点钱来买,你们都不干,要是前年买,现在涨价的钱又可以买栋楼了,再挺着,黄瓜菜都凉了!要依着爹,一辈也别想进城,钱在他手攥着,真是没招啊,糊涂老人连雨天。
  按了对讲门铃,廖村长家人给开了门。两口子上了电梯,一忽悠,沙美英的心紧忙地跳了几下,脑袋晕了晕到了162。
  廖村长家麻将局刚散,一桌男人才要开席喝酒,众人对进来的三十上下年龄的漂亮村妇看傻了眼。
  已经坐下来的都忽地站了起来,沙美英本来就天生的白净,黑亮的双眼,加上柳条似的腰摆,前凸后翘,确实与众不同,穿戴也看不出来是屯子人。
  廖村长先向各位介绍说,这是我们村的邻居,两口子是来踅摸买楼的,然后又对沙美英介绍各位说:这位是县N委的谭主任;谭主任说,能来城里买楼的不是村里的头头脑脑就是专业户,再就是地多;这位是县医院的王主任,王主任热情俏皮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这位是七中的胡校长,胡校长说,欢迎,欢迎,我有个学生王重在你们村呀,听说他家就八亩三分地,现在还很困难呢。廖村长接着说,都是过去的好朋友,今天礼拜天,正好刚要吃饭,自家人,自家人,两位坐。马大龙说刚刚在家里吃过,你们吃吧。
  七让八让,沙美英两口子还是被热情地让着挨廖村长左右坐了下来。廖村长向灶房喊道:老蒯(老蒯,是这里人对妻子的昵称。廖村长的妻子真姓蒯),大龙两口子来了,你也来喝点。
  灶房里的老蒯边刷锅边嘀咕说,哼,小骚妖精,走到哪,撵到哪,嗝应死人了,然后大声说:等一会儿,还有菜没炒来呢!沙美英到了厨房甜甜地叫了声嫂子,被老蒯推回桌上。
  席间,各位城里领导对沙美英两口子出奇地热情,都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如今的农村。沙美英俨然成了主角,在几轮酒后的各别交流阶段,谭主任给沙美英又倒了一杯酒说,你的事情好办,我们那有个二手楼明天领你们看看,看完你们什么都别说,我来给你讲价,那里可离学校近。沙美英娇嗔地说,那可谢谢。沙美英不但长相出众,她说话的声音很是特别,柔和的与一般女人的声音不同,和以前浙江台有个资深女记者的声音十分相似,有磁力,好听。
  谭主任目光又是一亮,大胆地盯着沙美英说,你说话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光嘴说谢不行,得干了呀,缺着难着说话,本人一定全力以赴,干杯。沙美英已经喝得小脸白里透红,绿色绒衣衬得她灿若梨花。酒还是让个不停。
  县医院的王主任说,买房别怕花钱,一看位置,二看质量,三看格局,例如这高层,远处看去像薄薄两片立着的积木,要是地震来了,东西晃还好点,要是南北晃,就恐怕是911了,再说高层的防火设备也上不去,电梯费、保安费也不经济,我们县医院家属楼刚竣工,我听说我邻居的要卖,明天我领你们看看怎样?沙美英发现这几人中属王主任最年轻英俊,说话风趣幽默,沙美英对王主任颇有好感,痛快地又喝了大半杯。
  廖村长红着脸说,都别争了,沙美英是我们的老邻居,奔着我来的,自然先看完这里的楼再说。桌上人对沙美英好像众星捧月,把老蒯气得一言不发。
  马大龙看出这些人对沙美英开始玩花里棒了,沙美英曾经对马大龙说过,不论什么男人逗引我,我又怎么逢场作戏,你都要一百个放心,别的男人都没你好,无论谁玩花里棒,都骗不倒下我。马大龙虽然有点憨,可天生地有个好资本,村里的年轻妇女都爱看穿牛仔裤的马大龙,那地方总是支得高高的,叫漂亮的女人们想入非非。沙美英有时觉得自己的男人有些怪,白天对他说什么他都是“嗯、嗯”的,可晚上却会花样百出。
  马大龙人高马大的却不能喝酒,席到热闹处,就说不行了,也没吃饭,就独自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吸着芙蓉王烟不知道想啥。
  都说男女搭配喝酒不醉,谭主任却高兴地喝多了。廖村长叫回马大龙还要喝点啤酒,沙美英说可行拉,别喝了。沙美英帮助老蒯收拾完桌子就去了阳台。
  这几人坐在沙发上吸烟喝茶,围绕着房子问题谈兴正浓。胡校长又打开话匣子,胡校长沉重地说,你们说城市在成倍地扩大,各种开发区在占地,高铁、高速在建设,都在吞噬着大批的万亩良田,就说高铁最低得占地50米宽,1000公里得占多少土地?你们算算,我敢断定,要这样下去,61年的粮荒可能重演!谭主任说,今非昔比,现在的粮食都高产,真的是杞人忧天!
  沙美英在酒意中她深深地呼吸了口凉爽的空气,觉得这空气香喷喷的,原来阳台上有株一人来高开着花的野茉莉,她自言自语地说,这客厅的大落地窗,如果挂幅墨绿色窗帘,就显得更加温馨了。沙美英喜欢时装,可在村里总是穿上扎眼;沙美英喜欢各种各样的窗帘,可挂在平房里总显得怪怪的。她做梦都盼着能住上棱角分明的楼房,宽敞的玻璃窗上挂上水绿色的窗帘,光着脚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行走,那才叫幸福。见到远处排排的街灯璀璨,林立的楼房里蕴藏着温馨和神秘,她感觉到,城里人就是比农村人活得有质量。多美的灯光啊,城里繁花似锦,在村里是孤陋寡闻,一个人不能在城里生活真是枉此一生。
  廖村长家住的是高层,高层能把县城看得一览无余,可王主任说的911令她心里犯嘀咕,她知道911是美国塌楼的事情,这时她听到灶房里的老蒯对廖村长说,人家都说住的高不接地气,对身体不好,沙美英要高层,把咱家的卖给她,咱们另买。廖村长知道老蒯的心思,是不想和沙美英住一个楼。廖村长说,扯蛋!
  沙美英走进灶房说,大姐,我可买不起这高层,明天我们去别处看看。这时县医院的王主任说,走吧,我请客,我们去歌厅轻松轻松。谭主任说好呀,走吧。
  马大龙说我不会唱,我不去。沙美英说,我也不去,你们去吧。
  王主任说,沙老妹,我们主要是陪你呀,你不去就都去不成啦,谭主任不顾马大龙在场拉起沙美英就走。马大龙说什么也不去,因为他放心沙美英。廖村长已经到了电梯口被老蒯叫了回来。
  二
  城西北方向的小村里,忙了一天秋收的人们已经吃了晚饭,在村中间学校道北的马老栓家是个宽敞的三合院,大四间正房红砖琉璃瓦,大扇玻璃窗铝合金门,是搞新农村建设时刚在老房基翻盖的。进门就是走廊,走廊头落地着一台四门一人多高的大冰箱,东屋住着马老栓和他的老伴,西屋是马大龙和媳妇住,北屋住着马老栓的孙子。这家最豪华的是西屋,西屋的窗上挂着荷叶色的窗帘,马老栓从心里反对大白天也拉着窗帘,过去都是女人在月子里挂窗帘。客厅西墙上镶着四十二寸的液晶彩电,靠南窗的大写字台上放着电话电脑,东墙里镶嵌成橱柜,上面格里多半是金庸的各种武侠小说,还上着锁;下格里放着马大龙从庄稼地里选出来的几样黄灿灿的稻种。
  吃过晚饭的马老栓在沙发上打了个盹,虽然没到七十,腿有风湿病,人还算硬朗就是脾气不比以前,也许是年龄大的关系,现在的马老栓学会了暴躁和唠叨。
  深秋天黑得快,马老栓走出屋开了屋外的门灯,院里的一群鸭白花花的,马老栓拿起鞭子,“喔,喔,喔”地往西厢房的鸭架里圈鸭(马老栓过去是生产队里的马车老板,这里赶马车向里走,喊“喔”,音标二声,向外走喊“跃、跃”。赶鸭子喊“喔”是要鸭进鸭房的意思)。
  马老栓自土地承包后就喜欢养鸭,鸡太淘气,大鹅吃得多,就是鸭这东西既老成又省事夏天卖蛋冬天卖鸭,从春天稻田泡地到秋天稻田放水鸭圈在田里,春天是鸭雏,秋天已经成长八、九斤的肥鸭了。马老栓喜欢鸭。因为养鸭给他带来不薄的收入。
  人们都说马老栓有三件宝,土地、鸭群和儿子。鸭群自不必说,放鸭喂鸭精心照料,这三垧水田是他的心尖,原来家里只有9亩承包田,其余的是村里去了南韩的朝鲜族人转让给他的土地,他家的水田从不用化肥,无论老天怎样地酷热,无论粪池怎样地奇臭难耐,他都不在意。他用牛车在学校的厕所里掏大粪,送到田头发酵施肥,同是种的五优稻一号香米,他家的不但高产,而且磨出的大米晶莹透明发亮,吃起来唇齿留香,都说他家的稻米是绿色食品。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省城的一家大医院知道了,这家医院年年搞福利,水稻一进碾米房,就来了大汽车不问价格全部装走。马老栓心里那个喜悦就别说了。
  马老栓最服气的是民乐乡的育种专家田永太,他逢人就讲,过去有四大发明,田永太研究出的香米就是中国的第五大发明,过去大米是圆粒的现在在他手里变成了长粒,过去大米也就是细粮,在他手里研究的不但米满屋飘香,连稻草都是香的,过去的大米就是一个色,现在他让大米变什么色就什么色,过去的水稻怕冻怕病,现在让他弄得成倍地高产,多养了上亿人啊,你说谁敢不服?用不了多长时间,学生课本准有田永太的第五大发明。马老栓年年种的就是田永太研究出来的稻种。
  马老栓这几年过得开心、十足,贤惠的老伴,乖巧的孙子,漂亮的大瓦房,一天三餐的鱼肉,手里不断增加的闲钱,过去的地主也比不上,越是这样家里什么事都想伸手都想管,生怕弄不好丢掉眼下的好生活。
  马老栓过去是赶生产队大马车的老板,他有驾驭权,有驾驭权的就是领导,指挥牲口习惯了,在家里他不能不说了算。
  唯一恨铁不成钢的就是儿子,儿子憨,他最反感的就是儿子处处听媳妇的,可儿媳妇却十分地乖巧,整天老爸长老爸短地叫着,拿她没办法,再就是看不惯儿子看什么武侠小说,因为看了那么多的武侠小说,没有那些大侠的一丝横霸之气,在媳妇面前总是乖乖的像小狗那样顺从,儿媳妇说要到城里去买楼,儿子就同意,他们去城里住可以,可是就得把离不开的孙子也带走,再说也耽误农活呀,自己和老伴怎么能挺起这么大的房子?现在的身体还怎么能耙地插秧薅草?他们说在城里买楼要我们老两口也去,这里的家交给谁?鸭子怎么养,地怎么种,刚刚日子过好了就该死瞎折腾!一想到这里,马老栓心里没缝,他在院子里啪啪啪地甩起了鞭子,嘴里大喊着“喔,喔,喔”!
  他有一种被他们“喔”了的感觉,自己有些像鸭子被逼进架的感觉。这时去西院女儿家的老伴回来进了院说,黑天瞎火的你喊个啥?快进屋歇着吧。
  马老栓说,你懂个屁,你把菜热热,我要喝两盅。老伴说刚刚吃完怎么又想起喝酒了,抽哪辈子疯?老伴说是说,还是把菜热了热。
  老伴贤惠,她唯一操心的就是替儿子盯着漂亮的儿媳妇,儿媳妇嘴甜,就是心里不高兴也笑着说话,她打心里喜欢儿媳妇,儿媳妇要进城里买楼住,她也实在是不放心,城里人花花肠子多。
  马老栓倒了杯酒说,一想他们进城买房我就心堵得厉害,该死好日子不过,开始瞎折腾,折腾个腚眼毛光算一站。说完一口喝进一盅酒,又倒满第二盅说,我现在想好了,他们进城买楼我该死不同意,钱在我手里,不给他们看他们用什么买?
  老伴说那钱是全家的,无非就是你保管,不给他们不对。
  马老栓喝下第二盅说,我就不信了,这些王八蛋还不服天朝管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在城里买房。老伴说,全村去城里买房的有十多家了,他们要去就叫他们去,再说了,村里学校没剩几个孩子了,都去了城里读书,孩子要想考个好大学真得去城里。马老栓说,念了大学又能怎样,还不是到私企里打工?你看现在的大款老板,哪个是念大学的?头发长见识短!种子大王田永太也没念过大学,可那长粒香就是他研究出来的,孙子念完高中,就回来经管这三垧地,像田永太那样研究种子,一辈子吃香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马老栓眼睛有些红了,还要喝,老伴来抢酒。马老栓用手一挡,把老伴推倒在地,老伴说,你作什么呀。马老栓索性用瓶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说,实在不行,分家!给他们一半的钱,看他们用该死什么买。哈哈,分家,明天就找老沙亲家,找他二叔来分家。
  老伴去西屋给孩子二叔打了电话说,他二叔你快过来看看吧,你大哥作起来啦。
  马大龙的二叔来了,见马老栓滴着眼泪醉得睡了过去,嫂子也哭着说,他一辈子都没这样喝过酒,儿媳妇要去城里买楼,他就是不同意,你说可怎么办?
  三
  第二天,廖村长家刚要吃早饭,电话就响了,是谭主任,他告诉廖村长,他在单位开个早会,叫沙美英两口子在家等一会儿,然后来接他们看房。
  果然,不久又来电话,是谭主任,在楼下。马大龙和沙美英进了电梯,沙美英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到了一楼,沙美英说真的不能买高层,坐电梯脑袋不舒服,马大龙说常了就习惯了。
  是谭主任亲自开车来的,现在的谭主任和昨天酒后判若两人,规矩了许多。两人上了小车,谭主任说,我们那里虽然是老楼,离学校可近啊,小车走了几分钟右拐左拐,过了文化桥再往西,到了。谭主任说,你们看这就是实验学校。果然和学校近,谭主任领着他们上了楼,要卖楼的人家的主人在家里等着,和谭主任很是熟悉,是六楼,马大龙问多少平方?主人说70多方。大龙说小,爹妈没地方住不行啊。沙美英说看看再说呗。在屋里绕了一圈,沙美英对主人说回去研究一下,要行就告诉谭主任一声。
  下了楼谭主任说,你们两口子领个孩子够住了。
  沙美英说,还有老爹老妈呢。
  谭主任哦哦了两声说,现在人哪有小两口还和老人住一起的?多不方便,高兴了大声叫几声都不行,不方便呀!要买大一点的就得看新楼了,你们可以边走边看,哪里合适在哪里买吧,不过,学校周围那些新楼可能价格高点,楼与楼的距离又近,恐怕夏天通风不好,楼层低了又遮光,总之,楼有的是,要楼的间距质量结构合理的,远点也没啥,买台小车接送孩子上学多好?马大龙听了谭主任的话,感觉买楼是件复杂的事情,多亏了谭主任点拨了这许多知识,否则真得吃亏。
  沙美英笑了说,谭大哥呀,不怕你笑话,就是买个二十七、八万的楼,我们还得贷款七、八万的,面积小的又住不下。谭主任说,没关系,缺个十、八万用个两三年的我那里有。沙美英说那可谢谢了。
  马大龙说,刚刚认识谭哥怎么好意思借您的?谭主任要他们上车,马大龙说,谢谢谭哥了,看房是个功夫活,你就别陪着了,我们自己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谭主任说,晚饭我招待你们怎么样,马大龙说,不用了,没准晚上我们就回去了。谭主任要了沙美英俩人的手机号又给了他们自己的名片,说了声再见就开车走了。
  两人面对一片片楼房有些茫然。马大龙说,十字街东就别看了离家远,我们就在这左右一处处地看,沙美英说我们先别急,一定要买个随心的楼,
  他俩慢慢地向北走去。马大龙看到两边的楼说,咱们这地方盖楼,怎么像一排一排不长头的高粱,中间连块绿地、活动场所都不留?你看哈尔滨老姑家,那楼间有喷泉、草坪,还有老头老太太闲聊的凉厅呢!沙美英说,可以安空调吗,这不是县城吗?怎么跟省城比。马大龙说,这么密的楼别进去看了,肯定不通风又遮光,得了空调病还不如不住楼了,他们又折回往南走。看了一处又一处总是感觉不理想。一打听价格又比上几天涨了二百,马大龙有些灰心丧气地说,这楼价比寡妇脸变得都快。过了中午两口子进了大市场的小吃部吃了点饭菜,坐了坐,研究下午去哪里看楼的事。
  邻桌的四个人听说他们是农村买楼的,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小个子说,你们是来买楼的?我住的楼卖,位置好,六十平方给二十万就卖,有心思么?马大龙说,太小,不买。小个子一撇嘴说,如今你们农村人有钱了,疯眼啦,进城来也不看质量也不问价格见楼就买,楼房的价格就是叫农民给抬起来的,买吧,我们去农村种地,你的地卖不卖,我买。其他三个人都说,现在进歌厅的、洗头洗脚的,买楼的都是农村人,穷汉子捡了狗头金,农民牛了,翻身做主人啦,秃尾巴卖栏,没当了!现在苦就苦我们这些没人管的下岗职工了。
  沙美英见四人不说正话,她碰了下马大龙说,走。
  他俩信马由缰,让方才的人一闹,都有些泄了气。走着走着看到道边有栋楼已经竣工,正在上着玻璃,他俩说进去看看。两人问了楼价,门卫的说,三楼四楼可能没了,五六楼还有,他们先进三楼,看了里面的格局还算可以,就上五楼。五楼里有伙人正在干活,楼都竣工了还干什么泥水活呀,马大龙要看个究竟,原来新楼的北墙上裂了一条长缝,工人们正在用泥板摸缝,马大龙扯了下沙美英,像在水里见了蚂蝗那样恶心,急切地说,别看了,走,快走!到了外面马大龙说,现在是萝卜快了不洗泥了。
  沙美英见马大龙没了买楼的情绪就说,今天不顺,先去廖村长家,明天再说吧。
  沙美英对马大龙说,你看,这路北的新楼也快进户了,在岗上,前面是大街,没挡阳的,这楼肯定通风好,走去看看。两人找到售楼中心,见北墙西墙挂着插满小红旗的售楼示意图,一个胖女人像阴间的人一样戴着面膜,在电脑上低头偷菜,不抬头地问,你们买楼?
  沙美英说,买楼,要个百十多平方的,有三、四楼么?
  胖女人这才站起来说,你们自己看,没见到所有的三、四楼都插上了小红旗么,插了小红旗的都卖了。
  马大龙说,有老人,楼高了不行。胖女人说,三、四楼没跑砖时都定出去了。沙美英对马大龙说,别看啦,走吧。
  胖女人说,看你们真像买楼,早来几天多好,现在可涨价啦,听老板说,建筑楼的老板们昨天开过会了,过几天还得涨,你们如果交现款,我给你们串一户三楼的。
  沙美英看有余地就说,那大姐可谢谢你了,我们都跑了一天了。胖女人说,瞧这妹妹真水灵,算你们有眼光,这位置临街采光好,你走遍全城也恐怕找不到第二家,不信你们明天再走,你要六楼随便挑,就是这三楼我得与动迁户串,也就是你们来了,看你们实在,不然,楼不愁卖,瞧这妹妹漂亮的,像画上下来的,啧啧。
  随后,她指着一户插着小红旗的三楼说,这个一百一十平方,你们看好没?如果同意就交钱,沙美英买楼心切又怕再涨价就说,我们是北面农村的,没带钱来怎么办呀。我们先看看楼好么,胖女人说你们自己去看,看好了先交5000元定金,五天后来交齐房款。
  沙美英和马大龙看完三楼后合计说,你看这里怎么样?我看房子的格局挺好,既通风好,又不遮光,再出手也不难,装修时一定用不带玻璃的实木门,隔音好,问题就是离学校远点。马大龙说,你看妥了就好,这个价家里钱可不够啊。沙美英说,那就定啦,左右也赔不上,不够的钱我来负责。农村人办事情就是爽快,下了楼交了定金。交完了定金沙美英长长地喘了口气说,谢天谢地总算定下来啦。
  马大龙要回家说还有班车。沙美英说,既然定了楼就得到廖村长家告诉一声,否则算什么事情?扑奔人家来的,叫人家怎么想?
  马大龙买楼的地方离廖村长家不太远,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上了楼,廖村长在家边开门边说,我刚要去电视台打寻人启事,你们俩一天连个信都没有,我以为丢了呢,人家县医院的王主任一天来了四次电话找你们,怎么样,买到没有?沙美英说,定钱都交了。廖村长听说在那地方买了楼说,我看行,买了先住着,不理想再处理还赚钱,只要买了就赚!
  沙美英听廖村长这么一说就高兴起来说,交完定钱我就后悔,家里就有二十万,还不知道老人愿意不愿意拿,缺的钱哪里弄?
  廖村长笑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怕。廖村长还没说完,老蒯进来说,别吹了,吃饭吧。
  马大龙说要打车回去,廖村长急了说,一个村子的没你这样的,见外了不是,等着,我把他们几个哥们叫来再喝点。马大龙说,你叫他们我们真走!
  廖村长说,好好,不叫了。
  廖村长好喝酒,这回连老蒯四个人喝酒,廖村长斟过酒对沙美英两口说,买了楼,卖完粮就搬过来吧,这城里师资水平高,孩子将来能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强,再说了,冬天住楼怎么都比平房热,人少遭罪,你们虽然没买这高层,离我家也不远,来年农忙种地来回坐我的车,多好呀,城里有楼,农村有别墅,你嫂子是住服了,现在让她回去住打死她都不干,多好呀,神仙过的日子!喝!
  四
  马大龙两口子早晨从县城回到家,见大门还没开,院里静悄悄的,大龙开了门进了屋,见老妈在做饭,东屋没动静,大龙对妈说,爹呢?
  妈的脸色冷冷地小声说,他昨天喝醉了,哼哼一宿还在睡,告诉你媳妇先别提买楼的事情,你爹死活不愿进城。马大龙心里咯噔地一下说,这下坏了,连定钱都交了,要不买了白扔5000块钱。
  马大龙赶紧进了西屋,边拉开窗帘边对着系着围裙的媳妇说,今天爹不高兴,先别说买楼的事情,什么时间他高兴了再说。沙美英点点头,然后去厨房抢过婆婆的水瓢做饭,平时早饭婆婆是不用管的,沙美英专门负责全家的早晚两顿饭。
  吃早饭了马老栓还没起来。沙美英进了东屋摸摸公公的前额说,妈,爸好像发烧,头滚热滚热的。婆婆进来说,老东西,你身上难受么?马老栓坐了起来说,没事,就是昨天喝多点。沙美英进了灶房给公公熬了一大碗绿豆水端了进来说,爸,喝了吧,解酒。
  沙美英像没事情那样笑呵呵地劝着公公吃饭。马大龙的脸上却很沉重。马老栓问,你们进城看楼了吧?有相应的么?
  马大龙说,看了几处,有一处不错,一百多平方,全家都住得下。
  沙美英白了马大龙一眼说,爸,你不同意去城里,咱们就不买,都在村里住,来年叫你孙子上学去住校。
  马老栓笑了说,城里有什么好?就是人多,闹哄哄的,什么都得花钱,村里怎么了,电话、有线电视、电脑都有,吃什么有什么,多好?马老栓说完就去院里的西厢房放出鸭群喂鸭。
  小两口回到了西屋,马大龙说,你真的要不买楼了?沙美英说,你真笨,爸正在气头上,不能还叫他生气吧,还有好几天的时间,等等再说不行么?
  说完,沙美英躺到了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演着《蜗居》,宋思明和海藻正在肉麻地卿卿我我。沙美英脸红了一下突然想到那天去歌厅,这歌厅是一个包房一个包房的,进了包房县医院的王主任要了果盘啤酒,冷局长又都倒满了酒,喝着,聊着。王主任要冷局长和胡校长先唱,胡校长要沙美英唱,其他人都起哄,异口同声地要沙美英唱,沙美英红着脸说不会唱,我们农村人真的不会。王主任说那我先抛砖引玉,唱个《滚滚长江东逝水》。在王主任唱的时候,胡校长说喝多了,打几个响咯,哕了几下说不行了,你们玩,你们玩,和沙美英握了手跑了。
  王主任回来见走了两个说了句不会生活就又开喝,沙美英不喝不行,喝了几瓶啤酒后,谭主任来了雅兴,开唱。在晕晕乎乎中,王主任拉起沙美英跳起了贴面舞。王主任贴在沙美英的耳际悄悄地说,老妹,你真美,人又精灵,说话好听,今天见了就是缘分,做我的红颜知己好么?放心,红颜知己不一定非得发生什么关系,就是一辈子好,好到不分你我,好到能互相倾诉心里话。沙美英说,我们刚刚认识呀。王主任说,我可对你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就是你的哥哥好么?沙美英说好。
  接着就是王主任开唱,王主任自己用阴阳嗓唱着《妹妹坐船头》。谭主任又拉起沙美英要跳舞,沙美英说不会跳。谭主任说你和王主任怎么会?王主任高兴陶醉地唱着。谭主任将沙美英旋带着到角落里,私切切地对沙美英说,沙老妹,你一进廖家屋,我的眼前就一亮,看来村子里真有金凤凰,我就欣赏你这纯朴的美,我可没有任何企图,你放心,时间长了你就会了解我,以后我们就像亲亲那样走动好么,你快搬来城里吧,如果买楼钱不够我那里还有十万八万的私房钱,谭主任的话说得沙美英心里热乎乎的,沙美英的舞步自然了许多。
  沙美英知道,这些都可能是这些城里人的客套,回来坐在一起的时候,沙美英给各位倒了酒说,谭大哥、王哥,今天初次认识,难得你们这样看重老妹。我心里真的好高兴,一个村里人能认识你们这样大的领导,真是三生有幸,以后真的搬来说不上得麻烦各位什么,今天老妹先敬了这杯。谭主任有些喝多了,老妹,今天我也高兴,因为我今天有了嘎嘎纯的绿色老妹。
  电视里海藻要向宋思明借钱,宋思明问她借钱干什么,海藻有些尴尬地不说。沙美英想着,买楼的钱即使公公都拿出来也不够怎么办,看来这事情办得确实有些冒失。
  快到下午了,公公突然进来,冷着脸说,听你妈说,你们在城里都交了定钱?你们实在要进城住,去吧,不过,我可不去,我不习惯,晚上把你爸找来,把你二叔找来,咱们分家吧。沙美英说,爸,分什么家呀,你不去,我们去有什么意思,不就是看你们年龄大了,想要你们去城里享几年福么?马老栓说,别说了,就这样办。马老栓说完扭头就走。
  沙美英一想这事情坏了,如果公公真的分家,一半的钱只有十万,还怎么买楼?不买楼,那定钱5000啊,可不是个小数目,沙美英觉得眼前一片黑,她的脸第一次灰冷冷的。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果然沙美英的父亲和马大龙的二叔都来了。和婆婆弄了八盘菜。马大龙启开了大古泉白酒,斟满了酒。马老栓喊来了在灶房里忙着的老伴和儿媳,都坐了下来。小两口和婆婆像生离死别,脸上都挂着霜。
  马老栓说,老了,不像年轻人喜欢折腾,大龙两口子一心想进城,今天把两位请来,就是把家分了,说起来也简单,他们进他们的城,我在这里养鸭种地,现钱有二十多万,一家一半,三垧水田,我留五亩,这房子房权留给孙子,我想的就这些,看你们都有什么意见?
  沙美英老爸说,老马亲家,我看有点不正常,就一个儿子,你又眼看爬不动了,分什么家,我的意见,你就什么也别干了,就是养老,在城里买房有什么不好,你看村里去了多少户?进城就全去,要不就都不去。马老栓说,喝了这杯再说。
  沙美英爸喝了酒看着沙美英严厉地说,你公公有分家的打算,是不是你们两个对老人有想法?
  沙美英掉下眼泪说,话说到这份上,我也说说我的想法,公公婆婆对我和亲爹亲妈一样,做梦我都没想过要分家的事情,我过去就羡慕城里人的生活,现在有了机会,一是孩子能到城里读书,咱们村里的学校一共就剩三十几个孩子了;二是考虑公公婆婆年龄大了,要他们去城里享几年福,城里楼房取暖好,我们不会耽误种地,冬天住城里,春天回来种地,再说了在城里买楼肯定增值,住够了卖了也赚钱。沙美英瞅着公公婆婆说,爸,妈,这多年了您说,儿媳妇有没有不孝敬二老的地方?
  马老栓说,人说话么,那没有。他还没说完,沙美英裤兜里的电话响了。凡是心里有鬼的人,来电话扭头就走,到旮旯里接,沙美英心里没鬼,在桌上就接了电话,电话的声音很大,是个男声,她听出了是县N委的谭主任,他肯定又是喝多酒了,舌头好像都不在嘴里,沙美英感觉不好就听电话里说,沙老妹么,怎么回去得那么快?这时桌上的人都肃静地看着她接电话。沙美英说,是谭主任吧,有事情么?电话里说,沙老妹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听你的声音,什么时间来呀,想死你啦!
  沙美英脸腾地红了说,你有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忙着,就关了手机。
  桌上人面面相觑。沙亲家冷着脸问女儿,谁?是什么驴马烂子,这么没教养,你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接触的,不像话!你要记住,以后坚决不许和这样混蛋来往!沙亲家是有脸面的人,这电话叫他很下不了台。
  还没等沙美英马大龙解释,马老栓气急败坏地说,我可不操这份心了,眼不见心不烦,就这样吧,大龙他妈,你把那存款折拿来都给他们。大龙妈看看沙美英说,这家我不同意分,我也不同意他们去城里住。
  马大龙说,方才的电话是谭主任,是我们在廖村长家里刚刚认识的,沙美英和他没什么。沙亲家说,现在是怎么了,这主任连放猪的都不如?
  大龙妈说,就是美英的本质再好,可这城里人花花着呢……
  沙美英一看婆婆都这样说,哇地委屈地哭了,自己结婚到现在真的没有出轨过,就是廖村长那样多次潜移默化地表示喜欢自己,自己都应付了过去,喜欢自己的人多了,我沙美英还不是清清白白的么。沙亲家咆哮说,你还有脸委屈了,哭什么哭?我看就是把你惯的,日子好把你烧的!美得你还要搬去什么城里住,就你那浪荡样,不行,坚决地不行!
  沙美英的脸挂不住了,跑回西屋穿好了衣服,走了。
  马老栓对儿子说,二十万你们都拿着,缺的我可不管了。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咕咚一下干了,他二叔也给沙亲家倒了满杯,沙老亲家说,我多了,回家。
  大龙妈对大龙说,你还不找找你媳妇看她去哪啦?
  五
  小村的夜晚黑黑的,天下着清凉的秋雨。马大龙和妈走遍了全村浇透了衣服也没找到沙美英。
  马大龙和妈回到了家已经快到了十点钟。大龙妈进屋就埋怨马老栓:作吧,刚过了几天好日子,搅散了才能消廷。儿媳妇哪点不好,非要分家?
  马老栓也在谴责自己,儿媳妇结婚到现在从没跑过,就该死赖那电话,真的不是东西!正在互相埋怨着,电话响了是省城马老栓的老妹妹来的电话。马大龙接了电话。姑妈找他大哥接电话。
  妹妹对马老栓说:日子过好了吧?有个好儿媳妇烧的吧?孩子要进城里住有什么不对?你们在农村囚一辈子,还叫祖祖辈辈在农村里过?侄儿媳妇在城里买房的钱,你们不拿我给出怎么样?不就是一个骚扰电话么,都什么年代了,要是明星经常被潜规则,你们还把她打死不成?况且侄媳妇不是那样的,沙美英在我这里,你们放心吧。马老栓“嗯,嗯”着。放下电话,一家人松了口气。
  沙美英不在,没有了那张带着微笑、灿烂笑容的脸在家里晃动,没有了她唧唧嘎嘎甜美的声音,家里顿时沉寂了起来,首先是婆婆不习惯,像丢了东西,成天地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婆婆知道儿媳妇聪明,能去姑婆家诉苦,姑婆开始就喜欢侄媳妇,她甚至担心儿媳妇从此被她姑婆留下不回来,因为以前她姑婆就有意要大龙两口子去到儿子的钢材批发市场帮忙,是马老栓不同意,沙美英才走了四天,婆婆就有些浑身地不舒服,现在她一天做三顿饭,心里猫挠似地想儿媳妇,不断催促着大龙赶紧去把媳妇接回来。
  马老栓似乎也没了言语,人蔫头耷脑,有时毫无来由地用鞭子抽着鸭子,惹得鸭群在院子里嘎嘎乱叫。特别是听过妹妹的电话,他心里开始矛盾,进城享福有什么不好?
  最闹心的是马大龙,马大龙儿子上学前问马大龙,妈妈不能和你离婚吧,你三个也没妈妈漂亮。悬呀,马大龙离不开媳妇,媳妇不但勤快,什么农活都会干,更会哄人撒娇,在媳妇面前马大龙只觉得甜美,如今她不在家里,他心里空落落的。马大龙给沙美英打了几次电话,沙美英逗他说,我不回去了,我在表弟的企业里打工,表弟要一个月给我4000元的工资呢。今天早晨马大龙又给她打电话,她还是半真半假地说不回去了。
  吃过早饭,马老栓对蔫蔫的马大龙说,没出息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和你去省城把你媳妇接回来。马大龙和爹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就到了省城。
  儿媳妇笑盈盈地开门迎接了公公说,爸你怎么来了,我明天就准备回去呢。马老栓在屋里转了一圈对妹妹说,浪费,浪费啊,几个人住这么大个房子。
  妹妹对哥哥说,不耍酒风了?老顽固,孩子买房钱我给拿,分家做什么?马老栓搓着手说,家里有钱,方才到了省医院又预支了卖粮款,够了,不用你们的。哥哥从来就是这个脾气,什么时候也不占妹妹一分钱。
  马老栓手颤颤地拿出两个存款折说,美英,这个给你,明天你们交钱去。
  沙美英知道公公平时惜钱如命,今天却一下子拿出这多钱,她从心里说,公公婆婆对自己真好,这可是全家人辛辛苦苦从地里刨出来的钱,公公婆婆养鸭的钱啊,每分钱上都沾着公公的汗水和心血。
  沙美英突然地哽咽了说,爸,不到城里买楼了,爸妈不去城里住我们也不去。马老栓说,明天就去交房款,交完房款我们就装修,想好了,都去,我和你妈都去。
  沙美英像小孩子那样笑咪咪地说,真的?大龙跟我走,到一百买窗帘去,我前天在一百发现了一种好好漂亮的窗帘,挂在新楼的窗上,那才叫温馨呢!马老栓见儿媳妇高兴成这个样子不理解地搓了搓手摇了摇脑袋。
  马老栓一家搬到县城里已经三个多月了。过几天就是春节。这期间马老栓回村里三次,卖了粮食、鸭子,租出了老家的房子,村里人见了马老栓都说,呀,城里人回来了。马老栓开始也有了城里人的自豪感,他每天除了去学校送孙子接孙子之外,还盘算着来年种地的事情,他几次去了南三道街卖种子的商店。
  他体会到冬天的楼房真的暖和,外面已经是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天气,室内热得连外衣也穿不住,马老栓摇着头说,楼房真的比平房强,真享福啊,马老栓变得不抗冻了,不过,他总觉得闲得无奈,渐渐有了愤然地搓几下双手的习惯,他好像一些掌过实权,刚刚退休下来的科局长,心中有着无比的失落。
  马大龙闲不住,经人介绍承包了一条街的清冰雪工程,沙美英也跟着张罗人工,马大龙还是那个脾气,什么事情都领着媳妇。
  不过,从那次谭主任酒后给沙美英打电话后,沙美英换了手机卡,这手机号连廖村长都不知道,她唯一告诉了县医院的王主任。记得在楼装修的时候,王主任给沙美英打过一次电话,说他有五万元钱闲着,要借给她,让她去医院取了装修用。沙美英当时激动地说,王主任,王哥,谢谢你,钱够了。沙美英感到这才是真朋友。
  还没过春节闹心事又来了。事情由马老栓的妹妹来送年货引起。
  姑婆来后,就要马老栓过了春节把那三垧地转包出去,姑婆对她哥哥说,工人能盼个退休,农民八十岁了还得累死在田头?改改时令吧,别种地了,你也退休吧,你们老两口在城里住楼,经管孙子上学,清闲享福多好?
  姑婆又说,过完年,沙美英两口子去省城帮帮他们卖钢材的表弟,她表弟说了,工钱保证给足种十垧地的剩头。
  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语。沙美英两口子恨不得现在就去省城发财去。
  过完了春节,沙美英和马大龙果然去了省城。开头些日子沙美英一个晚上打回来一个电话先是问候两个老人,然后要老人看好孩子,千万督促孩子完成作业。渐渐地电话也就稀疏起来。
  沙美英和马大龙星期天也回来几次,都是星期五回来星期一走。上次回来,县医院的王主任还在单位对面的酒店安排了沙美英吃饭喝酒,沙美英一定要马大龙也去。席间风趣健谈的王主任对沙美英的想念难以言表,只是趁马大龙不注意用眼神深深地传达了爱昧之意。沙美英一定也心领神会,尽管这样心里都荡漾着柔情蜜意。看来这种友情一辈子也难以完结,在王主任的妙语连珠里细心的人一定会体会到那种等待的渴望,而沙美英现在是觉得不能对不住憨厚的丈夫,她更珍惜他们现在的这种友情。
  一晃到了盛夏。学校老师在一个午后突然来了电话,说为什么你家孩子下午没来上学,孩子的午饭是在学校吃的,孩子去了哪里?马老栓和老伴听后急了,都疯狂地向学校跑去,到了学校孙子的班级,老师正在调查班级里的三个男学生的去向,不一会儿,三个孩子回来了,是他们午饭后打车去了西大河洗澡,这是违反校规的大事情,在三家的家长面前老师批评起了学生。三家家长也捏了把汗,好在他们平安地回来了。
  晚上,马老栓将孩子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沙美英,并且说,这孩子大了有主意了,不好管了怎么办?你们还是回来吧!沙美英叫两位老人别急,她来想办法。
  到了星期五,沙美英马大龙从省城回来了,说这次回来多住些天,说他们在省城租了房子,孩子表叔给孩子托人找了一处比较好的学校,他们回来是卖房子的。马老栓说,我在这县城都习惯了,过不好大城市的生活,要不我还是回村里去。
  沙美英说,都去省城,这是姑婆的意思,你不同意跟姑婆说吧。马老栓搓了搓手真地给省城的妹妹打了电话。妹妹说,可这次要你们来,是你外甥的意思,他给你们老两口安排他们公司的门卫,吃住先在我家里,别费话了,能干就来,怕累就算了。
  马老栓正闲得发慌,听说自己可以干点什么,就急忙地说,好好,我去。
  第二天,沙美英去了打字社,途中,她想起了温儒、幽默的县医院王主任,在省城她还梦到他几次呢。于是,她打电话告诉他要卖楼的事,听电话那边王主任好像很忙,王主任要她现在去他那里,沙美英说,王哥,以后时间长着呢,如果去省城,别忘找我,我单独请你。说完沙美英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的有些发烧。
  她到实验小学四通打字社打了十几张“此楼出卖”的广告,在楼前的玻璃上贴了一张,又出去到了市场、实验小学贴了起来。
  果然,到了第二天就有电话打来,有买楼的了。来买楼的像走马灯,一波接一波。按马大龙的意思,原价加装修钱能卖出就可以了,沙美英说,不行,今年的楼价比去年涨了一千呢,在广告贴的第四天,来个农村买楼的,他们按现在的价格一算,觉得不吃亏,还省得了装修的时间,就交了定钱。
  叫马老栓怎么也没弄明白的是,这楼不但白住了这长时间,大半年就赚了十多万,太划算了,比种地养鸭来钱容易多了。
  马老栓对沙美英说,我不想去省城了,咱们在这里再买个楼,明年不又挣个十万八万的?
  沙美英好像没听到公公的话,只觉得心中有点丢了什么的感觉,是舍不得这楼房还是别的?一想到省城,特别公司里的员工那火辣辣的欣赏自己的眼光,叫她感觉非常地幸福。
  她搬了个凳子对马大龙说,卖楼不能卖窗帘呀,帮我把窗帘都拉下来吧,多么奇妙的窗帘呀,挂着它,无论什么目光在窥伺都无法发现里面的秘密,在里面却看得外面一览无余,看来这窗帘也有着好女人的秉性,真不知道今后能给她带来啥样新的温馨,她莫名其妙地期待着。
  (15000字)
  201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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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 14:41:4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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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发表于 2011-8-18 07: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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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5 14:55:05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向我们展示了现在农村农民的新生活,人物鲜活生动,买房的过程写得鲜活生动,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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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发表于 2012-11-16 23:4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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