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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5 06:43:1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五常交通台听过的鬼故事,没听完,在网上找来跟大家分享,胆小勿进。


    2007年7月15日 第一章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1

  又是月圆之夜。

  像往常一样,秀秀从左边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惠普A4纸,宽210毫米,长297毫米,洁白无瑕,没有半点污染,重80克。

  在她右边的抽屉里,也有一叠一模一样码得整整齐齐的惠普牌A4纸。同样宽210毫米,长297毫米,不过重量,秀秀估计,怎么也得在90克以上了。

  作为一个合格、称职的秘书,严谨、精确是秀秀的一贯作风。我或者是太合格、太称职了,秀秀想。

  所以,我的重量在90克以上。

  她拧开桌上的钢笔的笔帽,开始在这张白纸的正上方横着写下“唐、宋、元、明、清”五个字。

  从秀秀拿到这支派克笔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用过其他笔写字。因为这支笔是他送的。

  她又在这张A4纸左上方,竖着写下“是、否”两个字。“是”字在上,“否”字在下。

  她满意地看着这几个黑色的钢笔字,柳体,娟秀、飘逸。

  一切都是从她的字开始。

  他第一次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手写的报告后,就送了她这支派克钢笔。

  我将会使用这支笔一辈子,秀秀想,她又在A4纸的右上方写下“男、女”两个字。即便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把这些字写在正确的位置上不是吗?秀秀想着,继续在纸的下半部分写上阿拉伯数字“0”到“9”,以及大写的二十六个字母。

  秀秀看了看墙上的钟,十二点差一刻,青青快到了。青青是她最好的朋友,从九岁起就一直是。每次秀秀让她来陪自己从事“神秘活动”,青青嘴上总是说,她不会来了,而且再也不会纵容秀秀。但她其实从未让秀秀失望过。

  果然,才过十分钟,门铃响了,秀秀站起身来。

  “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我什么要每个月陪你一起发神经?我发誓,下次就算打死我也不来了,求也没用!”青青边踢掉高跟鞋,边高声地诅咒发誓。秀秀在门边轻轻笑了笑,感激地看着自己这位友女。

  秀秀伸出自己的左手,与青青的右手手背相贴,手指交叉,握着这支派克笔。笔尖垂直在纸上,两人的双肘和胳膊悬在半空。秀秀嘴里轻轻念道:“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终于,垂直不动的笔尖一抖,在纸上斜斜画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秀秀心中一喜,问道:“笔仙笔仙,是不是你来了?”笔尖慢慢移到纸张的左上部分,在“是”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秀秀颤声问道:“笔仙笔仙,下个月他会向我求婚吗?”笔尖往下移了一个字,画了一个圆圆的圈。

  一滴水掉到了A4纸上,接着又是一滴。

  秀秀把这张A4纸放到了右边抽屉里,和以前的一起,码得整整齐齐。

  “你也不把这纸烧了,不怕有灾难发生?”青青揪心地看着秀秀。

  “四年了,到今天都整整四年了,不都没事?”秀秀凄凉地一笑,拭去了眼角的眼泪。

  “四年,四年是多少个月?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六十天!你怎么还不醒醒,人家是不会跟家里那头‘母老虎’离婚的。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就算你哭死了,他也不过当你是个小蜜在玩你。”

  “不会的,他说了,他爱我。”

  “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

  “他会娶我的。”秀秀固执地说。

  “而且,这次我有王牌在手了,不是吗?”秀秀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这些请笔仙的纸烧了。”青青出门前,忧心忡忡,“听说只要纸不烧掉,请来的笔仙永远也不会走,不管多少年。”

  三天后。

  站在秀秀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健壮、成熟、风度翩翩,体贴而又细心,而且眼中总有一股抹不去的忧郁。

  如果我不是他的秘书,恐怕还轮不到我吧。秀秀有几分得意。全公司上下多少姑娘都暗恋这个老总啊,而他,却是我的。

  这个男人会娶我的,他老婆给不了他后代,而我能。眼下,这个优秀的男人正温柔地把头埋在她的小腹上,喃喃低语。

  青青她错了,秀秀想。

  “宝贝,乖,把水喝了好好睡觉,一切都有我。”

  秀秀看着这个体贴的男人,耳朵隐隐约约听见男人在说什么,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她很快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再醒来时,男人忧郁的眼光离自己不到一寸远,布满血丝。

  秀秀觉得很不舒服,想把头挪开,然而,她发现她不能。非但脖子不能,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动,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能。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从头到脚,每一个能活动的关节都被男人用毛巾仔仔细细地裹住了。

  毛巾本来是柔软而无力的,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睁眼或者闭眼。

  她觉得有点害怕。

  男人点燃了一支雪茄,手工卷制的哈瓦那古巴雪茄,是秀秀喜欢的烟味。男人细心地将每一点烟灰都准确无误地弹在自己带来的烟灰缸里。秀秀知道,他走的时候,会把自己所有东西都带走,包括这点烟灰在内。他从不在她的房间里留下任何东西。

  他是那么小心谨慎,每次来的时候,也一定挑个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时候。以至到现在,没有人知道她的房间里经常有这么一位客人。秀秀忧伤地想到,或许青青是对的,这个男人从来也不曾把她这里当成个家。

  他怕他老婆。

  男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忧伤,是秀秀曾经最喜欢听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为什么不肯把这个东西拿掉?”男人指了指秀秀的肚子。

  秀秀的眼泪流了出来,在他眼中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变成了一个“东西”。

  “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丈人张张嘴,我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秀秀想说,这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你的人,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可她说不出口,因为她连下巴也动不了。但男人知道她想说什么。

  “重新来?你以为这个世界真的可以赤手空拳打到天下?你知不知道,我丈人为什么会挑中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就是因为我老婆不能生育。”

  秀秀想要流泪,但眼睛却是干的。

  “你居然拿这个来威胁我,”男人很愤怒,“你不过是个秘书,一个小小的秘书而已!”

  秀秀开始想,青青真的是对的。她的眼睛涩得要命。

  “本来,除了名分,你什么都会拥有,包括金钱和我这个人。你太贪婪了,连一个没用的名分你也贪。我最恨你这种贪婪的女人。”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一星期,或者是一个月后,别人会发现你的尸体。”男人说着。

  秀秀惊讶地看着男人手里举着的东西。

  男人开始把手上的东西准确无误地往她脸上蒙上去,眼睛、鼻子、嘴巴都包括在内。

  男人说,你将窒息而死。

  秀秀眼睛瞪着这湿漉漉的东西,惊恐万分。

  “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男人一边镇定地将手上的东西继续往秀秀脸上蒙上去。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因为肺里没有水,脖子上也没有淤痕,没有任何伤口。”

  男人说着,将手上的最后一层蒙到了秀秀脸上。

  此时,秀秀已然什么也听不到了。

  男人满意地看着秀秀再也一动不动,脸上蒙着一叠整整齐齐的打湿了的复印纸,一共四十九张。

  每一张上面都写了字,是一手漂亮的柳体,娟秀、飘逸。

  眼睛上正好是五个字,五个黑色的字。

  因为被水晕开了,五个字变得巨大无比。

  男人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唐——宋——元——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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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6:45:32 | 只看该作者
2

  “听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任凡继续用刻板、毫无生气的声音说,“而且现在子时已过,正是冥门大开的时候,万鬼都出来游荡。你们确定还要请笔仙吗?”

  此刻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边。惨白的月光照在山谷里的石头房子上,显得格外冷清。房子四四方方,是个标准的长方形,一点点零星的红光从某个一字排开的窗户里透了出去,反而衬得这个房子阴森森的。

  屋内昏昏暗暗,只有四支蜡烛摇摇曳曳。

  九个人正团团围在一张古老的圆桌前,三个姑娘,六个小伙子。

  圆桌因为历经岁月而布满了丑陋的划痕,像是被人用砂纸大力打磨过一般。桌面已经分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有四条腿还能看出原本的朱红色。

  桌面上放了一张纸,正上方横写着“唐、宋、元、明、清”五个字。纸张的左上部竖写着“是、否”;纸张的右上部相对应的地方竖写着“男、女”;纸张的下半部分别写了阿拉伯数字“0”到“9”,以及二十六个字母。

  “请,干吗不请?不怕吓不倒,就怕请不来。”高高壮壮的聂志勇连声催道,其他几个小伙子也附和起来。

  “那好,我先声明,要请笔仙就请大家遵守游戏规则。首先,不能问笔仙是怎么死的,因为笔仙的前生都是枉死的人;其次,请笔仙的过程中不能松手;再次,送走笔仙后,我们一定要把纸烧了。”说着,任凡站到桌子右边缓缓伸出右手,与桌子左边等待已久的宋阿娟右手双手交叉,二人手背向内、手掌向外把一支沉甸甸的笔夹在中间。笔尖垂直在纸上,两人的双肘和胳膊悬在半空。

  一句古老的咒语从任凡嘴里轻轻念出:“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看着二人木偶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笔也是纹丝不动,其他人都神色紧张,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一直在一旁斜眼看着这一切的万天宇却再也忍不住,怪笑起来:“你们怎么知道这笔仙一定来自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难道不会是魏晋南北朝,不会是五代十国?万一来个洪荒野兽,那可如何是好?”

  最起劲催促众人玩笔仙游戏的聂志勇此时也笑成一团:“我说二位千金可把笔拿稳了,尤其是任凡,您这手一抖,笔仙可就大驾光临了。还有宋阿娟,你的腿可别哆嗦。”

  二人你给我一拳,我推你一掌,好不快活。

  任凡“啪”的一下,把笔拍到桌上淡淡地说道:“心诚则灵,有这二位活宝捣蛋,这笔仙可没法请了。”

  宋阿娟犹豫道:“凡凡,要不,咱们就别玩了。听说这笔仙可不比碟仙,碟仙召来的是精灵,笔仙召来的是孤魂野鬼。咱们住的这营地,看样子已经有几十年没住过人了,又是石头房,阴气太重。”

  看没有人赞成,她又对正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的萧俊说:“要不,还是你来吧。”

  萧俊刚把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那不成,男人阳气太重,召不来笔仙。”

  “尤其是萧处男不行,海大第一处男,真正的纯阳之体。”陆楠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谁都知道生性腼腆、内向的萧俊直到现在都是光杆司令,死活追不到女朋友。他在每年的圣诞都会许一个新年愿望:不再是我追女生,而是女生主动找我。偏偏他每每一见女生就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所以这个新年愿望就成了每年的保留节目,久而久之就有了“海大第一处男”的雅号,又称“萧处男”。

  宋阿娟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另一个姑娘欧阳雪,欧阳雪尖叫一声“我怕”,把满头鬈发埋进了她男友曾文那宽厚的胸膛里。曾文温和地笑了笑,把她搂紧了。

  任凡有点不耐烦了:“你们到底还玩不玩?”

  万天宇看着众人怒视的眼光,倒也知趣,求饶道:“各位姑奶奶,我出去,我出去,不打扰各位请神仙。”

  万天宇与聂志勇二人灰溜溜地走了出去,开关门间,一股寒风吹来,四支蜡烛被吹灭了三支。房间更加昏暗了,倒是众人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印在墙上,高大无比。

  任凡又继续一刻不停地念了起来:“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念着念着,欧阳雪突然叫道:“十二点了!”

  在黑暗中,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像是吓了一跳,宋阿娟与任凡手中的笔尖突然一颤,在纸上斜斜画出一道痕迹。

  宋阿娟颤声问道:“笔仙笔仙,是不是你来了?”

  笔尖慢慢移到纸张的左上部分,在“是”字上画了一个圆圆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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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6:47:56 | 只看该作者
3

  烟头忽明忽暗,万天宇略略有点尖的下巴颏也是一阵红一阵黑。

  按说万天宇并不算美男,眼睛狭长,有点像狐狸,嘴唇也是薄薄的。但好在鼻梁挺直,眉毛不粗,却很黑,是好看的剑眉。所有五官凑在一起,装在那张瘦长而又轮廓分明的脸上,倒是十分和谐。看上去,万天宇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留着一头三七开的黑发,额前的左侧总有几缕头发长年飘着,配着他瘦削而挺拔的身材,很是潇洒。尤其笑的时候他喜欢把嘴往右侧一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透着一股子令人着迷的邪气,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一个“少女杀手”。

  这还真是个好地方,万天宇看了看这环形山谷,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外面。黄海的岛屿多如牛毛,如果不是我们,万天宇想,这座石头老房子还会这么继续安静下去吧,可能是十年,可能是五十年,也可能是一百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十一长假去旅游城市、景点旅游成了农民路线,而登山、攀岩、背包旅行则成为大学校园的新宠,越荒凉、越没人烟越受欢迎。就算是西藏,也得徒步去,还得找个没有游客、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然都不好意思跟人提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海大靠海,当然得去无人海岛野营了。

  早在一个月前,赵一谦、聂志勇和万天宇三个人就商量好了,管赵一谦的父亲借条游艇出来,再拉上几个人组成一个团,找个荒岛搞野外生存。最后他们一组十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万天宇跟聂志勇的同班同学任凡、欧阳雪两个女同学,以及陆楠、萧俊、曾文三个男同学,任凡还带上了她的舍友兼闺蜜宋阿娟,曾文也带上了他的弟弟。

  赵一谦虽说不与他们同系,却与聂志勇同宿舍,用聂志勇的话来说,是“同居”关系。另外,任凡也是赵一谦的女朋友,欧阳雪则是曾文的女朋友。当然,说是野外生存,吃的、喝的、用的,他们可没少带,毕竟谁也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

  黄海的岛屿实在太多,他们现在待的这个荒岛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他们翻遍图书馆的旧地图才找了这么个地方,因为大陆沿海附近的岛屿,基本上都已被精明的商人开发殆尽。

  他们只知道,再往前走,就快到边境线了。

  “靠,这外边还真冷!”聂志勇把他的迷彩服领子竖了起来。为了这次野营,聂志勇还真是没少费力气,居然被他弄到了一套山地迷彩服和丛林靴。都说要是再往脸上抹点泥,就能直接参加丛林野战了。听了这话,聂志勇倒是得意非凡,时不时显摆显摆他的服装和鞋子,还说他的靴子帮面是牛皮加帆布组成的,鞋底是天然橡胶,经过了耐油耐磨处理,中底有钢条保护、脚踝有加厚保护,连鞋底的纹路都是最经典的巴拿马底纹。

  “有个领子就是暖和多了啊!”聂志勇心满意足地说道,“我说,再有半年就毕业了,你想好将来怎么办没有?是继续读研,还是去找工作?要找工作,现在就得抓紧找单位实习了。”

  “谁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毕业等于失业,除了读研继续深造,把身价提高一点,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嘿嘿,考研也不见得是什么提高身价的好砝码,现在研究生扩招的速度是30%,这就意味着硕士学历贬值的速度是30%。也就是说,等我们研究生毕业了,这研究生又不值钱了。”

  “可是,咱们学的是人力资源管理,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本科大学生一去公司就能当经理?去做小弟人家还嫌你没有资历呢。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万天宇郁闷地把肺里的青烟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似乎从他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供他选择。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一切都只能按父母安排好的道路往前走。连早餐吃什么、午餐吃什么、晚餐吃什么也被妈妈严格按营养搭配好了。他最痛恨每天早上必吃的那个白水煮鸡蛋,但他毫无办法地一连吃了十几年,为了防止他偷偷地把鸡蛋扔掉,他不得不每天当着妈妈的面把鸡蛋吃下去后再去上学。直到上大学后,他才摆脱了这个世界上蛋白质含量最高的食品,而且发誓一辈子不再吃鸡蛋。在上小学的时候,他还被家里逼着去跳过一阵儿芭蕾。为了芭蕾舞那紧绷绷的裤子,他可没少受同学们的嘲笑。直到上中学了,父母认为他此时的精力应该全部放在学习上,这才作罢,但也一并取消了他的其他游乐项目。

  “说的也是,根本就没什么可以让我们选的。还是赵一谦好,含着金钥匙出生,现成的家族企业等着他去继承。这人也是怪,他怎么不去学金融管理,偏偏挑了个心理系。”

  “人家家大业大,随便他折腾呗。”

  “对了,你的那些女朋友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度假?怎么没选一个一起来?”

  “嗨,别提了,为了这破‘十一’,好几个姑娘都掐掉了,我这是一个人逃出来的,差点没被她们给吞了。”

  自从万天宇上大学后,他突然发现有数之不尽的美女在等着他去追,他喜欢选谁就选谁。偏偏他又长得个子高大外形俊朗,加上吊儿郎当的,有那么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特别受女孩子欢迎,自此他就走上了花花公子的不归路。他打出的“泡妞有理,发情无罪”的口号,在校园被传诵一时。因为追求的姑娘过于广泛,身材高矮胖瘦不论,年龄大小不管,所以有人说连他眼中的母猪也是双眼皮的。万天宇却振振有词,说这纯属诬陷,他追的女孩再多,却从不追求自己班上的女孩子。私下里他对萧俊说,他才兔子不吃窝边草,因为窝边草要是吃光了,兔子就不得不挪窝了。

  “妈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捞着。”聂志勇悲愤地说。

  “算了,不提这些破事了,给你猜个谜吧。说一根手指头英文叫做One,两根手指头英文叫做Two,以此类推,四根手指头英文叫做Four,那么弯起来的四根手指头的英文叫什么?”说着,万天宇把四根手指头弯了弯。见聂志勇愣了半天,万天宇笑着说:“Wonderful。”

  “大爷,老子也给你猜一个。”聂志勇淫贱地一笑,“什么地方你会硬挺挺地进去,最后却软绵绵地出来?”

  “你这个贱人!闷骚男!”万天宇当胸给了聂志勇一拳。

  “你才是贱人,这个谜底是‘考场’。”聂志勇回了一拳,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在这夜色中,二人的笑声格外空旷。一团黑影“嗖”地一下,从二人身边跑过,钻入树丛中,吓了他们一跳。

  “这里的黑猫真多。”聂志勇冲黑影嚷嚷道。

  “听说黑猫最不吉利。”

  “怎么,怕了?”聂志勇鄙视地瞧了万天宇一眼。

  “去你的,孙子才怕。”说着,万天宇从脚边拾起一块石子,向树丛中扔去。

  “喵嗷!”一声,突然树丛中冲出五六只黑猫,向四面八方跑开去,迅捷无比。其中有一只还回头望了万天宇一眼,眼睛绿莹莹的,充满了肃杀之意。

  万天宇只觉得头皮一麻。

  聂志勇倒是无所畏惧,他指着窗户,神秘地一笑,对万天宇说:“你看,他们像什么?”

  万天宇只见窗户里有一丝微弱的光线,几个人看不清面目,墙上的影子倒是巨大无比,影影绰绰,像要把众人吞没一般。

  月亮从层层云幕里钻来钻去,高高挂在天边,因为没有星星而显得孤零零地。整个石头房在惨白的月光的照耀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聂志勇在万天宇耳边悄声说:“像不像一群鬼魂?”

  万天宇只觉耳边一热,聂志勇把整个身体都贴到了自己身上。

  “你知道这天上的月亮叫什么吗?”热乎乎的气流被喷到万天宇的耳朵里,说不出的难受。

  “镰刀,死神的镰刀。”

  聂志勇整个脸庞都被扭曲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张着嘴。

  在月光下,牙齿白森森的。

  万天宇手一抖,烟头掉到了地上,烟灰散满全身。

  聂志勇在一旁不怀好意地嘿嘿怪笑起来,静夜中声音格外刺耳。

  万天宇脸上一红,伸脚踩灭了烟头,说:“咱们吓他们一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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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6:50:0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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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七个人寂静无声。

  半晌,任凡才勉强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嘶哑得厉害:“阿娟,是不是你搞的鬼?”

  宋阿娟脸色发白,声音都抖起来了:“不是我!我没动,是不是你拽着我的手?”

  说话间,二人手中的笔又开始游走起来,而且越来越快!

  任凡低沉着嗓子说:“笔仙来了,大家快问问题吧。”

  萧俊想了想,大声问道:“笔仙笔仙,你是男还是女?”

  笔尖慢慢移到“男”字上画了一个圈,欧阳雪兴奋地摇了摇曾文的手:“这是一个男鬼!”

  陆楠又阴阳怪气地道:“萧俊一定失望了吧,你特盼望是个女鬼吧。”他被萧俊搡了一把之后,嘴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轻笑声:“笔仙笔仙,请告诉我萧俊到底是不是处男?”

  萧俊顿时面红耳赤,双手在身前乱摆:“笔仙笔仙,这个问题不算。”然而笔尖不管不顾地直奔“是”字,并重重画了一个圆圈。

  众人哄笑起来。

  欧阳雪又说道:“笔仙笔仙,请告诉我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谁?”

  笔尖犹豫了一阵,慢慢移到字母上,开始画圈。刚开始速度特别慢,像是对拼音不熟一般,接着越来越快,宋阿娟慢慢拼道:“z-e-n-g-w-e-n。”

  “曾文,是曾文!”大家轻声欢呼起来,欧阳雪得意地抿嘴一笑,曾文与欧阳雪本来握着的手抓得更紧了。

  几人正高兴间,万天宇和聂志勇从门外走了进来。万天宇一进门就大声问道:“笔仙笔仙,你的前世是怎么死的?”

  宋阿娟立刻尖声叫了起来:“笔仙笔仙,这个问题不算……”

  说话间,只见笔尖在纸上急速地胡乱画圈,力道之大,连整个桌子都震动起来。这时,大门突然“哐”的一声,被大力撞开,一团黑影一下子蹿到了桌子上,发出“喵嗷”一声怪叫,又跳上了窗台,原来是只黑猫,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了大家一眼,又跳了出去。

  宋阿娟和任凡“啊”地大叫一声,同时撒开了手,笔一下子掉到了桌上。

  万天宇和聂志勇目瞪口呆地站在门边,看着被围在众人中间的古老的圆桌腾地一下子升到了半空,并开始在空中急速转圈。破旧的窗户框大力地开开阖阖发出“砰砰”巨响。

  宋阿娟急得哭了起来:“笔仙笔仙,我们不是有意得罪你的。”

  “砰”的一声,圆桌又掉到了地上,沉甸甸的钢笔在纸上滚来滚去,仿佛特别着急一般。

  欧阳雪尖叫道:“笔仙有话要说。”

  任凡在桌边看了半天,把手伸了出来,对宋阿娟说:“来吧。”

  宋阿娟怕得都哭了起来:“我不敢,我不玩了……”

  任凡大喝一声:“已经到这份上了,不玩也不行了!”

  宋阿娟哭着把手伸了出去,重新和任凡双手背交叉,把钢笔夹到了中间。

  任凡定了定神,问道:“笔仙笔仙,还是你吗?”

  笔尖在“否”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任凡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笔仙招来的神灵吗?”

  笔尖这次指到了“是”字上。

  然后,笔尖毫不犹豫地往字母上走去,而且越走越快,眼泪模糊的宋阿娟根本就跟不上速度。任凡开始低声拼了起来:“愚蠢的人类,无耻的生物,你们将亲自见证到这一点!我将日索一命,此人将由你们自行选择。我将给你们七条规则,你们必须严格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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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6:52:08 | 只看该作者
5

  天边挂着一轮残月。

  一个少年和一条狗走在孤岛上。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少年手中的手电筒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带,时左时右,忽上忽下。

  狗是一条黑狗,德国黑贝,全身上下通体黝黑,与周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暗褐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它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如果不仔细看,很可能以为只有少年一个人走在孤岛上。

  狗的样子十分丑陋,长长的嘴巴,尾巴又长又粗,弯曲着垂在地上。两只前肢总是站得直直的,后肢则无时无刻不呈蹲踞式下卧状,像是随时准备冲出去咬人一口。

  只有少年自己知道,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黑狗性格特别温柔,对全家忠心耿耿。倒是那条叫做妞妞的意大利灰狗,表面上有着优雅的拱形颈部,步态轻盈优美,尤其是那双大大的眼睛,有着仿佛人类一样丰富的表情,其实它满肚子坏水。

  每天父亲买菜都会带上妞妞,菜市场的人都喜欢和这条有着漂亮眼睛的狗打招呼。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父亲,说妞妞在偷偷摸摸偷鸡蛋吃,第二天去菜市场时,父亲就长了个心眼,一边买菜,一边拿眼睛盯着它。果然在经过一个卖鸡蛋的摊位时,妞妞看着没有人注意它,就偷偷伸出嘴巴,用长长的舌头一卷,一个鸡蛋就到了它嘴里了。

  后来父亲逢人便说,狗这东西,还真不能小瞧了它。妞妞的智商可比父亲想象的高多了,它偷到鸡蛋后,并不当场吃下去,而是一直尾随在父亲身后,直到离开菜市场,才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鸡蛋吐出来,打算像往常一样慢慢享用。只是这一次被父亲抓了个正着,父亲一把把它脑袋按在鸡蛋上,打了一巴掌,又押送着它把鸡蛋给人送回去。自此以后,妞妞倒是再也没有偷过鸡蛋了。

  想到这里,少年笑了笑。

  外形凶恶的黑狗却从来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性格温驯的它反而经常受到个子不到它一半的妞妞欺负。而且,有着高贵德国牧羊犬血统的黑狗,生活细节上也特别讲究。尽管已是后半夜,黑狗却怎么也不肯在营房里撒尿,少年只好把它领出来,找个僻静的所在。

  渐行渐远,少年心里有点发毛。

  “行了,就这里吧。”找到一块石头,少年勒住了这条黑狗。仔细打量了这块小石子后,固执的黑狗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老年人总是固执的,黑狗已经十一岁了。对人类来说,十一岁还是个儿童,但对黑狗来说,已经很老了。“老年人”还比较挑剔,它硬拽着少年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才在一颗小树根面前停下来。

  少年耐心地站在一旁。从他四岁生日那天第一眼看到刚出生的这条黑狗后,他们俩就形影不离了。

  海岛的夜晚还真是冷,尽管才十月份,少年还是裹了裹衣裳。

  一人一狗正准备离去,“喵嗷”一声,突然树后冲出五六只黑猫,向四面八方跑开去,迅捷无比。其中有一只还回头望了少年一眼,眼睛绿莹莹的,充满了肃杀之意。

  少年只觉得头皮一麻。

  黑狗追着一只猫就跑,它是条忠实的老狗。少年的妈妈生平最恨的就是野猫。她说一看到这绿莹莹充满怨恨的眼睛,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玩意儿太邪性。平常只要见到野猫,就由黑狗负责驱赶。

  黑猫的速度很快,黑狗却已经老了,而且疲惫不堪。但它是一条骄傲的德国牧羊犬,工作就是它生命的意义。女主人不喜欢黑猫,所以,我一定要把黑猫赶走。黑狗忠于职守。

  一只野猫、一条黑狗和一个少年在月夜下奔跑起来。

  很快,少年跑到了最后。等他追上时,黑猫已然不见了,只有黑狗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少年上去安慰黑狗,拍了拍它的脑袋。

  固执的黑狗还是一动也不动,脚爪在草丛中刨了起来。

  少年说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不见了就不见了,一只野猫而已,没什么好丢脸的。

  黑狗依旧不肯离去,张着大嘴,朝着草地低声咆哮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此时,少年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把手电筒朝向了草丛。

  手电筒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束,像一把白色的刺刀,划破了这无边的黑暗,照得草丛白晃晃的。因为入夜,已沾满了露水的草丛中赫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少年看着这个黑洞,眼睛瞪得大大的,脑中一阵眩晕。

  “Cute!”少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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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6:56:14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恶灵与七条规则
  1

  一阵风吹了进来,把最后一支蜡烛也吹灭了,屋里漆黑一片。九个人寂静无声,屋外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凄厉的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万天宇掏出打火机把蜡烛一一点燃,橘黄色的光线显得温暖而柔和。任凡突然一声惊呼:“纸呢?纸怎么不见了?”

  古老的圆桌上除了一支笔,什么也没有了。

  赵一谦扬了扬手上的纸说:“是这个吗?我刚记下的笔仙规定的七条规则。”

  任凡有点着急:“不是,桌上刚才请笔仙的那张纸,我们得把它烧了。”

  陆楠轻轻一笑:“我拿了。刚才风把纸吹到了我的脚边,我就顺手擦了擦鞋。”

  大家心头一颤,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陆楠,他讪讪地将脚边的纸团捡了起来,说:“这还能烧么?”准确地说,那是一团满是青苔和泥巴的泥浆,上面零星点缀了一些脏兮兮的碎纸片。

  “不管怎么说,我的鞋还是干净多了,对吧?”陆楠摇了摇他的脚。

  那是一双黑色的圆头牛皮鞋,鞋面上勉强还算干净,因为饱吸水分而泡得有点松弛了,经火一烤,出现了些细细的裂纹。至于鞋帮和鞋底,几乎全被青苔和泥浆包围着,看不出模样,但这已经是这九个人里面最干净的一双鞋了。

  明明知道野营最好穿旅游鞋,陆楠依旧把他的皮鞋穿了出来。这双鞋几乎一年四季都在陆楠的脚上,谁都知道陆楠爱惜得要命,不管到什么地方,都擦得干干净净。

  陆楠这个人也是一年到头都特别讲究,永远干干净净,留个平头,鼻梁上架一副金边眼镜,显得温顺、乖巧,眼睛里老是闪着一种说不出的光芒。

  “你说,这烧了还算不算?”陆楠用拇指和食指尖掂着那团泥浆,讨好地递到欧阳雪的面前。

  欧阳雪厌恶地捂着鼻子,一把打开陆楠的手,泥浆滚落到一旁。站在陆楠右边的聂志勇伸出他的丛林靴一碾,这团泥顿时化为乌有。

  看着大家挪到厨房去了,陆楠也追了上去。一个歪歪斜斜的灶上放有一些早已准备好了的枯枝,万天宇把打火机伸了进去,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一团红色的火焰迅速燃烧起来,映得得房间红彤彤的。

  “反正我们所有请笔仙的禁忌都犯了。”陆楠伸手捡了根又粗又壮的枯枝,扔进了火堆中,“也不差我这一个,对不?”

  “再说,请笔仙也不是我的主意啊,当初还不是大家争先恐后地非玩不可。”陆楠拍了拍手上的灰,“游戏而已,何必当真。”

  很快,枯枝也燃烧起来,吐出红色的火焰,舔着吊在火堆上的一个水壶。大家沉默不语地盯着这个水壶,一动不动。

  “我说了,今天是阴历十五,又是十一点子时鬼门大开之际,不能玩笔仙,你们谁也不听。”欧阳雪脸色有点发白,曾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算了,别说了。”

  “我偏要说。”欧阳雪赌气般地嘟着嘴,“明明知道笔仙都是枉死的厉鬼,你们偏要请。明明知道不能问笔仙是怎么死的,你们还偏要问,要是真出事了,可怎么办?”

  曾文轻轻一笑:“雪雪,你还真相信不成?好歹我们也是大学生,怎么可能这么迷信!”说着,他扭头冲正在把一条毛巾往右手掌上裹的赵一谦说:“对吧,我们未来的心理学大博士?”

  “暗示,都是暗示的作用。”赵一谦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人往往在无意识中接受来自方方面面的暗示。比如说:在大马路上放上一个筐子,筐子外面写上一句话‘请行人不要看我’,但来往的行人却免不了要多看一眼,这就是一种暗示。再比如说,在教室里有一个人看天花板,不久,大多数同学都会去看天花板,但谁也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为啥去看,这就是接受暗示。而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暗示往往最容易起作用。”

  赵一谦是海大的心理学研究生,早在上初中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自此疯狂地迷上了这门学科,立志长大了要当一名心理医生。当他以最优异的成绩考入海大心理学系后,发现中国的心理学医生并不是他在书上看到的那种,曾经一度非常失望,成绩也一落千丈,几乎期期都要挂科无数。

  对此,他倒不以为意,还把搞对象、拿奖学金、挂科是大学生活的“三部曲”这句话当口头禅挂在嘴边,天天不离口。直到遇到他现在的研究生导师,他才从颓废中转过来,以高度热诚投了进去。听说他现在正在进行一门试验,具体内容还处于保密阶段,不过据他自己吹嘘,此项实验结果一出,必当震动全球的心理学研究。当然,这种牛皮也没有人会当真。

  “暗示能让笔动起来?也这太悬乎了吧。”一直在一旁把玩着钢笔的万天宇不以为然,他把手上这支沉甸甸的笔翻过来覆过去,一会儿拧开笔帽,一会儿合上,发出“啪啪”的清脆的声音。因为在静夜中,显得声音格外响。

  从请完笔仙的那一刻起,万天宇就试图在这笔上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毕竟,这事情太奇怪了。

  “人的运动分为随意运动和不随意运动,”赵一谦用裹着毛巾的手把烧开了的水壶从火上拎了下来,“比如说我这样把水壶拎下来,是一个有意识的随意运动。”

  “但是,你们看,我的小手指在微微颤动,这个颤动并不是受我意识控制的,也就是说,这个小指头的动作,就是一个不随意运动。啊,真烫!喂,陆楠,你来灌一下。”赵一谦说着,毫不客气地把水壶往陆楠手里一塞。陆楠脸色不为人觉察地一变,又默默地接了过来,往摆在一旁的十个不锈钢杯子里一一灌上水。

  心急的聂志勇赶紧抄起一个杯子就喝水,不料手刚刚摸到把手,就被烫得立刻缩了回去。

  “刚才任凡和宋阿娟两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不随意运动,笔就会动起来。笔一动,我们就会认为笔仙到了。”

  “这么一丁点的随意运动造成的最多也只是一点杂乱的线条啊,怎么可能在指定位置画圈?”聂志勇一边吹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问。

  “所以说,还是暗示的作用。刚才在请笔仙的过程中,我们都知道,一旦笔仙降临,手中的笔就一定会运动起来。在这种强烈的自我暗示下,只要她们俩中的一个因为不随意运动而动了一下,那么在她们眼里就只剩一个原因——笔仙显灵了。”

  讲到这里,越说越起劲的赵一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手舞足蹈起来,像一个兴奋的演说家,“正是如此,自我暗示的信号悄悄潜入她们的内心之后,撞击着她们敏感的神经,信号不断地得到放大,不断地被强化,直至她们的手不受控制地运动起来。”

  “那么笔仙的这七条游戏规则怎么解释?”任凡一句干巴巴的话打断了赵一谦的即兴演讲,赵一谦像是遭到迎头一击,猛地停下脚步,坐了下来。

  赵一谦看了看任凡,她一脸苍白,手上捏了张白纸,纸上有他刚才记录下来的七条规则。

  是啊,不是一条,不是二条,也不是三条,而是足足七条游戏规则。要是用暗示或者不随意运动来解释这么多规则,的确有点牵强。

  “可能,有些东西还没有找到合理解释。”赵一谦挠了挠头,“按说,我们不应该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神仙鬼怪,不过,现实社会中的确有许多至今仍无法解释的非自然力量。像大西洋的‘百慕大魔鬼三角区’,都过去七十年了,美国科学家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在1945年六架战机同时神秘失踪的原因。被称为‘七大奇迹’之冠的金字塔到底是不是外星人建造,到现在还是没有定论。这种事情全球都数不胜数,尽管我是学心理学的,但的确有许多事情不在我们人类的解释范围之内。”

  “肯定是有人捣鬼!”万天宇还在研究手上的笔,“还每天投票选出一人,这笔仙还真是‘与时俱进’,当我们选超级女生呢。”

  “还有快乐男生。”萧俊在一旁接口道。

  聂志勇冲着万天宇胸口就是一拳:“说,是不是你小子贼喊抓贼?一直看你鬼鬼祟祟摆弄这支笔。”

  “我哪有机会?我离桌子最远,要搞鬼,也得在请笔仙的时候抓这支笔在手啊。而且我刚才不是和你还在房间外边待了一阵吗?靠,你这跆拳道四段也不轻点,死肌肉男。”万天宇揉了揉胸口,回踢了聂志勇一脚。

  听到这话,大家又齐刷刷地看着任凡和宋阿娟,这两个一脸土色的姑娘。尤其是瘦弱的宋阿娟,小小的瓜子脸上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活像一只吓坏了的兔子。

  大家伸手将各自的水杯捧到嘴边,一边吹气,一边慢慢喝了起来。十个不锈钢杯子只剩下一个还摆在火堆边。欧阳雪看着那个还满满是水没有人动的杯子,轻声对曾文问道:“你弟弟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没有事吧?”

  “放心,有彼特陪着,什么事情也没有。”曾文也喝了一口热水。

  “什么‘七条规则’,什么‘每天自行投票选出一人’,什么‘地下的地下,黯黑之处’,全是胡说八道,哪有这种地方!”聂志勇大声说,对大家这种疑神疑鬼的样子很不以为然。

  “要选,就选我!我还偏不信这个邪。”聂志勇把胸脯拍得山响,“我来当我们的‘快乐男生’。”

  这时,紧闭的铁门突然被人撞开了,一个少年和一条黑狗站在门边,气喘吁吁。

  “后山……后山有地道。”少年上气不接下气。

  一股寒气和着黑暗从少年身后涌来,众人不由得身上一阵发冷。

  任凡对着手上的纸条出声念道:“笔仙规则第一条:每天子时,送一个人到地下的地下,黯黑之处。”声音依旧刻板、沉闷。

  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宋阿娟突然开口问道:“秀秀不是和她女友一起玩的吗?怎么就她一个人有事?是不是笔仙只惩罚主提问的人?”

  被这股寒风冻得厉害,宋阿娟声音有点微微发抖。

  “一个月后,青青也被发现死在一个小胡同里,脖子上插着一支笔,派克牌。”任凡说。

  “叮当”一声响,一失手,万天宇手中的笔掉到地上,滚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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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6:58:31 | 只看该作者
 2

  “我真希望能在这岛上生活一辈子。”

  这是万天宇看到这个海上孤岛时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他还站在赵一谦驾驶的游艇上。经过陆楠目测,这艘乳白色的“爱神一号”游艇怎么也得在四十英尺以上,圆弧形的船尾没有住舱,显得又宽又大。据说这叫无后舱式游艇,是现在最流行的意大利设计,也是未来的设计趋势。

  在转了一圈之后,陆楠发现这个游艇分为三层。下层有一间宽大、舒适的主人房,还有一间洁白整齐的客房和卫生间。中层除了驾驶舱和厨房,还有一间大大的沙龙,四个人正在里面吵吵嚷嚷,把扑克甩得山响。上层的驾驶台与露天瞭望台融为一体,五彩的软篷将雨水和太阳隔绝在外面。

  按赵一谦的说法,这还只能算是中型游艇,更称不上豪华。

  当时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堵深红色的绝壁,刀砍斧削一般,高达上百米,耸直陡峭,令人生畏。数百只海鸟栖息在突出的岩石上,不时在天空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呼朋引伴。半人高的灌木荆棘和杂草遍生悬崖。悬崖下是生命力极度顽强的红树林沼泽地,连绵不绝的红树林布满滩涂,暗红色的树枝和树干犬牙交错。

  游船沿着绝壁拐了一个弯后,众人欢呼起来。

  碧蓝的海水、金色的沙滩、高大而又零星的棕榈树,一一出现在眼前。因为没有人烟污染,海水清澈透明,金色的沙子平缓细软,一颗一颗,清晰可见。礁石和珊瑚丛遍布四周,仿佛还能看到不知名的各色海鱼、水母在珊瑚丛中游来游去。

  如诗如幻,如梦如烟。

  至于这个坐落在山谷中的石头营房则是白天赵一谦和萧俊一同发现的。当时万天宇还在海滩边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大吹法螺:“这野外生存,第一就是要选择营地。你们知道不知道这营地怎么选择?你们记住了,总共是十二字方针:近水、背风、避险、防兽、日照、平整。选好营地后,首先搭建公用帐篷,然后在营地的下风处搭好炊事帐篷,搭上一个炉灶,烧上一锅水。记住了,我们这锅水一定要先烧,回头管大用。”

  宋阿娟好奇地问道:“有什么大用?”

  万天宇说:“这个嘛回头再告诉你,咱先把这营地建好再说,第二步就是依次向上风处搭建仓库帐篷和宿营帐篷,也就是我们睡觉的帐篷。咱们的帐篷搭好之时,就是那锅水烧开之际,你想啊,小伙子们卖这么久的力,可不得饥肠辘辘?正好舒舒服服躺在帐篷里让姑娘们给咱们做饭吃!”

  这话一出,叽叽喳喳的抗议声顿时把万天宇的声音盖了过去。

  万天宇又高声笑道:“姑娘们别急啊,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没完成呢。这男女有别,姑娘们内急起来可咋办?我们还得去下风处挖一个五谷轮回之所啊。姑娘们问题解决了,不还得洗手不是?大家都是千金之躯,这荒山野岭的,又没有热水笼头,就着凉水洗手,还不得感冒、发烧、流鼻涕?咱们开始烧的那锅热水可不又派上用场了!”

  三个姑娘又笑做一团,你搡我一把,我推你一下,好不亲密。

  看唬住了众人,万天宇有几分得意,其实他哪里野过什么营、露过什么宿?更不是什么踏遍名山大川的“驴友”。连那个徒步全国的表哥,也是他吹的。所有关于野营的知识都是他临行前翻了本《野外生存手册》死记硬背下来的。

  当然,他这么做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好吹个牛皮,逗个闷子而已。在他看来,这个野外宿营也就那么回事,无非几个在家睡惯了暖床软被、吃惯了热茶热饭的家伙,想出去尝个新鲜,吃几顿方便面,睡睡硬邦邦的泥地,再黑咕隆咚地吓唬吓唬自己,以便回家后更好地享受家的温暖。

  万天宇是南方人,小时候,不像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空调。夏季酷热难耐的时候,一过黄昏,每家都会扛个竹凉席放在大街上,连吃带睡,后半夜天凉了再回家。他觉得跟这野营的实质内容也差不多,都那么回事。

  出来混,总是要负责任的。很快,他就为自己这个牛皮付出了代价。

  日头渐渐偏西,十个人被分成了两组,聂志勇、赵一谦负责勘察地形,剩下的人和万天宇一起在海滩边搭帐篷。

  万天宇望着眼前的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布料,直冒冷汗。这帐篷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多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复杂。加上八个人动手,五个帐篷很快就被搅到一起,彼此不分。

  “这是尼龙布、帆布、丝芙绸。”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小心翼翼从一大堆材料中捡起一个木槌子,“这是营槌。”

  “这个呢?”任凡举起手中的一大把铝合金管和玻璃纤维柱。

  “呃,自己看说明书就知道了。”万天宇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说明书在哪,说明书谁拿了?”八个人互相问来问去,七手八脚一通乱翻。

  万天宇注意到欧阳雪突然脸上一红,暗暗地推了曾文一把,小声道:“都怪你,我说了先把行李整理好,你偏要……是不是咱们把说明书落宿舍了?”曾文把手指头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下,又轻轻摆了摆手。

  万天宇看着在一旁偷偷乐的陆楠,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这下要出丑出大了。

  就在万天宇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赵一谦和聂志勇一脸兴奋地飞奔而来。只是聂志勇长得又高又壮,赵一谦却是又矮又瘦,一起奔跑的样子显得十分搞笑。

  “你们看,像不像《鹿鼎记》里的胖头陀和瘦头陀?”万天宇顿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哈哈大笑起来。

  任凡白了他一眼,万天宇声音一下子就小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矮个子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万天宇就有点没底气,陆楠说这叫一物降一物。与其他姑娘们不同,任凡总是对他淡淡的,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要是万天宇求她诸如抄个笔记啊、占个座啊什么的,她也从不拒绝,但也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有时候陆楠问他,是不是爱上这个姑娘了,这么怕她。万天宇摇摇头,朋友妻不可欺。陆楠笑道是朋友妻,不欺,朋友会生气吧。万天宇嗤之以鼻,他那众多的女朋友中,虽说不要求个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但这种魔鬼面孔天使身材的人说什么也不能要。

  事实上,他更觉得任凡特别鄙视他的花心。每当他的不同女朋友来找他时,他老觉得有一双锥子般的眼睛盯在他的背上。要是转过身去,总能看到任凡那双冰冷的眼睛,闪着剑一般的寒光。

  “别建了,别建了……”聂志勇一边喘气,一边大声说。

  “别急,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赵一谦说,“聂志勇的意思是这营地不建了。”

  “这里不是挺合适的吗?”欧阳雪说,“除了没有淡水,这里的环境挺好的,背后是座大山,风也吹不着,又是坐北朝南,太阳光线也好。前面又是个大沙滩,想游泳随时都可以下水。”

  赵一谦和聂志勇神神秘秘地对望一眼,说:“你们先跟我们来看看就知道了。”

  万天宇一听不用搭帐篷了,比谁都高兴,高声道:“走吧走吧,跟赵一谦错不了。说不定人家发现了阿里巴巴的宝库,咱们念一句‘芝麻开门’,就一辈子不用干活了,天天野营,日日度假。”说完拔腿就走,直催着赵一谦和聂志勇带路。

  他们二人带领大家沿着海滩翻过两个小山坡,不一会儿就到了红树林沼泽地,在上岛之前看到的绝壁又耸立在面前了。眼见没有路了,萧俊和聂志勇径直往绝壁走去,直到走到绝壁底下,大家才发现紧挨着悬崖居然还有一条小路,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只是这条小路直接开在凸崖上,看着就令人胆战心惊。

  众人拉拉扯扯翻过悬崖,又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夹在两道峭壁之间。沿着羊肠小道行进没多远,一个青翠的环形山谷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山谷遍布红色的山茶花。这山谷与之前看到的海岛景色决然两样,像是被光秃秃的绝壁分割而成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若不是海浪的声音一波接一波,没有人会感觉到自己还在海岛上。

  最令人称奇的是,居然还有一排石头房坐落在山谷正中。看样子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部队守卫边疆留下的营房,只是不知道已有多少年没有人入住,显得宁静而又寂寥。

  营房正门上的一副用红漆刷的对联还依稀可辨:“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横批“广阔天地炼红心”。只是木制的窗户早已腐朽,只有锈迹斑斑的铁皮门还能勉强使用。

  从正门进去,左右两侧的房间一字排开。最东边的房间像是厨房,用红砖砌成的灶台也已破烂不堪,墙上也还留有白漆刷的字,依稀是“人是铁,饭是钢”。只是“人”字只剩下一捺,看着特别怪诞。

  最西边的房间像是杂物屋,还堆放着不少桌椅板凳以及其他什物,上面布满尘埃,由于年代久远,加上海边潮湿,都已腐朽不堪,一碰就烂。只有眼尖的任凡从众多的桌椅中拖出一张还能使用的圆桌,桌面布满划痕,像是被人砂纸大力打磨过一般。

  经过赵一谦鉴定后判断,这张桌子肯定是红木的,因为一般的家具不可能保存这么久,只有红木家具才可能放这么久不坏。只是,这种地方怎么会跑出来这么昂贵的家具呢?不过,几十年过去了,谁又能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大家回到海边,正商量着还要不要继续在海边露营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低丘上突然尘埃滚滚,二三十头野牛从山坡上冲了下来,直奔到离他们的营地还有约几十米的距离时突然又刹住了脚,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大喘粗气。当大家开始背脊发凉时,它们一个转身,又消失在尘埃之中。

  姑娘们被吓坏了,说什么也不肯再搭帐篷了,万天宇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就这样,三个姑娘被安排睡在左手的第一间房,算是女生宿舍,小伙子们住在右手的第一间房,算是男生宿舍。这样,既有了男女分开住,又不至于分开得太远,有事互相照应不到。

  现在,万天宇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这个没有边也没有窗的男生宿舍里,只是全身都包在睡袋里伸不开手脚,让他感觉有点不习惯。他的这个睡袋号称“木乃伊型”,是最暖和与最轻便的设计,也就是说跟木乃伊一般越到脚和头越窄,头盖比头还高,有一条仅仅留小部分脸的拉带。

  买的时候他图这个睡袋最轻巧,真正躺下来才发现睡在这个睡袋里可不是件什么令人高兴的事。要是把拉带拉上,他与木乃伊的唯一区别就是多口气而已。

  他有点眼红地看着躺在他右边的陆楠,尽管他的睡袋已经很旧了,但却很宽敞。

  陆楠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从鼻孔里嗤笑了一声:“怎么,你小子还真怕有笔仙啊!”

  万天宇呸了一声:“怕你大爷,老子要睡觉了。”

  说着,万天宇勉强在睡袋里打了个翻身,转过身去,并把眼睛闭上了。

  让笔仙见鬼去吧,他想。  

  聂志勇和赵一谦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往后山走去。

  都说又黑又高又壮、长着满脸横肉的聂志勇不去黑社会当打手,跑到大学校园里来读书,实在是浪费人才。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听到这话,聂志勇非常得意,从此一天到晚都披一身黑色对襟布衫,踏着一双黑色布鞋,还特意跑到校园东门边上的“高级发院”理发店剃了个光头,还动不动经常斜着眼睛看人,唯恐自己看上去过于斯文,不够剽悍。为了避免虚有其表,聂志勇还报了个跆拳道,一有工夫就往道馆里钻。这么一两年下来,还真练出了点肌肉。

  这么虎虎生威走在校园里,再加上解开那么一两粒扣子,露出一点胸肌,还真能把从身边经过的姑娘冷不丁吓那么一跳。有同学私底下嘲笑他,说施瓦辛格那点肌肉算什么啊,我们聂志勇才是“肌肉男”和“Mr.Muscle”,他才是阿诺德?“聂”瓦辛格。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却得意非凡,一天到晚把“肌肉男”、“Mr.Muscle”挂在嘴边,久而久之,就有了“肌肉男”和“Mr.Muscle”的外号,也有人叫他“聂瓦辛格”。

  有了资本,聂志勇动不动就蔑视男同学。尽管不同系,聂志勇却和赵一谦住在一个宿舍里,瘦小的赵一谦也成了聂志勇蔑视得最厉害的对象。就凭赵一谦你这又矮又瘦的个子,模样又这么寒碜人,也能当心理医生?

  赵一谦说,这你就不知道了,长得太帅还真干不了这活。来看心理医生的往往以女病人居多,这女人还能有什么心事犯精神疾病?不是失恋,就是老公有外遇。这种人可不好伺候,动不动就情感转移——失恋这毛病治好了,老公也可以抛在脑后了,一扭脸却爱上心理医生了。心理医生也是人啊,一个两个的,还容易拒绝,架不住人们前仆后继,万一栽在某个漂亮的女病人手里,我未来的老婆还不得吃了我!

  艺高人胆大,大家都睡下后,聂志勇却在睡袋里烙起煎饼来。不去瞧一眼这地道是怎么回事就跟大家一起躺下,说什么也睡不着。再说也丢不起这个人,谁叫自己牛皮吹在前面,胸口也拍得最响,这下子做缩头乌龟,咱可不是那号“银”。他偷偷把赵一谦揪了起来,问敢不敢现在就去。赵一谦一听就乐了,我是谁啊,心理学研究生,还能怕这个?

  两个人一人摸了一支手电筒就蹑手蹑脚出来了。

  “靠,这后山怎么这么远!你们在哪个破地图上找了这么个鸟地方。”聂志勇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这是一个环形山谷,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海滩。他们现在宿营的石头营房,就坐落在山谷的正中间。在白天,这个山谷风景还真是优美,青翠欲滴。

  不过在漆黑的夜晚,这山谷看上去就不那么动人了。走在羊肠小道上,两边的峭壁足有上百米高,延绵起伏,仿佛一个又黑又高的怪兽张开两臂,随时要把两人吞没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整个山谷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吧嗒、吧嗒”。

  饶聂志勇胆子再大,也不禁有点发毛。

  “咱们边走边说笑话吧。”聂志勇提议。其实他是想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要说笑话,就只许说关于荒岛的笑话。”赵一谦“嘿嘿”一乐,“话说有一艘客轮经过一个荒岛,远远看见岛上有个穿着兽皮、满面胡须的人,他一面狂叫一面挥手。游客问船长聂志勇那是谁?聂志勇不耐烦地说:‘不知道啊,每年我们的船开过这里,这傻瓜都要发一次狂!’”

  “荒岛就荒岛,怕你啊。”聂志勇接着说:“也说一艘船沉没,幸存的水手赵一谦在一荒岛上待了几年,有天早上惊喜地见到海面上有一艘船和一艘小艇正向他划来。小艇泊在海滩上,船员把一捆报纸递给那困在岛上的水手赵一谦,‘是船长送的。他说请你把这些报纸看了,然后通知我们你还想不想获救。’”

  赵一谦又说:“有一个美国人、一个法国人还有一个中国人乘坐的飞机失事,他们三人漂泊到一座荒岛,在荒岛上他们遇见一位神仙,神仙对他们说:‘相见即是缘,我可以满足你们每人三个愿望。’美国人抢先说,我要很多钱,还要很多钱,然后你送我回家。神仙满足了他的愿望。法国人说,我要很多美女,还要很多美女,然后你送我回家。神仙也满足了他的愿望。中国人说,先来瓶二锅头吧。喝完后,中国人说,我还要一瓶二锅头。神仙又问他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中国人想了想说,我挺想法国人和美国人的,你把他们都弄回来吧。”

  聂志勇笑道:“老段子了,听过了的,第二次他们又遇到了神仙,这次神仙能满足他们两个愿望。法国人和美国人合计合计认为先让中国人说为好,免得一会儿又被他弄回来。没想到中国人先说要来瓶二锅头,喝完二锅头后不紧不慢地对神仙说:行了,没事了,你丫走吧。”

  赵一谦说:“你别着急啊,这段子后面还有新的,那美国人和法国人咬牙切齿地跟着中国人,走着走着又遇到了第三个神仙,这个神仙法力就不那么高强了,说只能满足他们三个人一个愿望,而且他们再也别想遇到别的神仙了。于是美国人和法国人异口同声地喊道:‘那个中国人说的什么都不算。’神仙说好,于是转头问中国人:‘你想说什么?’中国人想了想,说:‘让他们都回各自的家吧,别跟着我受罪了。’”

  聂志勇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真他妈不吉利!尽是些流落荒岛不能回去的笑话。”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山谷绕到了山后面,两支手电筒扫来扫去,搜索曾文的弟弟曾武所说的地道。

  “快看这里!”好不容易在草丛中看到一个巨大的山洞,聂志勇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

  “嘘!小点声,惊醒了那群牛爷爷可不得了。”

  两个人一猫腰钻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石头墙壁跟他们住的营房一样,满是青苔,地面是一色的青石板,每一块足有半平方米见方。看样子,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留下的防空洞,一股潮湿的霉味弥漫在整个山洞。

  看样子,几十年来,不少动物都把这个防空洞当成自己的家了。蜘蛛网无所不在,角落里还横七竖八地堆着些白骨:一只野兔,两只老鼠,还有一些他们两个也说不清是什么动物的残骸。

  聂志勇只觉得一阵头晕胸闷。可能是让这股子怪味给熏的,他想,这里的空气可真不怎么样。

  他看了一眼赵一谦,这个小子倒是精神得很,拿着手电这里照照那里晃晃,这儿敲敲那儿打打,两只小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光。有时,小个子也不无好处,不但衣服省面料,连需要的氧气也比自己少些。

  “回去算了,真没劲,白跑一趟。什么狗屁‘地下的地下,黯黑之处’,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亏得咱们俩还屁颠屁颠跑过来,真是大傻瓜。”兴高采烈地看了一阵后,聂志勇有点失望,除了一些腐烂的动物尸体,他们再也没有发现什么。

  赵一谦没理他,开始拿手电筒在地板上敲了起来。

  “得了,回去吧,你还当你是劳拉,玩上《古墓丽影》了。”本来就性急的聂志勇不耐烦了。

  “找到了。”赵一谦兴奋得一声怪叫,“你听,这一块青石砖声音空空的,下面肯定有文章。”

  聂志勇一听也来劲了,趴在地上与赵一谦一起敲了起来。果然这块青石砖与其他沉闷的敲击声不同,发出了空空的声音。聂志勇又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找来一块尖头的石块,插进了青石砖的缝隙里。因为没有把,他也使不上什么劲,撬了半天,青石板还是纹丝不动。

  赵一谦突然指着青石砖的中间道:“你看这里,好像有暗格。”

  聂志勇趴在地上,用手在青石砖的中间摸了半天,果然发现了有一小块地方微微向上突起。这个突起是这么小,以至于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聂志勇这次换了把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在一大把刀中挑了个最小件,在突起的地方撬了一阵,撬出了巴掌大一块青石板,青石板底下是一个铁制拉环,因为长年累月没有人使用,已然锈迹斑斑。

  聂志勇试了试这个拉环,一把没拉动。他又站了起来,使出全身力气,脸涨得通红,也没能拉动。赵一谦也把手搭了上来,二人一胖一瘦,一齐使劲之下,青石板终于一寸一寸地被挪开。一股阴冷、潮湿、发霉的气息立刻弥漫了整个山洞。两个人登时被这股冷气冲得一激灵。

  到这时,两人才发现,这块青石板足足有四块青石砖那么大,不过上面被伪装划了些痕迹,看上去像是有四块青石砖。

  把青石板移开后,一个黑洞陡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赵一谦用手电筒往里照过去,只见一些又陡又高的麻石台阶,斜着向下延伸而去,台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

  赵一谦站直了腰板,对聂志勇说:“怎么样,敢不敢下去?”镜片后两只小眼睛闪闪烁烁。

  “当然得下去!”聂志勇像是唯恐有人跟他抢夺第一似的,率先走了下去。

  刚下到第一个台阶,聂志勇只觉得头一阵轻微地眩晕,胸口又是一闷。

  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糟了,聂志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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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6:59:48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孤岛的第一个清晨
  1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妈妈!”宋阿娟在尖叫中醒来,浑身是汗。

  天已然大亮了,她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在枕头底下摸索自己的手机。

  这部手机还是她去年打工赚钱后买的一个二手货。其实她并不需要什么手机,也没几个人会给她打电话。不过每当看到有家人给同学来电话,同学们满脸笑意地跑到教室外面或者躲到墙角喃喃低语时,她就眼热得不行。她希望自己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没有什么人搭理。

  从几年前起,她就经常去手机柜台流连一下,看各式各样的新款和旧款。任凡说她这叫Windowshopping,她也只是笑笑。她最中意的是翻盖式的,盖子轻轻一合,多少秘密都被关在里面,无人可以触摸得到。

  但她从不敢跟父母提自己想买部手机,她可以想象得出父亲那张鄙夷的面孔和母亲那刺耳而尖锐的叫声:“就凭你?就凭你也配买手机?我们拼死拼活工作赚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还要给你买毫无用处的手机?”像是指甲刮过金属的声音,直接穿过鼓膜,从左耳蹿到右耳,又从右耳蹿到左耳。让人不由得从胳膊上冒出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而且,说不定她身体的什么部位又会多出一道伤口。是啊,我这么卑微而弱小,怎么配有手机呢?

  去年五一,无处可去的她又习惯性地来到苏宁电器的手机柜台,身穿蓝色制服的53号营业员拿出了一款诺基亚6131,翻盖式。

  这个脸色白净,有点微微发福的中年女性用职业、标准的手势向宋阿娟介绍手上的这款手机:“这是在今年情人节期间于西班牙巴塞罗那发布的新款6131,在我国上市后,以顶级的1600万色彩屏给中国的玩家带来最大的震撼。折叠后的机身流畅、洁净。”说着,53号营业员将手上的翻盖合上示范给宋阿娟看。

  合上盖后的小显示屏上是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伸向一只纤细、稚嫩的小手。

  宋阿娟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响,口舌一阵发苦。

  小小柯赛特,可怜的柯赛特。

  恍惚了好一阵后,她才听见53号营业员还在滔滔不绝耐心地推销:“这款诺基亚6131显示屏幕面积为超大的2.2英寸,有百万像素的拍摄功能,还有蓝牙传输技术、记忆卡扩展功能等当前主流的功能配置……”宋阿娟听见自己嗫嚅了半天,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这款手机要多少钱?”

  这位身着蓝色制服的中年女性非常善解人意:“2480元,价位也不高,正适合你们大学生使用。”

  2480元!宋阿娟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个电器城。对大多数大学生来说,这可能的确不是个什么大数目,但对她来说,太昂贵了,太巨额了。她敢对自己父母说,我要买个2480元的手机吗?不能,她不能。

  但那双大手和小手,自此在她脑中萦绕,挥之不去。

  终于有一天,任凡对她终日茶饭不思的样子看不下去了,问她怎么回事。知道为了一部手机后,任凡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害相思病了呢,不就是一部2480元的破手机吗?”

  是啊,破手机,在她们眼里,这不过是个便宜货而已。

  任凡看着她郁闷的样子,说别怕,正好有人找我做家教,我把你介绍去吧。

  宋阿娟有点犹豫,说:“我行吗?做家教我不行啊。”任凡说就是一个初中生,你绝对行的,挺容易的,英文正好是你的强项。宋阿娟有点钦佩地看着任凡,在自己眼里天大的事,任凡一句话就能解决。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她这样自信、坚强?

  在这个初中生的家门口徘徊了十几圈后,宋阿娟终于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于是,在半年后她拥有了这款黑色、宽大的据说是男式的手机。不过,因为电话实在少得可怜,这款手机基本上被她用来当手表使。

  十一点二十分,完了。

  宋阿娟下意识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嚷嚷道:“凡凡,我迟到了!”

  “我们不是在放假吗?迟哪门子到啊,阿娟你睡迷糊了吧。”被吵醒的任凡咕噜了一声,想继续睡觉,却被阳光照得再也睡不着了。

  “就是,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阿娟你嚷嚷什么。”欧阳雪也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钻出了睡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鬼天,都十月份了,怎么这么热?”欧阳雪摸索着从放在睡袋边上的大红色背包里掏出一把杨木梳开始自己的“每日一梳”。

  欧阳雪有一头浓密、乌黑、绸缎一般的长发,被全班同学公认,比飘柔广告上的头发还要飘柔亮丽。她也极其爱惜自己的头发,每天晚上临睡前要梳上半个小时,编成麻花辫再入睡。一般人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刷牙洗脸,而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梳头。时间一长,宿舍里的同学都管她叫“每日一梳”。

  宋阿娟痴痴地望着欧阳雪抖开麻花辫,举着光滑的杨木梳,一下一下地,从发根到发尾,不紧不慢地梳着。在阳光的照耀下,乌黑的长发、洁白的手臂,衬在一起,说不出的好看、妩媚、动人。她做梦都希望自己有这样一头黑缎子,可惜,她的头发终年都又枯又黄,还稀稀疏疏,没有几根。

  “快擦擦你的口水吧,都快滴到地上了。几点钟了?”任凡对她那副张着大嘴如醉如痴的花痴样子都看不下去了。

  宋阿娟不好意思地转回了视线,像是掩饰一般地把手机打开,说:“十一点半了。”

  “啊,都这么晚了,完了,我们会被男生们笑死的。”任凡一听说都快中午了,这下急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

  “急什么急,不就是男同学说你是个懒婆娘嘛。偶尔睡个懒觉怎么了?别说是偶尔才睡个懒觉,就算是天天睡懒觉又怎么了?还养颜护肤呢。”欧阳雪用她大大的丹凤眼的眼角扫了任凡一眼。

  有道是同性相斥,欧阳雪与任凡分别为班上的美女与才女。美女让人捧惯了,自然任性一点,喜欢耍点小性子。才女却以冷静、理智见长,容不得人无理取闹,因此二人经常时不时闹点小摩擦。看任凡眉角一挑,宋阿娟就知道任凡想反唇相讥,她从小就最怕别人吵架,赶紧打岔道:“是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这么晚,肯定是昨天太累了,睡下去就人事不知了。”

  一提到昨天,三个人心中“突”的一下,都不吭声了。

  一只长着灰白相间的羽毛和红色头冠的不知名的小鸟站在窗口,好奇地看了她们一阵,又扑扑啦啦飞走了。

  捣鼓半天后,三个人才收拾完,走出房间。

  走到右手第一间房,因为没有门,房间里的七个睡袋一览无遗。任凡松了口气,大多数睡袋还是鼓鼓囊囊的。显然睡过头了的人不只她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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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0:30 | 只看该作者
听到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万天宇费力地睁开眼睛。他还以为将一夜无眠,没想到比哪天睡得都死。见三个姑娘正站在门边,他一个鲤鱼打挺就想坐起来,结果重重地跌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原来,他忘了自己睡在睡袋里,还当自己在宿舍的下铺呢。

  陆楠“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样子还真像条死鱼。”

  曾文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此言差矣,死鱼是硬邦邦一动不动的,咱们万兄仍然是条活鱼,只不过在热油锅里煎熬而已。”

  当着姑娘们的面,万天宇有点挂不住,拎起端端正正摆放在陆楠睡袋右侧的皮鞋就要砸过去,吓得陆楠连声告饶。

  万天宇看了看其他人,大家正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个接一个从睡袋里爬出来,显然大家都睡过了头,只有赵一谦、聂志勇和萧俊的睡袋还空着。他还发现那个少年正坐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这一切。

  像众多崇拜兄长的弟弟一样,高大、成熟、成绩优异的曾文在曾武的眼中与神也没什么两样,曾文走过的路也是他将来追寻的目标。一个十五岁正在读高中的少年,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愿?

  听说这次野营本来没有曾武什么事,谁跟女朋友出来玩还愿意带上碍事的弟弟呢?还是曾武在家软磨硬泡,打着“励志教育”的旗号,说动了心软的妈妈,建立了攻守同盟。面对这个铜墙铁壁一般的统一战线,曾文只得屈服了,不得不带上这个“小尾巴”。

  好在还有彼特这条忠实的老狗,曾文并不用对弟弟的安全有过多的担心。

  曾武抚摸着趴在自己睡袋边上的彼特光滑的皮毛。彼特真是老了,居然和自己一觉睡到了将近中午,没有像往常一样警觉,连房间里什么时候少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要是在平常,一点风吹草动就足够它怒吼半天,把人吓得心惊胆战。彼特也肯定是累了,老年人才容易累。想想在游艇上彼特和自己一起晕船的样子,曾武就想发笑。谁会想到狗也会晕船呢?

  不过,当曾武与彼特一起趴在船舷上大吐特吐时,曾武可笑不出来了。船刚离开港口时,眩晕的感觉还不重,像晕车一般轻飘飘的,心里有点发虚。四十分钟后,眩晕和恶心的感觉就像涨潮一样了,一浪高过一浪,紧接着五脏六腑和船一起上上下下、摇摇晃晃起来。曾文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和彼特一起跑到船边狂吐了起来。刚开始还只是把刚吃下去没多久的早餐吐了个干干净净,吐着吐着,就只有酸水了。

  最难受的还不是吐酸水,吐到后面,吐无可吐时,绝望才真正袭来。四周都是蓝色的大海,不知何时才能靠岸,不知何时才能适应,头疼欲裂。耳朵嗡嗡作响,血液在血管里一跳一跳,仿佛再也忍受不了这眩晕,要将头顶撕裂开来冲将出去。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彼特一起瘫倒在甲板上,闻着这股浓浓的海腥味,无望地看着天上的云彩不断向身后飘过。

  在曾武的抚摸下,这条德国黑贝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曾武的手。已经穿好衣裳系好鞋带的万天宇也走了过来,想伸手拍拍彼特的脑袋。万天宇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扑了一个空,彼特巧妙地一低头,避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威严地走了出去。它对人类的爱和忠诚只属于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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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0:51 | 只看该作者
我一定是疯了!

  望着眼前的一大堆方便面、火腿肠、肉罐头和水,任凡想,这些食物足够十个人吃整整五天了,还不算另有这么多面包、综合维生素、能量棒和牛肉干。

  “Faint,你是不是打算在那个荒岛上开个食品小卖部?”欧阳雪在一旁,看着这小山似的食品,嘴巴张得大大的。

  “是啊是啊,一包方便面卖你们十块,我们就发财了。”任凡想,我真像个白痴。她在班上出了名的小心和谨慎,所以,这次野营准备食品的任务就交给了她。

  “怪不得我们家曾文一直喊累,原来要扛这么多东西进来。”欧阳雪踢了踢脚边的农夫山泉,整整十壶。

  “我们喝一壶倒一壶,一壶用来洗脸,一壶用来洗脚。”任凡瞪了她一眼。

  宋阿娟偷偷扯了扯任凡的衣角,不愿意她们为这么点小事磨嘴皮子。我的确是个白痴,大家可只计划在岛上过三天。要是知道还有些饼干和水藏在最底层的柜子里,一定会笑死我的。任凡决定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是新手,房间的另一角正码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尼龙布、帆布和丝芙绸,一些铝合金管和玻璃纤维柱以及营钉、营锤散落一地。大家在海滩边好不容易七手八脚正要把帐篷搭起来,就遇到野牛的突袭。几个人四散而逃,本来就歪七歪八的帐篷顿时轰然倒地,要不是萧俊和赵一谦发现了这个石头营房,昨天晚上,他们还指不定在哪里受冻呢。

  说来也奇怪,昨天晚上还冻得大家哆哆嗦嗦的,睡在睡袋里还恨不得再多穿件毛衣,白天却热得出奇,欧阳雪都穿上吊带装了。尽管海岛一般昼夜温差都比较大,但也不会大得如此离谱,不管怎么说现在也还只是十月初。

  正胡思乱想间,曾文抱了些枯柴走了进来,看样子,他一早起来,就是为了去捡些柴火。“咱们先烧点水,煮一锅饭吧,折腾一夜,大家也该饿了。”曾文小心地挑着用词和语气,尽量看上去不那么发号施令。曾文本来就是一个话不怎么多的人,自从他当了学生会主席后就变得更加沉默了。他怕同学们对他有意见,以为他这都是为了将来就业找工作博个好名声。

  其实他的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因为不论男女同学,都对他的印象好得出奇。曾文是个干净而温和的人,身材挺拔,稍微有点偏瘦,却不是羸弱。五官轮廓分明,有股特别的味道。他的衣着品位也特别佳,年纪轻轻却特别偏爱亚麻质地的衬衣,他现在穿的就是件亚麻质的白衬衣,下身一条磨得发白的牛仔裤,怎么看都是酷酷的。

  虽说学的是人力资源管理,但他的古文功底却特别好,能写一手非常好的古诗,在校园流行很广,男女通杀。可能是受古典文化熏陶的缘故,他的性格温文尔雅,一举手一投足,魅力四射。不少姑娘都在私底下暗恋他。

  难得的是他这么受女性欢迎,却只对欧阳雪一个人忠心不贰。自从他们俩走到一起后,就没再分开过。尽管欧阳雪很漂亮,但大多数人都为他不值,因为欧阳雪的性格实在不招人喜欢。刚见到欧阳雪的人,很容易被她的外貌征服,不少男同学都疯狂地迷上了她,但接触时间长了,发现这个人又自私又刻薄,又都转头追别的姑娘去了。

  万天宇曾问过他,这么多姑娘怎么就单恋上这么一位,他只是宽厚地笑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好在他们俩站在一起,男的高大、健硕,女的娇小苗条,还是非常养眼,算得上一对璧人。而他的弟弟曾武与他截然不同,皮肤很白,有着很挺拔、很瘦削、很直的身材,头发很硬,一根一根竖起来,像漫画中的阳光美少年,尤其是打篮球时举手投足都很让人赏心悦目。

  有这么一对兄弟,对父母来说,实在是件令人欣慰的事。不过对于这次曾武的出现,欧阳雪倒不怎么欢迎。她也暗暗觉察出来了,曾武对他的哥哥过于崇拜,对她的出现很是排斥,觉得她抢走了自己的哥哥。

  看着宋阿娟小心地把一些细细的因为干枯而发黄的青藤作为引火材料码在昨夜的灰烬上,再在上面轻轻地放了些细松枝和细干柴,然后把大一些的树枝架在上面,码成一个“井”字。

  “你真有本事,我怎么生也生不着这火。”欧阳雪由衷地赞叹道。

  望着红红的火苗,宋阿娟轻轻抿嘴一笑,生个火算什么呢,她可不像其他同学,除了知道液化气灶就是燃气灶。砍柴、挑水、生火、做饭、带孩子,她什么不会呢?可这算什么本事?她倒是羡慕欧阳雪,唱歌、跳舞、弹钢琴,样样精通,不说别的,光欧阳雪眼下穿的淡蓝色吊带装,她这一辈子也别想穿一次吧。

  恍惚间,欧阳雪与任凡又争执了起来。

  “一点破矿泉水,有什么了不起的!”欧阳雪愤愤不平地拧着手上雪白的毛巾。

  “是没什么了不起,但麻烦您大小姐不要用来洗脸,这水是用来喝的,要是大家都用这水来洗脸,一百壶都不够。而且这个盆是用来煮食物的,是要给大家吃的。”任凡向来心直口快。

  “我还嫌它太凉呢,洗得我皮肤紧绷绷的,擦多少润肤霜都不够。”欧阳雪轻蔑地踢了踢脚边的不锈钢盆。

  “嫌凉您别洗啊,没有人求着您洗。”任凡一脸铁青。

  “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也没什么大事,犯不着伤和气。”宋阿娟拉拉这个,劝劝那个,努力当和事老。

  “我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欧阳雪一边从鼻子里哼气,一边一甩手走了。脚上的高跟鞋踩得青石砖一阵空空地响。

  “不做了,不做了,凭什么我在这里做饭,人家在那边耍威风。”任凡气得把手中的干柴一扔。

  “算了,别跟她计较了,反正咱们水还多着呢,不是吗?刚才你还说要一壶洗脸,一壶洗脚呢。怎么,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别人百姓点灯啊。”宋阿娟一边轻声劝着任凡,一边把打火机拿过来,“咔嚓”一声,点着了干柴底下的青藤。伴随着一阵青烟,一股小小的火苗蹿了起来,先烧着了细松枝和干柴,小火苗变成了大火苗,架在上面的树枝也顺势燃烧了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架在灶台上的水壶很快就变热了。

  “我说阿娟,你这个人还真是没脾气,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你发火。”任凡泄气地望着宋阿娟。

  宋阿娟轻轻笑了笑,水开了,该煮方便面了。

  用任凡的话来说,宋阿娟是她在校园门口捡的。

  还是在刚入校时,宋阿娟拎着简陋的行李,可怜巴巴地站在校园门口,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长袖毛衣,留着一头十年前流行的娃娃头。她一年四季几乎都是这身打扮,身穿黑色长袖高领衫,头上是有着厚重刘海的娃娃头,即便是夏天也是如此,像个怪物一般。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穿短袖或者短裙,永远是一条黑色的长裤。欧阳雪曾讥笑她,拜托,这是阿姨辈的行头了,现在流行清丽娇柔,别一天到晚穿得好像出席丧礼似的。尤其是你这头厚厚的刘海,你想当出土文物吗?但宋阿娟只是惶惶然地看她一眼,低头走了开去。

  她也从不与其他女同学一同去澡堂洗澡,总是一个人挑在澡堂快关门的最后一刻才匆匆进去。对此,欧阳雪只是撇撇嘴:“她还真当自己是圣女贞德呢。”

  其实宋阿娟长得非常娟秀,嘴唇红润而柔转,眼睛水汪汪的像黑葡萄一般,只是眼神的神采被额头上重重的刘海遮得一干二净。而且她的身材也非常好,前凸后翘,腰肢也是盈盈一握,可惜被这身不合体的打扮足足扣去八九分。

  入校报道的那天,她就是这身出土文物般的打扮站那里,望着迷宫一般的大学校园,不知道自己该上哪里报到,也不知道自己的宿舍会在哪一幢楼里。不少跟她一样新来的同学都有父母陪同在身边,跑上跑下,忙里忙外,而往往这些同学还不领情,责怪父母的包办代替让他们感觉仍像小孩一般,没有面子。

  要不是遇上任凡,她真不知道自己将在校园门口站到什么时候。

  很快,宋阿娟与任凡就成了至亲的闺蜜,无话不谈。由于二人永远形影不离,加上宋阿娟永远坚决拒绝所有追求她的男同学,不久校园盛传她们俩是一对拉拉,直到任凡与赵一谦走到一起,流言这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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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1:23 | 只看该作者
“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手机里甜美的电信女生固执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饥肠辘辘的万天宇无可奈何地瞪着自己的手机,一点儿信号也没有。

  饭熟了,人却少了两个。

  数来数去,饭桌前也只有八个人头,缺了赵一谦和聂志勇。

  手机打不通,在外面叫半天除了山谷的回声也没有答应,最让人奇怪的是,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了。刚开始万天宇还坚持说自己在昨天上岛时信号还是满满的五格,不过自从上岛后就没有人打过电话了。非但如此,几乎所有同学都在出发前郑重叮嘱过家长,自己将要去度假的是一个临近边境线的海岛,不见得能打通电话,让家里人千万不要打电话,免得瞎担心。其实怕家长们操心是假,怕他们骚扰是真,毕竟都是大学生、研究生了,好不容易离开校园老师的监管,谁还愿意一天到晚被人虎视眈眈地无线遥控?

  “是不是你记错了?可能这荒岛离大陆太远了,根本就没有信号吧。”欧阳雪也看着自己的彩屏手机说,她与曾文的合影大头贴正贴在手机背面。

  欧阳雪这么一说,大家也开始附和起来。

  到底是今天才没有的信号,还是昨天一上岛就没有的信号?谁也不敢肯定。众人七嘴八舌地说来说去,万天宇也迷糊起来,看来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等了半晌之后,眼瞅着十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由热转凉,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万天宇再也不肯等了,抄起一碗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吃完饭了大家才有力气去找人。

  大家纷纷附和着,也吃了起来。毕竟折腾了一夜,谁都饿极了。

  本想继续找人的任凡一看大家都这么坚持,也没了主意,只好也席地而坐,没滋没味地开始吃起饭来。

  趁人不注意,坐在一角的曾武早就把自己的饭扒拉了一半到地上,分给自己的伙伴。这条德国黑贝老实而不客气地吐着舌头吃了起来。不急不慢,等彼特吃完后,一个变声期男孩特有的鸭公嗓响了起来:“大家别着急,有我家彼特在,两位哥哥丢不了。”

  听到这话,大家眼前一亮,还有什么比狗找人更方便的呢?压抑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万天宇和陆楠开始对饭菜评头论足,一不留神又把任凡给得罪了,几乎连饭碗都被抢了去,只好连连赔笑,直说是自己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饭和最香的菜,才勉强保住了这个饭碗—— 一个不锈钢杯子。

  这个杯子在野营中可是一件了不得的武器,吃饭时是碗,喝水时是杯,要是没水壶了,这个杯子自身就能加热,要是在雪地里野营,还能用来化雪水,而且据说在关键时刻还能利用其金属的材质当反光镜使用,发出求救信号。可以说这是野外生存的十三种保命武器之首。另外十二样保命武器分别为工具刀、针线包、火柴、蜡烛、求生哨等等。在出发前,萧俊就再三叮嘱所有队员,什么都可以忘带,这带把和盖的不锈钢杯子可千万不能忘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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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1:49 | 只看该作者
烈日下,一条老狗带着八个人,奔跑了起来。

  尽管老了,彼特还是像所有的狗一样,也是个急性子,尤其在要它工作的时候,这是个神圣的使命。在嗅过赵一谦的背包后,几乎不假思索,它就急不可耐地往屋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咆哮了起来。曾武不得不把彼特脖子上的狗链子拽得紧紧的,以免这条德国黑贝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跑过羊肠小道,彼特往右一拐径直往那条人工开凿的小径上跑去。对于狗来说,这么个小径跟一条宽敞、平直、布满沥青的大马路也没什么两样,轻松、惬意。只不过苦了跟在后面的人,尤其是三个姑娘。昨天几个人拉拉扯扯好不容易才翻过这个左一个坑右一个眼、边上就是悬崖的小径。

  等三个姑娘满头大汗哆哆嗦嗦地翻过山头,彼特早已拖着自己的小主人往海滩边扑去,对着停在岸边二三百米的“爱神一号”兴奋不已地咆哮个没完。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蔚蓝色的海面在阳光的直射下,变幻出无数种颜色。天上的白云无声地飘过,乳白色的“爱神一号”静静地停在海上,随着海浪轻轻一起一伏,显得宁静而又安详。

  万天宇等人一看,顿时精神大振,怎么就没有想到赵一谦他们回游艇上去了呢?于是八个人对着游艇与彼特一起大喊大叫赵一谦和聂志勇的名字。众人扯着脖子叫嚷了半天,赵一谦和聂志勇的身影却没有像大家想象的一样出现在船头,“爱神一号”依然静默无声。

  “别喊了。”萧俊突然拉了一把万天宇,指了指一块大岩石后的一艘二支桨的小木船。这艘小木船昨天还在海滩边搁浅,显然经过一早一晚的海水落潮涨潮,飘了开去。要上游艇,就必需划这艘小船才能上去,因为岸边一二百米之内全是尖尖的礁石,游艇不得不在远离海岛的地方抛下铁锚。加上沉重的背囊、食物,昨天小船足足跑了四趟才把十个人全部输送上岸。

  万天宇仔细看了看岩石上的绳结,又用手使劲拽了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结被越拽越紧。昨天赵一谦是最后一个离开小船的,上岸前,他将小船的缆绳绕着这块半人高的石头足足绑了三圈,再认认真真打了一个结。对这个结,赵一谦还向万天宇吹了半天牛,号称他打的这个结,叫防脱结,也叫活结,是水手结中的一种,越拉只会越紧。为了这个,他还特意找人学习了半天,了解各种绳结的打法。赵一谦为这次出游可是做足了功课。

  看样子,这条德国黑贝回到了起点,万天宇断定。听完万天宇的解释,大家又齐刷刷地看着曾武。这个瘦瘦弱弱、腼腼腆腆的漫画少年不禁脸上有点发烧,他摸了摸彼特的脑袋,低声说到:“彼特,再找。”

  彼特低低地叫了一声,没有过多的犹豫,又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身向南边的灌木丛跑去。没多大会儿,就冲着灌木丛中的一片开阔地带欢快地叫唤了起来。这边开阔地带显然是人为压出来的,被压得扁扁的东倒西歪的灌木条说明了一切。这次大家既没有欢呼,也没有吭声,只不过继续看着那个脸色红红的阳光少年。因为这里大家都来过,这里是昨天支帐篷的地方。

  曾武这次也有点挂不住了,他再轻轻拍了拍彼特的脑袋,大声喝道:“彼特,不对!再找!”彼特这次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的小主人为什么会生气。它觉得自尊心有点受伤,不过服从是它的天职和使命,这条黑糊糊的德国黑贝又一边叫一边跑了起来。

  不过,这次,它选择了来时的路——悬崖边人工开凿的小径。

  这下,连万天宇和陆楠在内的几个小伙子都开始低声抱怨了起来,毕竟胆战心惊地从悬崖边上爬上爬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陆楠一边手足并用地攀登,一边大声说:“在我们山区,狗除了看家,就是用来吃的。”万天宇听这话也来劲了,“可不,尤其是狗肉火锅,一到秋冬,没有比这更滋补的东西了。”

  一听这话,欧阳雪不答应了:“你们几个坏家伙,别吓唬人家了。现在狗都是每家的宝贝,是家庭成员。我们小区里小狗可多了,可爱极了,要不是我妈拦着说是怕脏,我早就养了好几条了。”

  万天宇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这下好,等入了秋,上你们小区打狗吃去!”

  陆楠听着更来劲了,直说打狗时千万别忘了叫上他,回头他主厨,做一道花江狗肉,保证色香味俱全,非把大家香得连舌头也吞下去不可,把欧阳雪气得直跺脚。可惜路又滑,还不能使劲跺,只好把嘴撅得高高的。

  曾文听着几个人拌嘴,只是嘿嘿笑着抓紧了欧阳雪的手,怕她失足滑了下去。

  说笑间,不知不觉大家发现又回到了羊肠小道上,而且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正在往石头营房走去。跟在曾武身后,大家一个一个又回到了厨房。这条老年德国黑贝正冲着破破烂烂的灶台狂叫不已,一边不停地用脚爪子扒拉着地上的青石砖。

  此时的万天宇不怒反笑了起来:“你们曾家的这条啥子彼特,不会是要告诉我们赵一谦他们昨天晚上在这里烧过水、喝过茶吧?”

  像是听懂了万天宇的话,彼特一副自尊心很受伤的样子,“腾”地站起身来,又往外走去。曾武这次说什么也不让它走了,一把揪住狗链子,一边大声地呵斥起来。但彼特说什么也不听,只是低着头往外冲,力气是如此之大,曾武怎么也拉不住,被拖得踉踉跄跄往外走。

  眼见又要被拖向羊肠小道,一直跟在身后默不作声的萧俊突然问道:“你昨天晚上发现的山洞在哪里?”

  曾武心中“突”地一跳,颤声道:“就在山谷的右边,出了这条小路,往左一拐,红树丛的后面。”

  只听得宋阿娟突然发出一声轻声尖叫:“难道是笔仙?”

  声音虽说不大,却仿佛是揭穿皇帝的新衣的小孩,说出了萦绕在众人心头多时的一句话,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而已。此话像一记重锤,重重敲在大家的心口之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停止了说笑声,连一直都满不在乎打打闹闹的万天宇也猛地安静下来,默默与萧俊对视了一眼。萧俊沉声说:“我先带上手电筒,谁跟我一起去?”

  曾文第一个说道:“我也去。”

  正准备往外走的欧阳雪顿时收住了脚步:“山洞,啊,又黑又脏,我可不去!”她扭头又对正准备转身去拿手电筒的曾文说:“你也不许去,留在这里陪我。”听到这话,曾文的身影微微一滞,又说道:“雪雪,我们有个同学失踪了,我不能不管不问。”

  萧俊想了想,说:“这样吧,女孩子们留在上边,曾文,你们兄弟俩陪她们。其他人跟我一起走。”

  见曾文犹豫的表情,万天宇拍了拍他的肩:“有我们几个一起去找,你还不放心吗?”

  欧阳雪连忙道:“就是,有他们就够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曾文无可奈何地看了欧阳雪一眼,只好答应留下来。但曾武一听这话,说什么也不干,直说自己认得路,再加上有彼特,有条狗怎么说也方便一点儿。但这次轮到曾文说什么也不答应了,毕竟这次度假,做兄长的对他的安全可要负全责。

  见几人定了下来,宋阿娟鼓了半天勇气,小声地说:“我也去。”

  任凡看了宋阿娟一眼,说道:“算了,你不是怕黑么?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去。”听到任凡的话,宋阿娟的勇气又彻底消失了,她把任凡的手抓得紧紧的,说什么也不放开,几乎都快哭出来了:“凡凡,你也别走!”

  任凡看了看宋阿娟,柔声说:“没事的,有这么多人一起,怕什么。”声音虽说不大,却很镇定,有一股说一不二的劲头。

  看着任凡和万天宇、陆楠、萧俊一起往山谷外走去,宋阿娟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留了下来。

  曾武也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肚子不高兴,身边的狗绕在身边走来走去,狂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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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2:21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1

  红树林的树皮十分特别,像鲜血一样殷红。潮涨潮落时,红树林的枝叶在水中时隐时现。据说红树是来自远古海洋的植物,是海神对人类的赐予,因为其盘根错节的发达根系能有效地滞留住陆地的来沙,能减少近岸海域的含沙量;树与树之间相互交缠,疙瘩残缺,其茂密高大的枝体能有效抵御风浪袭击。红树林之下,潮沟遍布,拥有众多的鱼、虾、螺、蟹等海生动物。

  红树的繁殖生长也充满了戏剧性。与其他树不一样,红树胎生的种子发芽后,就生长在树枝上,像是枝上伸出一只嫩嫩的手,它只在枝杈最密集处出现;一个月后,它渐长成一只枝苗。它随时做好了分离准备,往往在台风来临之际,飞离母树滑落到咸水河里。一旦扎根就立在那里一生不变,获得永生。

  其实红树林中的红树品种繁多,不过在普通人眼里,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只不过树与树互相纠缠在一起,既分不开,也分不清。红树林海滩作为海滩上几乎唯一的森林景观,是海滩风光中甚为奇特的景观之一。

  四个人正看得眼花,突然听到萧俊“嘿”的一声:“找到了!”声音既压抑又兴奋,一个大大的黑洞赫然出现在半人高的草丛中。万天宇不由得想到小时候的一个伙伴,想在上课时干点什么坏事,又怕被老师发现时的神情,正是萧俊现在这个表情。

  很快,四个人就站到了青石板下的黑洞前,萧俊用手电筒朝里面晃了晃,深不见底。万天宇和陆楠冲底下使劲喊了一阵赵一谦和聂志勇的名字,可是声音像是被地洞吸收了一般,连一点回音都没有。任凡说:“我们下去看看吧。”说着,她第一人率先下了台阶。

  只是这台阶又高又陡,几乎是直上直下,一步一个台阶是不可能的了,她只能右腿先下,左腿再下。台阶上布满了青苔,滑滑溜溜,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摔下去。

  万天宇一边下一边数,一连数了三十个台阶了,转转折折,前面依然还是台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西游记》,唐僧被兔子精抓到的无底洞,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只可惜他没有兔子精的本事,也不能飞,更不能脱只绣花鞋就能变身逃脱。

  好不容易到底,正好是九十八个台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万天宇直嚷嚷:“靠,这破台阶还真是陡,我腰都酸了。”陆楠在一旁不怀好意地嘿嘿一乐:“你腰酸背疼腿抽筋,老年人,得补钙了。”

  说话间,前面终于空旷起来,四四方方的一间地下室,黑漆漆的,用手电筒晃来晃去,可以看到大约有二三百平方米的样子。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万天宇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既高兴又失望。

  他把右手重重往身后的墙上一捶,大声说:“我就说你们是胡思乱想,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笔仙,还‘地下的地下,黯黑之处’呢。无知,真是无知,亏你们还是大学生呢!”

  说话间,万天宇手上的手电筒撞到了墙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吓了众人一跳。万天宇自己也被吓得不轻,他顺手把手电筒往墙上照了照,说道:“快看,这里有字,‘深广挖积洞粮’,怎么这么奇怪?”陆楠也举着火把走了过来,用手摸了一下这几个朱红色的大字,发现触手冰凉,吃惊地道:“这扇墙是铁的!”

  四个人手里的三个手电筒、一个火把凑到一起,发现铁门上有两个铁环,萧俊也走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阵,说:“不对,这里有道铁门。”说着,又用手往里推了推,纹丝不动。

  四个火把凑到一起,发现铁门上也有两个铁环,跟山洞里的那个铁环一模一样,因为嵌进了门里,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门的两边是副对联,左边写着“深挖洞”,右边写着“广积粮”,铁门的上方还有个横批,“准备打仗”。

  陆楠吃惊地说:“怎么可能,这里还真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用来贮存粮食的地方?也太深了吧?”

  万天宇说:“谁知道呢?早就听说南海的不少岛屿上有日军挖下来的矿洞,四通八达。说不定,这当初也是小日本留下来的矿洞或者军用洞穴,被我军刷了些标语而已。”

  萧俊也附和道:“是啊,现在朝鲜还有好多地下防空洞,大着呢,里面厨房、粮库、弹药库应有尽有,进了防空洞,一年不出去也饿不死。”

  说话间,万天宇用手拉了拉铁环,发现纹丝不动。陆楠和萧俊一齐过来,三个人一起使劲拉,这扇足有二三十公分厚的铁门门发出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后,缓缓开了,一股阴森森的凉气顿时溢了出来,全是霉味。一个黑洞洞的巨大的防空洞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便一米八五的萧俊,站直身还绰绰有余,看样子洞口足有两米之高。洞口前是一个向下斜倾的甬道。

  四个人继续前行了数百米,有无数个岔道口出现在甬道的尽头,每一个岔道都深邃不见底,看上去,像是个巨大的迷宫。大家又使劲大喊大叫了一阵赵一谦和聂志勇的名字,声音空荡荡的,在耳朵轰隆隆回响了一阵后,终于寂静下去了。

  万天宇站在长长的甬道里,四周寂静得吓人。他只觉得自己的听觉越来越好,四个人的呼吸声、衣服的摩擦声、血管流动的声音在耳边被不断放大、放大。他只好不时地咳嗽一声,以打破这无边无际的寂静。可是咳嗽的声音在地道里像是被扩了音一般,声音出奇的大,吓人一跳。可越是这样,万天宇就越觉得喉咙发痒,不咳一声就越发难受。他只好拼命压抑着,微微咳了一下,可这沉闷的咳声反而更加瘆人。

  四个人静静地站了一阵,确定没有任何人回答后,萧俊和万天宇低声商量了一阵,对任凡说:“你先留在这里,我们先进去看看。”

  任凡说:“不行,要行动大家一起行动,你不是说这里是个迷宫吗?万一走散了,我们怎么办?”

  萧俊想了想,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没说。

  与刚才的防空洞不同,这个地道要拥挤狭窄多了,地面也是忽高忽低,坑坑洼洼。在三个火把和一个手电筒的照耀下,倒显得不是那么漆黑一片。这个地道看上去更像是个矿洞,四周都还能看到开采过的矿石,头上还有滴滴冰凉的山水。陆楠在地上摸了几下,居然捡起了一个未成型的水晶以及硫酸铜碎块。

  万天宇也在地上捡了块石头,随口问道:“这也是水晶吗?”

  萧俊把火把举了过来,看了看说:“是的,再过几千年就是了。”几个人笑了起来,搞得万天宇很没面子。

  为了掩饰尴尬,他指了指岔路口:“咱们是不是得挑一条路线走啊,这么多岔道,随随便便就迷路了。”

  萧俊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说:“这样子吧,咱们先按右手规则走,见路口就往右拐。”

  两个正说话间,任凡已然在各个路口巡视了一圈,说:“快从这边走,我看见前面似乎有只鞋子。”说着,任凡率先往右边第一个路口走去。

  万天宇几个见状,赶紧跟了上来。大家一边走,一边继续大声呼喊着聂志勇和赵一谦的名字,希望能听到回声。四个人的声音在地道里共鸣,显得轰隆隆的。没走出多远,任凡突然蹲了下来,说:“大家快看!这是谁的鞋子?”说着,她从地上捡起了一只满是青苔和泥泞的靴子。

  万天宇一看,是一只簇新的黑色山地靴:“是聂志勇的,你们看这巴拿马底纹,错不了,是肌肉男的。”他心中“砰”地一跳,为什么会有只靴子在地上?

  万天宇的火把一照,正好映在鞋底上,眼尖的任凡发现,鞋底下似乎有个纸团。任凡用手一拨,一个点缀着一些白纸片的泥团掉了下来。萧俊也蹲了下来,打开泥团一看,里面勉强还能看到几个字。瞪大眼睛努力辨认半天后,萧俊突然脸色大变,把泥团抓到手里捏成了一个拳头,沉声说:“没错,这是聂志勇的鞋,他们应该在前面。”

  说着,萧俊站起身来继续往前疾走了起来。大家也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并开始高声大喊聂志勇的名字。站在萧俊身后的任凡发现他在站起来的时候,偷偷把拳头放到了裤子口袋里,再拿出来时,手里的泥团已然不见了。

  继续往前走,大家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一路能时不时捡到一些迷彩服的破布条。地道里七弯八拐的,但很快,就走到了一堵长满青藤和苔藓的土墙前,再往前已然没有路了。墙根底下有一些白晃晃的东西。

  万天宇把火把凑了过去,只见墙上是一大摊暗红色的血迹,那些白晃晃的东西,居然是一根一根的白骨!在这堆白骨的上面,是一个骷髅头骨,没有了眼睛的眼眶黑洞洞地瞪着大家。

  一条长长的蜈蚣从一只眼眶里爬了进去,又从黑洞洞的鼻孔里钻了出来。

  万天宇突然觉得着一阵恶心,头一偏,呕吐了起来。

  正惶恐间,他只觉耳边老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这低沉的嗡嗡声眼见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不多会就变成了雷鸣一般。萧俊和陆楠也是一脸诧异。

  “蝙蝠!”陆楠突然一脸恐怖地尖叫起来。

  四个人立刻转身就往地下室回跑,一大团黑影像风暴一般从左侧的地道里疯狂地涌了出来,追在他们身后。数不清的黑色蝙蝠迅速在大家身边飞来飞去,只要是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脸、耳朵、鼻子,全被翅膀刮得生疼。

  跑到地下室后,蝙蝠们跟着在室内盘旋起来,雨点一般扑到大家身上。

  “用火把烧它们!”萧俊一边大力挥动手中的火把,一边大声喊道,“向我靠过来,把背靠过来!”

  万天宇和陆楠迅速向萧俊跑去,三个人背靠背蹲到地上,把火把在身边来回舞动,不时有被火把打到和烧着的蝙蝠掉到他们脚边,空气中不断传来肉被烧焦的气味。

  像是退潮一般,这些蝙蝠突然又向甬道飞去,一眨眼就不见了,比来的时候还快。

  三个人喘着粗气狼狈不堪地站了起来,要不是脚边的一大堆蝙蝠尸体,这些瞬来疾往的蝙蝠仿佛根本没出现过一般。

  萧俊突然一脸煞白,说:“任凡呢?”

  万天宇和陆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发现这个瘦小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又往回跑。

  跑了没多大会儿,萧俊突然拉住了其他两个人,说:“你们听,声音不在前边。”三个人停下脚步,可以听见有隐隐约约女声的呼叫声,只是听不真切。万天宇听了半晌,说:“声音好像从这边传出来的。”说着,他冲地道的左边指了指。

  陆楠把耳朵贴到了潮湿的土墙上,突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空啊?”

  萧俊正准备返身回到甬道再往左边的岔道上走,万天宇一把抓住了他,说:“前边似乎还有入口!”

  说着,万天宇拉着二人往前走了十来米,发现左边的土墙上还有一个入口,之前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顺着入口走了不多一会儿,只听见任凡哭喊着:“赵一谦,赵一谦,你醒醒!”

  三人走上前去,只见赵一谦面如纸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众人怎么呼喊,任凡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见到赵一谦这个样子,萧俊倒是迅速冷静下来,用大拇指在他的人中上死劲一掐,留下了个重重的指甲印。万天宇大声叹了口气,拍了一下自己脑门:“猪脑子,我怎么把这事忘了。”说着,他也上去,拉着赵一谦的虎口用力掐了下去。

  一阵混乱间,赵一谦终于醒了过来,只是神情呆滞,像是魂魄早就被吸走了一般。

  萧俊顾不得安慰他,抓着他使劲摇了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聂志勇呢?”

  赵一谦慢慢缓过劲来,却大叫一声,连连甩开萧俊和万天宇,惊恐地瞪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喊道:“鬼!鬼!鬼!有鬼!……”疯了似的。萧俊上前就是一记耳光,赵一谦这才安静下来。

  又一阵熟悉的嗡嗡声响了起来,几个人对视一眼,萧俊一把拉起赵一谦就跑了起来。不过这次长了个心眼,大家边跑边互相照应,注意不再落下什么人。

  五个人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刚跑到甬道,突然听得任凡“哎哟”一声尖叫,说自己扭伤脚了。

  正在这时,只听得嗡嗡声越来越响,陆楠第一个跑回了地下室,一边关铁门,一边大声呼喊:“大家快一点!”

  扭伤脚了的任凡跑不快,眼见门越关越小,急了起来,大声喊道:“我扭了脚,跑不动了,大家快救我,别扔下我一个!”

  眼见一股黑压压的云团又迅速朝地下室冲了过来,万天宇又跑了出去,连拉带拽地把任凡拖了进来,陆楠和万天宇刚合力把铁门关上,有几只蝙蝠已经飞了进来。好在大部队被关在了门外。几只落了单的蝙蝠没有办法,被火把一驱赶,绕着地下室盘旋了几圈,终于找到了通往地面的出口,冲了出去。

  万天宇大喘着气,背靠着门,顺着滑了下来,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手在地上一撑,却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他奇怪地拿起来,发现是个泥团,上面点缀着小纸团。他正要打开看,却听得萧俊大喝一声:“别看了,这是我刚扔掉的。”说着扑上来就要抢。

  万天宇的好奇心倒是上来了,他用一只胳膊挡住了萧俊,另一只手打开了纸团,大声念道:“唐……”刚念完一个字,他却再也念不下去了。任凡接过纸团一看,这正是萧俊在聂志勇的鞋底上刮下来的纸团,纸团上不多不少,是五个字:“唐、宋、元、明、清”。

  任凡手一哆嗦,纸团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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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道,看见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线上,摇摇欲坠,万天宇这才知道他们居然已在地下呆了整整一下午了。尽管已是黄昏,天气却并没有转凉,反而越发闷热起来。

  不过虽说闷热难耐,黄昏的海岛,依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全岛,海面泛着粼粼的金光,所有的浪花、泡沫都在闪烁和沸腾。红树林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红得发亮,目光所及之处,美不胜收。尽管海大所在的城市也是个滨海城市,只是城市周边的海水早被污染得乌黑,哪里能看得到此等景色!

  万天宇此时却没什么心思去欣赏这如画的美景,他和萧俊一起背着伤了脚的任凡慢慢向山谷走去。只见宋阿娟正在山谷里来回走来走去,焦灼不安。显然,这个胆小而又好心的姑娘既在担心,却又不敢下山洞去找他们。

  回到营房,喝完一大碗宋阿娟早就准备好了的面汤后,赵一谦的脸色总算红润了起来。赵一谦走到靠着墙坐着的任凡身边蹲了下来,关切地问道:“你的脚怎么样了?不严重吧?”

  宋阿娟听说任凡的脚受伤了,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来。她把任凡的裤脚挽上去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才一小会儿工夫,她的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一般了。宋阿娟急得连声道:“这可怎么办啊,没伤到骨头吧?不会是断了吧?”

  欧阳雪在一旁说道:“就是,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要是骨头断了,这荒郊野外的,可怎么办啊?你又这么重,谁背得动你。”

  赵一谦捏着宋阿娟的脚,轻轻揉了一圈,任凡顿时“啊”了一声:“好疼!”到这个时候,赵一谦总算彻底清醒过来了,此前失魂落魄的恍惚神情已然一扫而光,满眼都是内疚,说道:“我扶着你站一下试试好不好,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任凡在赵一谦的扶持下,勉强站了一下,又立刻坐了下去。赵一谦柔声说:“还好,没有听到骨头响,应该没伤到骨头。”

  宋阿娟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任凡一脸苍白,细声安慰她道:“没什么事,一点点扭伤而已,你去杂物屋我的背包里拿个急救包出来。”

  见宋阿娟还只是着急,赵一谦推了陆楠一把,说:“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急救包拿出来。”陆楠急忙上杂物屋拿了个急救包出来。赵一谦在急救包里翻了翻,掏出些消毒纱布片、医用弹性绷带、EHS急救手册、医用胶带和一次性LATEX手套,还有一堆剪刀、镊子、人工呼吸面罩和创可贴,以及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面对这一大堆东西,他倒是为了难,不知道脚伤扭了该怎么办,而且看那些药品的说明书,基本上都是些治感冒和腹泻的药物。

  赵一谦皱了一皱眉头说:“听说急性扭伤,最好是用冰敷,可我们现在上哪儿找冰块去?”

  任凡一伸手,从里面挑出了弹性绷带,说:“用这个就行了。”说着,她强忍着疼,用双手拇指从足踝到小腿揉了一阵,然后用绷带在脚踝处慢慢缠绕了好几圈。

  欧阳雪在一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该这么处理?”

  任凡淡淡地说:“在急救手册上看的。”说着,她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墙上,只是说道:“我没什么大事,倒是赵一谦,你怎么样了?怎么会晕倒在地道里?”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赵一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讲,昏迷是对抗恐惧的一种有效手段。”

  万天宇说道:“心理学、心理学,你张嘴闭嘴都是心理学,你小子昨天晚上到底看见了什么?”

  听到这话,赵一谦脸色一白,像是被突然给了一闷棍,滔滔不绝的话顿时被拦腰砍断。

  过了好一阵,赵一谦才又开口,只是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从别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我想,应该还是从我上岛之前的事说起。一个月前我去找我爸爸借船,他让我去找老金。老金是我爸雇的船夫,已经六十来岁了,以前是烟台赤港村最有名的渔夫,出海几乎没有空过手。别人要是捕了小的,他肯定捕来的是大的;别人要是空手而归,他肯定能捕小的回来。他为人特别忠厚,在我爸还没有办企业的时候,帮过我家的大忙,当年闹饥荒,也是他们家往我家送鱼送虾,我家才没有饿死人。不过那时还没有我,这些都是听我爸爸说的。”

  万天宇听得莫名其妙,插嘴道:“这老金跟你昨天晚上的事有什么关系?”

  赵一谦看了他一眼,说:“你别着急啊,要不是老金,昨天我也不会吓成这样。当时我去找老金的时候,才发现他家里就他一个人,既没有老伴,也没有子女,特别孤独。后来我问过他,他说他当年有过一个女儿,不过在八岁的时候跟他一起出海打鱼时死了。他一见我来了,特别热情,说是我爸爸给了他这个饭碗,因为他早就老了,打不动鱼了,等于白白养活他。我说要自己驾船出海来这个岛,他就一直不答应。他说在他们那里有一个传说,这里每一个海岛,每一条渔船,都有一个鬼魂镇守,有的是善良的鬼,有的是恶鬼。他之所以能次次出海,决不空手回来,就是有他的女儿在镇守他的渔船。”

  陆楠在一旁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个岛就不偏不倚恰好是恶鬼镇守的?”

  赵一谦说:“当时我也不信他的鬼话,老金还说我们要来的这个岛,邪性得很。岛上有好几百头野牛,本来是有几个村民看这里没有人管,不用交各种税收,大家一合计,就凑了点钱偷偷摸摸在这里饲养黄牛,但因为岛上的邪气太重,养牛的人没几年就全都死光光了。没有人管,黄牛就成了野牛了。”

  万天宇不屑地说:“瞎扯蛋,怎么没见牛也死光光?”

  赵一谦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也这么反驳他来着。但老金特别固执,还特别强调,阴气最重的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个石头房子。据他爷爷说这个岛当年也有日本兵驻过,押了不少中国人来开矿。这个石头房子就是小日本逼迫中国人建的。日本战败后,就把这些中国人全杀了。而他的父亲说,当年驻守这里的士兵也是病的病、死的死,要不就是家里面遭了灾。时间一长,就没有士兵愿意到这里来驻守。后来国际形势缓和了,反正没有人愿意来,部队顺势就把这个驻军地给撤了。老金还千叮万嘱,让我们来了,千万不要住这个房子。还说,依今年这种反常的热天,就算搁他最年轻力壮的时候,也是决不出海打鱼的。不过,这都是一两个月前的事了,以为是老人的封建迷信,所以他说完没多久就忘了。不过等我们搭好的帐篷被野牛冲击过后,倒让我想起他说过的这个石头营房了,要不是他提过,我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营地。”

  正说着,宋阿娟又端了碗面汤来,让赵一谦喝了下去。见赵一谦老半天还在喝,万天宇不耐烦地道:“好了,叽叽歪歪说半天还没说你昨天晚上到底看到什么了。这会儿又吃上东西了,你到底说不说啊?”

  赵一谦赶紧三口两口把面汤全喝完了,抹了抹嘴,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昨天晚上,你们刚躺下,聂志勇就来找我,说要夜探地道。我很好奇,也想试试自己的胆量,就跟他一起走了。我们俩是打着火把下的地道,没想到,下了地道没多大会儿,火把就全灭了。里面偏偏又四通八达,我们想上来,怎么也找不到回来的路。刚开始我们也不着急,互相比胆量,还在里面唱歌。那时我正在唱《两只蝴蝶》。我一边唱一边用手摸着墙往前走,墙上又湿又腻,摸上去让人恶心极了。但我什么都看不见,脚下又高一脚低一脚,只好强忍着恶心一边走一边摸这湿腻腻滑溜溜的墙。为了壮胆,我还把声音放得大大的。”

  正一边说,赵一谦轻声哼了起来:“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只不过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全部跑调了,而他却沉浸在回忆中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狂热。

  “我正唱着,聂志勇突然拖了我一下,说‘你听,这是什么声音?’我停了脚步,仔细一听,什么声音也没有。我说你吓傻了吧,这不是我唱歌的声音么?聂志勇没有说话,我们继续往前摸着走。没多大会儿,前边没有路了。我们又往回走,我还是在喝这首《两只蝴蝶》……地道里除了我的歌声,就是我们俩的脚步声,还有聂志勇沉重的呼吸声。说实话,我的肺活量小,胸腔共鸣小,反而因为在地道里,浑音效果特别好,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歌声这么好听过。”

  万天宇正想张口说什么,见任凡瞪了他一眼,又赶紧闭上了嘴。

  “又走了一阵,在转弯处,我右手摸到一块尖尖的岩石,这是我第三次摸到这块岩石了。为了辨别方位,我特意把这块岩石掰了一小块下来。所以一摸就知道我们又转回了原地,我说糟了,我们迷路了。聂志勇打断了我的话,又说,你听,这是什么声音?他的声音又尖又高,还直发抖。”

  说到这里,赵一谦模仿聂志勇高亢而惊恐的声音,像夜枭一般在漆黑的营房里响起,听得大家毛骨悚然。

  “我们再一次停了下来,在黑暗中静静地倾听,我把自己耳朵的功能放大到了最大。我先是听到了自己和聂志勇的呼吸声,慢慢的,我又听到了自己血管流动的声音,衣服摩擦的声音,我听着听着,不由得有点害怕起来。所以,我跺了跺脚,鞋底与地面发出了‘咣咣’的巨响,反而又把我们吓了一跳。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嗡嗡声,而且声音由小变大,由远变近,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狂奔起来,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摸着黑,跌跌撞撞。我一边跑,一边时不时摔倒了,但每次我都不管不顾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着跑着,我突然发现与聂志勇跑散了,于是我又一边拼了命地喊他,一边没头没脑地瞎跑着。我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听见聂志勇的声音。我想完了,我们完蛋了。”

  赵一谦的汗流了下来,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继续说着:“我正喊着,突然嗡嗡声一下子变成了巨响,我只觉得有无数双手在我头上、脸上、身上拍打着,耳边也被刮得生疼。我怕极了,我想,一定是笔仙来了,一定是老金所说的恶灵要勾走我的魂魄。我一边继续狂跑,一边用手抱着脑袋。跑着跑着,我觉得脚下一空,然后就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时,你们就在我身边。”

  听到这里,万天宇和萧俊对视了一眼,说:“你说的那个无数双手,其实是蝙蝠,不是什么笔仙。”

  赵一谦听了,长舒了口气,说:“看样子,我真的是被黑暗吓傻了。心理学家荣格早就提出来,怕黑是人类的一种本性。曾经有人做过试验,发现如果把婴儿放在黑暗里婴儿就会哭,荣格还认为这是人从远古时代遗传下来的‘集体无意识’,每个人都会有。还有生物学也提出,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人类是由古猿进化而来。在远古时代,既没有火也没有电,到了晚上就一片漆黑。因此直到现在,绝大多数生物因为晚上看不见东西就进化出了晚上睡觉的习惯,但是很多大型捕食动物都是昼伏夜出的,比如狮子、豹子之类。所以晚上对于古猿来说是一天之中最危险的阶段,而恐惧感也就由此遗留下来了。没想到我学这么久的心理学,还是没能摆脱这个本能。”

  说到这里,赵一谦转过头来,看着万天宇:“那么聂志勇也出来了吧,估计他吓得也不比我轻。”

  万天宇和萧俊陆楠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曾文,突然口吃一般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回来了,聂志勇呢?”

  欧阳雪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突然醒悟过来了:“鬼,真的有鬼!”欧阳雪尖声叫道。

  随着欧阳雪的尖叫声,一个霹雳在天边炸响,把营房照得白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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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3:45 | 只看该作者
 沉闷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即将下来了。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雷声隆隆,一个接一个霹雳,雨终于倾盆而下。

  破烂的窗户根本挡不住这瀑布似的雨水,很快地,房间里就没有什么干爽的地方了。万天宇跑到杂物屋,临时把帐篷拿过来乱七八糟支起来,大家就三三两两分别躲在这些帆布和尼龙布底下。

  “我要回家!”欧阳雪在大雨中大声呼喊了起来,满脸都是惊惧之色。曾文搂着她的肩头说:“好,咱们这就回去,离开这个破岛。”没有人还愿意在这个该死的岛上再多呆一分钟。

  “不过,聂志勇怎么办?刚才我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就跑了,到底他人在哪里,咱们也不确定啊。”萧俊也是满脸忧愁之色。

  “骨头都出来了,你说聂志勇还能在哪里?”陆楠冲萧俊怒喊起来。

  两个人互相怒目而视。

  屋外,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要把这个小岛劈开一般。即便在远离海岸的这个小山谷,大家还是能清清楚楚听到大海发怒的声音。海浪像是要撕碎这个岩岸一般,发怒地咆哮着,撕咬着岸边的岩石,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浪头一个大过一个。本来觉得牢不可破的石头营房,此时也像在大海中飘摇的一叶小舟,像是随时要被海水吞没一般。

  “谁都别争了。”任凡平静的声音,像一剂安定剂,两个人都偃旗息鼓,“大家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办。”

  “走,离开这个鬼地方。你看我们现在,哪里是来度假,简直是来找罪受!”陆楠坚决支持立刻离开。屋子里像炸了锅一般,大家都嚷嚷起来,谁也不愿意留下。

  “要走,也得等雨停了再走。”赵一谦的话声音不大,却像是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上泼上了一盆雪水,让众人凉彻心扉。

  是啊,风雨这么大,天这么黑,就凭赵一谦那点技术,一个浪头打过来,众人就得葬身海底。我们能往哪里去呢?

  营房里又变得悄无声息,几个人静静地坐着,一筹莫展,只能祈祷这天能早点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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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4:20 | 只看该作者
 没有干柴了。雨水从破烂的窗户里飞了进来,打湿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被浇得透透的树根每次最多冒出点青烟,无论如何也不肯冒出红色的火焰。

  宋阿娟无计可施,只得把面包和火腿肠拿了出来。

  “晚上我们就吃这些东西?”曾文嚼着干巴巴的面包说。

  “要想吃别的,自己去做!”任凡恶狠狠地说。曾文吓了一跳,没想到一贯好脾气的任凡居然也会发火。

  “我说说而已,又没说不吃。”曾文嘟嘟囔囔。

  “嚷嚷什么啊,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这么凶?”欧阳雪倒是不答应了,尤其看到曾文被任凡凶一句后,居然一声不吭。

  “我是没什么了不起,您了不起,您自己弄吃的去,您先升个火,烧壶热水给我瞧瞧!”任凡反驳道。

  万天宇看着欧阳雪声音顿时小了下去,肚子里一阵暗笑,恐怕欧阳雪唯一会做的,就是在家那洁白的灶上,拧拧电子开关,点着煤气煮一包方便面吧。吃完了,还要跟晚回家的妈妈撒个娇,表示自己今天吃得多么艰苦。当妈的说不定还要大肆表扬一通,夸夸自己的乖乖女,居然会自己煮方便面了。

  万天宇也接过面包吃了起来。尽管折腾了整整一下午,他却并不觉得怎么饿,只不过是一日三餐的生活习惯在提醒他必需吃点什么。

  正没滋没味地嚼着,陆楠悄悄地踱了过来,他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因为声音实在太小,万天宇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陆楠掩饰性地咳了一下,也大声说:“咳,我说其实这火腿肠味道也不是太差。”

  万天宇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见没有人注意,陆楠转过身去背对着万天宇,装出在看窗外的雨的样子,又轻声说道:“我说,今天晚上咱们怎么办?”

  万天宇心里咯噔一下,也把嗓门放低了:“什么晚上怎么办?”

  “投票啊,晚上投不投票。”说完,陆楠咬了一口火腿肠。

  “投什么票?”

  “装什么装啊,就是晚上要不要选出一个人送到地道里去。”陆楠一边说,一边起劲地嚼着火腿肠,装成他的嘴巴是因为吃东西而动的样子。

  万天宇低声道:“投个屁!你也太着急了吧,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也信。”

  “管他信不信,反正要是大家投我也投。咱们俩可先说好了,谁也不投谁。”说完,陆楠又咳了一声,大声说这雨可什么时候停啊。接着他又慢慢走开了。

  万天宇注意到陆楠在不久后又溜到了赵一谦的身边,悄悄嘀咕着什么。他心头一沉,眼前浮现出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眼眶黑洞洞的,一条长长的蜈蚣正爬进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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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4:32 | 只看该作者
雨,没有一刻要停的样子,空气依然闷热难耐。

  嚼完干巴巴的面包后,大家依然围坐在大厅里,倾听着怒吼的风雨声。

  宋阿娟偷偷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九点了。怎么办?看这风雨,想要在今天晚上离开这个岛是不可能了的。

  其实不止她一人,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时间,所有人也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欧阳雪在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上的纸,嘴里轻声念道:“笔仙规则第一条:每天子时,送一个人到地下的地下,黯黑之处。笔仙规则第二条:该人由众人每晚自行投票选出。笔仙规则第三条……”

  “别念了!”突然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了欧阳雪的喃喃自语。欧阳雪诧异地抬头一看,居然是一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曾文。她正准备发怒,突然发现非但曾文一脸煞白,其他人也正紧张地盯着自己。

  “你们别这么神经兮兮地看着欧阳雪,”万天宇朗声说,“我就不信这里真的有什么笔仙,肯定是我们中间有人在搞鬼。”

  萧俊说:“我也不信。”

  陆楠说:“嗯,这个,其实我也不信有什么鬼怪,不过,依你的说法,如果有人在搞鬼,那么这个人是谁?”

  万天宇想了想,说:“昨天晚上谁不在营房就是谁。”

  大家一齐看着赵一谦,万天宇用手指头冲他比划了一下:“说吧,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搞不好就是你小子贼喊捉贼,你就老实交代吧,是不是你把聂志勇藏起来了?”

  听了这话,营房里顿时热闹起来。萧俊走过去,一把掐着赵一谦的脖子逼问道:“说吧,什么老金,什么鬼故事,是不是你丫编来吓唬我们的?你是唯一和聂志勇一起下地道的人,你在装晕是不是?”

  除了陆楠,其他几个小伙子也一拥而上,对赵一谦一阵拉扯。

  赵一谦好不容易才挣开大家,一脸的冤枉,声音又气又急:“聂志勇那么大的块头,我是他对手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个跆拳道黄带四级。再说了,他这么大个人,我能藏到哪里去?”

  大家看着身材单薄的赵一谦,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沉了下去。

  万天宇对此不以为然:“就凭赵一谦这样子,一个人对付聂志勇是有点费劲,不过,怎么知道他没有帮手呢?昨天晚上咱们是分两个房间睡的,三个姑娘一间,咱们七个一间。先把三个姑娘排除,曾文的弟弟曾武排除,还有一个人,就应该在咱们这几个人中间。不过,”万天宇挠了挠头,“昨天晚上我睡得特别死,连赵一谦和聂志勇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陆楠一听来劲了:“没错没错,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曾文就不在他的睡袋里。”

  曾文闷声说:“这事跟我没关系,我起床后没干别的,就是去拣了些柴火而已,任凡她们几个可以作证。”

  任凡说:“上午曾文是抱了一大堆干柴回来了,今天烧水煮饭全靠他捡回来的柴火,连这些也是。”说着,任凡指了指墙角一堆被雨浇得湿答答的树枝。

  “你也没搞鬼,我也没搞鬼,谁都没有搞鬼,这么说,我们今天只有投票一个选择了?”宋阿娟的声音微微有点发抖。

  “啊,自己投票选出一个人来送到地道里去,这太残忍了,我不要。”欧阳雪尖叫着把头埋到了曾文的怀里。

  曾武看着哥哥紧紧地搂着微微发抖的欧阳雪,突然指着墙上的“人是铁,饭是钢”大声说:“你们看,这‘人’字少了一撇,像不像被人拿斧子砍了脑袋?”

  欧阳雪惊恐地发现,这个少年俊美的眼中全是狰狞之色。

  陆楠像是没有听到曾武的话,发狠地说:“投票就投票,我倒要看看到底谁在搞鬼!”

  欧阳雪声音颤抖着说:“咱们要是不投票,会不会引来笔仙的疯狂报复?”听了这话,宋阿娟顿时吓得哭了起来。

  任凡淡淡地道:“我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我不投。”

  听着大家没头苍蝇乱窜似地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个结果。万天宇心中也是一阵焦躁,他本来想痛斥投票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但每每想张嘴时,那个白森森的骷髅头就浮现在他眼前,一条长长的蜈蚣正爬来爬去。

  曾文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子吧,干脆大家来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同意投票的举手。”

  赵一谦第一个把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万天宇正犹豫要不要举手时,只见萧俊突然站了起来,闷声闷气地说:“大家都别说了,我弃权,我不投。”

  整个营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宋阿娟捂着嘴轻轻“啊”地叫了一声。万天宇看着萧俊,心中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犹豫感到一阵羞愧。他又听得欧阳雪念叨:“笔仙规则第四条:弃权者即表示选择自己,被选出之人当即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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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4:52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第二个失踪人口
  1

  被一阵大力摇晃了半天之后,陆楠在黑暗中慢慢醒来。

  一张脸俯了下来,紧紧地贴着他的耳朵说:“快醒醒!”

  他眯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盯着眼前的这张脸。在微弱的手电筒的照耀下,这张脸显得有点发青,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又打量了一阵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石头营房大厅的睡袋里。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又迷糊了一阵,他终于想了起来,萧俊在提出弃权之后,大家也否决了把他送到地道里去的提议。

  曾文第一个坚决反对把萧俊送到地道里去。

  “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好歹我们都是大学生,好歹我们都学过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怎么可能干出这么荒谬的事来!要送你们去送,反正我是不去的。外面这么冷,雨还这么大,要去你们去,我不去。”曾文说什么也不干了,不管不顾地,要先去睡觉去。

  对于曾文的决定,万天宇第一个赞同。陆楠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上去,多数人都赞成这个说法,也就咽了回去。

  任凡提出,她们三个姑娘胆小,不敢单独睡一个房间,要求把睡袋挪到一起来。众人商议的结果是,大家一起睡大厅。反正小房间也睡不了人,因为进水太多。倒是大厅有了铁皮门的阻拦作用,还有一大片干燥的地方。萧俊被大家团团围到了中间。

  “快起来,该你值班了。”赵一谦再次伏下身来,轻声贴着陆楠的耳边说。

  耳边一阵热气传来,陆楠只觉得耳朵止不住地发痒。

  “这么快就一点了。”陆楠终于明白过来,该轮到自己守夜了。几个男同学轮流值班守夜也是大家商量的结果,毕竟谁也不想今天晚上再失踪一个人。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都是唯物主义者,可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坐了起来,摸摸索索开始穿衣服,才睡两个小时,就让人叫醒的滋味并不好受。

  “真是困啊!”陆楠又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朝右一抬腿,双脚准确无误地自行伸进了皮鞋里。因为怕被人踩着,陆楠每次都把鞋规规矩矩地放在睡袋右下方,摆得正正方方,鞋尖冲外,鞋跟冲里。

  “嘘,声音小一点,大家都不容易才全部睡着。”又是一阵热气传进耳朵,陆楠痒得不行,只好用手指掏了掏,这才舒服了点。

  “你要是困了,就喝点这个,大半夜的,一个人待两小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说着,赵一谦塞给陆楠一个东西。

  “我总算是熬过来了,我得睡了,晚安。”赵一谦摸到自己的睡袋里,一阵窸窸窣窣后,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陆楠低头摇了摇手里这个凉冰冰的东西,居然是一支已经开了瓶的矿泉水,只有小半瓶了。居然给我喝剩下的,陆楠心中不禁一阵恼火。

  陆楠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赵一谦的睡袋,不用说,那个最豪华、最名贵的睡袋肯定就是他的。对赵一谦来说,开一艘游艇看上去比自己骑一辆自行车还容易。不说他浑身上下穿的名牌,光手上那只为这次野营买的瑞士天梭运动手表,就够全家人吃上一年。谁叫人家爸爸的企业全省赫赫有名,位列纳税大户十强。

  有钱真好,陆楠想。

  自己远在甘肃山区的父母别说买,恐怕一辈子连坐都不可能坐上一次自己坐过的这样的游艇。为了凑足自己的学费,家里连牛都卖了,妹妹也辍学到广东打工去了。想到父母所欠下来的债,陆楠心里一阵焦躁,眼看明年就要毕业了,可自己的工作在哪里?全家人都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这个村里唯一出来的大学生,将来能光宗耀祖。妹妹出嫁,这做哥哥的肯定还得预备一份大嫁妆。

  其实妹妹的成绩一点也不比自己差,陆楠心里一阵发酸。可有什么办法呢?家里连一个大学生都供不起,父母借遍全村,连村委会都惊动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到最后自己的一半学费还是由别人资助。要不是借赵一谦的光,自己恐怕也没机会坐这样的游艇吧。

  不过,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被人瞧不起,自己只有睡别人睡过了的旧睡袋、喝别人喝剩下的矿泉水的份。因为是贫困生,还要整天受赵一谦的鸟气。

  越想越冒邪火,陆楠一抬手就打算把这半瓶矿泉水扔得远远的,又怕太响吵醒了大家,只好轻轻放在了脚边。

  在黑暗中,陆楠的目光慢慢变得敏锐起来。忘了是哪本破书上写的,人的眼睛完全适应黑暗将需要四十分钟,可他刚起来没多大会儿,已然能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这石头房间里另外还有七个睡袋,连自己的睡袋在内,众星拱月般绕着中间的一个睡袋围成一圈。

  不用问,中间的那个睡袋里躺着的就是萧俊。那个黑糊糊的大狗守着的自然是曾武。

  这年头,狗都睡得这么死。

  自己山区里的狗可不是这样,尽管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大黄狗,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叫个没完,晚上睡觉都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家里来什么人,狗总是第一个知道。哪里像这条据称还是什么纯血种的德国犬,自己和赵一谦这么大动静,也没见它抬抬头,更别提叫唤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城市里养出来的狗全这样。据说广州有上万头宠物狗被割断了声带,就是因为怕狗太吵。

  还是万天宇说得对,这种狗吃了最合适。

  一想到吃,陆楠只觉得肚子一阵叽里咕噜乱响,他站起身来,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刚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要到厨房去,还要走过四五个房间。他的脑中突然闪过曾武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这‘人’字少了一撇,像不像被人拿斧子砍了脑袋?”

  头皮一阵发麻,他又坐了回去。

  这又饿又困的,还真不是个滋味。

  他看了看自己的电子表,1点25分,数字绿莹莹的。

  半天才过了二十五分钟,一个人在黑夜里,这时间还真是难挨。下一个是谁?对了,是万天宇。

  这年头,只有他还在使用电子表吧。这块电子表还是他初中参加全省数学竞赛赢回来的,当初在他们那个山区里,可还是件稀罕物。现在,早就不值一钱了。除了名表,谁还戴表,谁不是拿手机当表使?

  其实他也有想过买个手机,可谁让自己是贫困生,谁让自己是资助生?资助自己的爱心人士发话了,如果他一味追求物质享受和奢侈品,爱心人士将断绝自己的一切物资和金钱援助。

  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陆楠抄起脚边凉冰冰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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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5:22 | 只看该作者
萧俊不见了!

  这不可能!

  万天宇的心脏像遭了重重一击,他无法使自己的眼睛从萧俊的睡袋上移开。他只觉得思维都已停顿,无法呼吸。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个睡袋在昨天晚上被放在了最中间,其他人围成一圈睡在外围。这个睡袋都还保持着昨天的模样,整整齐齐,头冲外,脚冲里……但里面空无一人。

  在八个人的重重包围之下,萧俊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万天宇只觉得头嗡嗡作响。

  雨早已停了,但风并没有止住的意思。

  一阵阵像是从地狱来的冷风从门外拼命往屋里刮,把八个人冻得哆哆嗦嗦,抖成一团。屋外的小草青翠欲滴,不像个秋季,倒像是春天。一夜间,居然还遍开了血红色的山茶花,棵棵又高又壮,成团成簇,漫山遍野,无处不在,诡异莫名。在昨天,这些山茶花还是些小小的花苞,这么一夜之间突然就盛开得血红一片。

  一整夜的暴雨把山谷变成了个泥塘,但偌大个山谷只有一个鞋印,清晰无比,连鞋底的纹路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耐克牌球鞋。

  鞋印是万天宇的。

  鞋印留在了第一个台阶之下。那是他去寻找萧俊时在门前留下的。踩出这个鞋印后,他就把脚收了回来。如果萧俊是从大门走出去的,那么,山谷里会留下重重的痕迹。但是,前面一个脚印都没有。

  也就是说,萧俊在雨停之后未曾跨出大门半步,而在凌晨一点的时候,他还在室内,这一点有赵一谦和陆楠可以作证。那……他怎么不见了?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这个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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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5:44 | 只看该作者
“为什么不叫醒我?”万天宇冲陆楠吼道,声音有点嘶哑。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睡着了,一睁眼天已经亮了。”陆楠低着头,嗫嗫地说,因为和衣而卧,他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僵硬和酸疼。

  万天宇只觉得心中乱麻一般,那个白森森的头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一条长长的蜈蚣正在头骨的鼻孔里钻进钻出。

  正自慌乱间,又听到任凡在厨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叫声,一拐一拐地急急走了出来,脸上是种说不出的表情。

  “不见了,不见了,都不见了!”一贯慢条斯理的任凡居然也结结巴巴起来。

  “什么不见了?”正在萧俊睡袋上翻来覆去作检查的赵一谦伸直了腰,不明白任凡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任凡吞了口口水,又说道,“水和食物都不见了,所有的吃的喝的都不见了,消失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了!”

  “笔仙,这是来自笔仙的惩罚!”一失手,欧阳雪手中的杨木梳掉到了地上,乌黑的长发飘在胸前,惊恐万分,状如女鬼。

  杨木梳徒劳地在青石砖上跳了一下,裂成了两截。

  “我要回家!”欧阳雪尖声叫了起来。

  没错,回去,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万天宇嘴里喃喃地念着。

  “可是萧俊和聂志勇怎么办?”曾文显得忧心忡忡。

  “不管了,等我们回去后,让校方和警察来找吧。”赵一谦彻底放弃了萧俊的睡袋。

  “没错,我们回去找警察更好。”陆楠在一旁插嘴道。

  “看样子,也只能这么着了。”曾文朝往门外看了一眼,山谷里空荡荡的。

  “不管你们走不走,反正我是不待了的。”说着,欧阳雪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行囊。在她的感染下,大家都七手八脚地收拾起行李来,像是比赛一般,一个比一个快,手忙脚乱。几个人慌里慌张从这屋跑到那屋,又从那屋跑到这屋,像一群没头苍蝇。尤其是陆楠,慌乱间居然脚底一滑,在平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但他没有吭声,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继续跑来跑去。地面上不时传来“咚咚”的声响,那都是因为慌乱而把东西弄掉到地上的声音。

  可以说,八个人是逃也似地飞奔而去。营房里留下了一大堆空了的矿泉水瓶、方便面袋子,花花绿绿的帐篷和一些来不及收拾的零碎。当然,还有聂志勇和萧俊的背包和睡袋,没有人会愿意再多碰上一手指。

  任凡最后一个离开这个营房,经过一夜之后,她的脚踝肿得越发高了起来,而且整个脚背都是一片淤青。馒头一般的脚只能勉强穿在旅游鞋里,鞋带被系得松松垮垮。每走一步,她都要皱一皱眉头,看样子伤得不轻。尽管疼痛难忍,不过她没有吭声。

  每个人都急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没有人顾得上她。她在尽量跟上大家的速度,不拖人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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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6:02 | 只看该作者
 山谷里湿答答的,万天宇像踩在一个泥塘里,泥从他的脚底涌出来。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吧唧声。每个人都是这样,山谷里吧唧声响成一遍,很快乱七八糟的脚印踩得满山谷都是,显得丑陋不堪。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那个少年,脚边是那条德国黑贝。少年有点垂头丧气,因为早上让他的牧羊犬去找萧俊时,这条老狗又扑到了灶台前,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结果被曾文轻轻踢了一脚。这下,再也没有人相信老彼特了。

  一边走,万天宇一边不时地把硕大的背包往肩上挪了挪。这是一路每个人都在不断重复的动作。因为都是菜鸟,没有人知道这背包该怎么打,加上走得匆忙,睡袋都没有折叠整齐。一来二去的,每个人行囊就成了松松垮垮的一大堆。

  他见任凡一瘸一拐地,尽管有宋阿娟扶着,还是一副走得特别吃力的样子,硕大的登山包挎在她那小小的肩上,小山包似的,显得人越发瘦小起来。他正待上前去扶一把,却见赵一谦走了过来,把任凡的包接了过去,还是那副特别内疚的神情。看样子,他把任凡的脚伤全算到自己头上去了。

  经过一夜雨水的洗礼,本来就不好走的这条悬崖边上的小径更是又湿又滑。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慢慢腾腾翻过去,欧阳雪脚下一滑,还差点摔下去。好在有曾文在一旁扶着,总算是有惊无险。

  远远地看到蔚蓝色的海面上有个白色的东西在闪闪发光,万天宇精神一振,加快了步伐。毕竟从早上开始没吃没喝到现在,所有人都是又累又渴又饿。尽管海岛四面都是水,可偏偏都是咸咸的海水,喝不得。

  “爱神一号”被停在了离海岸线二三百米的地方,因为海岸周围全是尖尖的礁石,他们上下游艇都靠一艘小小的二人桨木制小船。小船很小,承载量也很低。

  见赵一谦伸长脖子一副左顾右盼很后悔的样子,万天宇紧了几步,追了上去。赵一谦看了万天宇一眼,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昨天风这么大,小船可别丢了才好。”

  万天宇满不在乎地说:“游艇还在,小船丢了要什么紧。”

  赵一谦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什么,游艇上就剩下一个充气皮筏,那玩意儿可不比小船,特别不好驾驶。别说载人了,要是没有经验的人,稍有一点风浪连岸都靠不上。”说着,他费力地把任凡的背包从左手换到右手上。一个最轻的登山包自身的重量少说也在十八斤以上,再加上里面装的防潮垫、睡袋以及三天的伙食及用具,怎么也得上了三十斤。

  “喂,你过来,帮一下忙。”赵一谦冲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陆楠毫不客气地吆喝道。陆楠的左眉毛不为觉察地轻轻一挑,又顺从地跟了上来。他正待伸手去接背包时,万天宇抢先伸了一只手出去,与赵一谦一起拎住了这个包。

  走了没多远,就能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正飘着一艘小船。看到小船还在,万天宇不由得也松了口气。

  陆楠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看到小船和游艇几乎都欢呼雀跃起来,他第一个冲到了小船上,还直冲赵一谦招手:“快上来,快上来。”万天宇往后看了一眼,曾文兄弟俩和欧阳雪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至于任凡和宋阿娟则远远地落在了队伍后面。“咱们先不等了”,陆楠对着不时回望的万天宇说,“反正小船一次也装不下这么多人,咱们先走一批,再回来接她们。”

  这一艘小小的二人桨小木船,承载量正常情况下只有两个人,勉强坐下他们三个已经很挤了。“也成,我们先上游艇,回头再回来接他们几个。”万天宇又往后看了一眼,看样子,宋阿娟和任凡一时半会儿是走不过来了。

  “吃的喝的都没有,倒是可以少拉一趟,咱们还算因祸得福了。”陆楠说着,把背包放了下来,站起来去解系在岩石上的缆绳。这缆绳被绕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足足绑了三圈,再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结,系得非常紧。一着急,陆楠解了半天都没有解下来。

  陆楠抱怨道:“你这打的是什么结,这么死?”

  赵一谦白了他一眼:“无知,这叫叫防脱结,也叫活结,是水手结中的一种,越拉只会越紧。”说着,赵一谦也动手解了起来,可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两人手指头都抠酸了,缆绳也没放下来。他向万天宇解释道:“这个是我出发前特意找老金学的,就怕小船飘走了。可我当初光顾着学打结忘了学怎么解开这个结了。”说着,赵一谦一发狠,从身上掏出了折叠的瑞士军刀,几下就把缆绳割断了。瑞士军刀可以说是外出野营的最佳工具,除了陆楠,其他几个男生每人都备了一把。

  小船一松,向海边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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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6:43 | 只看该作者

  陆楠站在露天驾驶舱上,长松了一口气。他身边的赵一谦正在捣鼓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仪表和操纵杆,只要那熟悉的马达声一响,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岛了。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阴风阵阵,一转眼又变成烈日炎炎,甚至比前两天还热。

  他又朝船舷底下看了看,万天宇正在笨手笨脚地划着那条小船去岸边接其他人。因为不会划,小船半天还在原地没动。陆楠看得心里直着急,因为这意味着又将消耗掉一些无谓的时间,真是个笨蛋。他俯到船舷上,大声向万天宇指挥起来。但在他的吆喝下,万天宇一着急,手忙脚乱,小船更加不肯走了,只是在海面上打转转,还时不时地撞他们的游艇一下。幸好木船太小,不然,非得把游艇撞上几个窟窿不可。过了好一阵,万天宇才勉强掌握了方法,向海岸边靠了过去,但几乎是横着过去的。

  小船在海岸与游艇之间往返了三次后,人总算全部上了游艇,锚也被收了上来,小船也被拖了上来,吊在了船尾。可赵一谦仿佛没看见一般,只是继续低头摆弄那些仪器,陆楠小心翼翼地催促道:“怎么还不开船?”万天宇也大踏步走了过来,嚷嚷道:“好了,可以走了,人都到齐了。”

  赵一谦脸色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惶恐。万天宇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这正是他在地道里见到赵一谦时的模样。

  “游艇它不动了。”赵一谦说。

  “不动了,是什么意思?”万天宇只觉得血管突突直跳。

  “不动的意思,就是坏了,不走了,马达不响了。”赵一谦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曾文在一旁温和地说:“你别着急,再试试。”

  “我都试了八百遍了。”赵一谦声音都变了,几乎要哭了。赵一谦又定了定神,再试了一遍,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嘴里连声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万天宇急了,直问道:“到底什么不可能?”

  “没油了!”赵一谦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万天宇一听直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们出发时不都检查得好好的,上岸前油不是还有一大半来着?而且,你不是说你这游艇有两个油箱的吗?”万天宇觉得一阵头晕,汗顺着他的后脊梁就滑了下来。难道我们真的离不开这个岛了吗?

  “你别急,我们去先去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油箱漏了。”曾文心下也是十分着急,但看上去还是气定神闲,声音也还是十分柔和,仿佛这些天发生的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赵一谦断然说:“这不可能!因为我这个游艇的油箱是舱体油箱,没有传统的油箱间连接管,所以不可能有舱体内的连接管滴漏现象。不过,我还是先去看看吧。”

  赵一谦和他们三个一齐下到底舱,四个人在一起有点挤,但谁也不愿意离开。赵一谦又打开了带检查口的油箱顶板,用手电筒照进去,却见油箱里闪闪发光,是钢板反射的光线!油箱里非但没有一滴油,而且灰色的钢板锃光瓦亮,像是这个油箱从来都没有使用过一般。四周也没有半点汽油味,根本不存在泄漏出来的汽油。

  正自疑惑间,万天宇只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浑身一震,他惊恐地看见脚底下的船板居然裂开了,碧蓝的海水疯狂地涌了进来,一瞬间就到了他的脚脖子上。

  “笔仙,是笔仙,是笔仙不许我们离开这个岛!”赵一谦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起来,显然,他崩溃了。

  曾文见势不对,拉着他就往外跑。四个人一口气跑到甲板上,七手八脚把吊在船尾的小木船放了下来。刚把三个目瞪口呆的姑娘放到小木船上,游艇已然开始慢慢下沉。陆楠不管不顾,也硬挤了上去,勉强站在了船头上。小木船一歪,几个姑娘惊呼起来,欧阳雪尖声喊道:“船要翻了,你快下去!”她想去推陆楠,但又坐着不敢动。好在小船大力晃了晃,又稳了下来。任凡见状,赶紧支起木桨,与宋阿娟一人一个,大力划了起来。

  情急之下,小船被划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工夫就靠岸了。万天宇焦急地站在甲板上,只见任凡又很快把小船划了回来。此时游艇已然下沉三分之一了。曾文对万天宇说道:“你们快下去,回来再接我。”

  “不,还是你先走,反正我会游泳。”

  “这个时候还让什么让,快走吧。”

  万天宇急了:“反正一船也装不下,你的弟弟和赵一谦先走,回头我们再一起走。”

  曾文冲他吼道:“啰唆什么!你力气大,你先走,好把任凡换下来,回头再来接我!”说着,曾文还推了万天宇一把。被他这么一吼,万天宇倒是老实起来,乖乖地下到了小木船里,他还从没见过曾文这么大声说过话。

  曾武却呆在甲板上不肯下去了,说要与哥哥共存亡。曾文急了,几乎把他踢到了小船上,见弟弟还要挣扎着起来,他示意万天宇把曾武按住了。他冲他们挥挥手:“快去吧,放心,大不了我游回去,几百米而已,淹不死人。”

  等到万天宇再回来时,游艇已只剩甲板还在水面上。见到万天宇过来了,曾文倒是不着急上船,他有条不紊地先把没有被带走的背包一一扔到小船上,自己再跨了上去。万天宇划出没多远,游艇就彻底沉没到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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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7:04 | 只看该作者
八个人疲惫不堪地蛇行在山谷里,队伍拖得老长。山谷里的山茶花在烈日下却越发娇艳起来,红的、粉的、白的,团团簇簇,遍布山谷。

  宋阿娟用肩膀架着任凡,慢慢腾腾地走着。

  这一次她们又落到了最后面。

  任凡每走十几步,都要停下来歇一歇。每次,宋阿娟都好脾气地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凡不走,她也不催。

  因为这一次,她们再也不用着急了。

  不光是她们两个,其他人也走得很慢,背着沉重的背包。谁也不着急回那个破石头房子。所有人都巴不得一辈子再也不回去——如果不是除了这个营地他们无处可去的话。

  万天宇走在队伍的中间呆呆地看着走在他前边的少年,裤脚被高高吊着,露出一大截灰色的棉袜,一条黑色的狗在他的脚边慢慢走着,吐着长长的舌头。这孩子在抽条,裤子短了,该换一条了,万天宇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还会有闲心想这些?可这念头就是止不住地往他脑袋里蹦。

  山谷的地面倒是被晒干了,歪歪扭扭的脚印依然清晰可见。万天宇抬头看着他们的营地,这个四四方方的石头房子上布满了青藤和爬山虎,呈现出一种青灰色。万天宇心里“咯噔”一下,看上去,这个房子活像一个棺材。

  慢慢腾腾蹭回营地里,只见四周一片狼藉,睡袋、帐篷、方便面盒、空矿泉水瓶扔得满地都是。一弯腰,万天宇捡起了脚边的一张纸片,那正是赵一谦记录来下的笔仙规则。

  万天宇一条一条慢慢看过去,心如死灰:

  笔仙规则第一条:每天子时,送一人到地下的地下,黯黑之处。

  笔仙规则第二条:该人由众人每晚自行投票选出。

  笔仙规则第三条:如果投票结果超过一人,则一同处死。

  笔仙规则第四条:弃权者即表示选择自己,被选出之人当即赦免。

  笔仙规则第五条:投票者必须说出投票理由。

  笔仙规则第六条:擅自离岛者,死,并将有二人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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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7:29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孤岛生存
  1

  一张已经卷了边的海图被摊平到了圆桌上,赵一谦闷闷不乐地看着这张海图,没完没了地唉声叹气,只是摇着头说远,太远。万天宇俯下身去,看了半天,只是莫名其妙,他彻底不明白上面画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这叫墨卡托海图,你看不懂的,我和曾文也是在图书馆泡了好长时间才勉强看明白。”赵一谦看着一头雾水的万天宇,又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们现代的海图一般都是采用的墨卡托投影,这种投影是一种等角正圆柱投影,是荷兰制图学者墨卡托在1560年推算的,所以叫‘墨卡托投影’。”

  万天宇还是满头雾水,不过,他并不关心这海图怎么制作的:“我们离最近的岛屿有多远?”

  “我们在这个位置,”赵一谦指着海图左上角的一个用红笔打的叉,“至于最近的岛,在这里。”赵一谦把手指划到了离那个红叉大约一巴掌距离的地方。

  “看上去也并不是太远。”万天宇心中有点高兴,“我们能不能划那条小船过去?”

  “不可能。”赵一谦断然道。

  “这个海图用的是线比例尺,也就是用线段来指示长度。”曾文俯下身,指了指海图右下角的比例尺。他那件亚麻质地的白衬衣已经微微有点发黄。要是在校园里,这是不可能的事。看着万天宇迷惑的表情,他又解释道:“简单点来说,直线上一厘米,代表地面上五海里。”

  “我的天!”陆楠惊呼道,“岂不是离我们最近的岛也在一百海里以上了?”

  “可以这么说。”曾文长叹一口气,“最可怕的是,就算我们到了附近的岛屿,也不表示这个岛上有人,或者有通信设备。”

  “真是个倒霉的地方,你们怎么选了一个这么偏的地方搞野外生存,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这下好,谁都跑不掉了。”欧阳雪嘴嘟得老高。听了这话,赵一谦脸色更加铁青了。

  “我们的手机没有信号,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在岛上布置求救信号,比如说,点烽火、在海滩上写上‘SOS’的求救字样。”曾文继续说。

  “可是,谁会看见我们点的烽烟呢?就算有渔船经过,谁会看这个该死的岛上有没有烟?就算看见了,谁又会停下来?而且,在海滩上写字一点用处也没有,你以为我们是美国啊,动不动就有直升机在头上飞来飞去。”陆楠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真是,美国大片看多了,把人都看傻了。

  “就算是千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是不是?万一呢?万一有人看见呢?写了字总比不写字好,点了烟总比不点烟强。”

  “另外,做好最坏的打算。今天是十月三号,十一长假的第三天,离十月七号长假结束,还有四天。但是……”曾文停顿了一下,“学校要发现我们不见了,至少要到十月八号,这是最乐观的情况。至于出发找我们,最快也得到十月九号。也就是说,我们最少要在这岛上再过六天。”曾文把右手伸出去,用大拇指和小拇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六”字。

  大家呆呆地看着曾文的右手,一言不发。

  欧阳雪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六天,不渴死也要饿死了。”曾文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搂住了她的肩柔声说道:“别怕,一切有我呢。”

  任凡却突然微笑起来:“我想,我们一时半会儿还饿不死。你们等等我。”说着,她又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拎过来一个黑色的大包。“这是我上次留在游艇上的”,说着她神秘地拉开拉链,众人不由得欢呼起来。

  万天宇兴奋地冲了过去:“任凡你真是太伟大了!”说着,他开始把包里的东西一一往外掏:“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嗯,一箱方便面,十二包;火腿肠一捆,六根;面包八块;综合维生素一瓶,一百粒;能量棒五根;牛肉干三袋。我说任凡,你太了不起了!”

  任凡抱歉地说:“其实游艇里面还有些矿泉水,但实在太重了,刚才又那么乱,来不及拿出来,现在都沉到海里面去了。不过,我想既然海岛上有那么多植物,还有野牛,找点淡水应该不成问题。”

  “大家把自己背包里的零食、饮料都拿出来,现在是同舟共济的时候,所有食物只能按人分配。”曾文说着,先从自己的背包里拿了一包香蕉片和一袋棉花糖。这都是欧阳雪喜欢吃的零食,他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偷偷拿出来,给欧阳雪一个小小的惊喜。

  宋阿娟拿了一袋地瓜干和一包菠萝干出来,又在任凡的指点下从她的背包里拿了包正仁五香瓜子。其他人也把自己所带的零食拿了出来,花花绿绿,全部堆在厨房那张唯一的破旧的朱红色圆桌上。

  任凡重新计算了一下食物,多了菠萝干一袋、香蕉片一袋、棉花糖一包、瓜子一包、地瓜干一包、蒙牛酸酸奶一支、旺仔QQ糖五包、雀巢威化饼一包。除了曾文,其他的零食都是三个姑娘提供的,小伙子们谁也没有买零食的习惯,要买,也只是买香烟。

  万天宇看了半天,愁眉苦脸地说:“这些东西我们八个人一天就能吃完。六天,我们就靠这点食物,非得饿死不可。平均下来,每天只有两包方便面、一根火腿肠,还有这些,呃,瓜子花生。”他用手在桌上扒拉扒拉这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就算不饿死也要渴死。”

  “是啊,”曾文也皱着眉头,“我们还要另外找吃的和水源。这么大个岛屿,肯定能找着,不然,这个岛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花草树木和动物了。”

  听到这话,万天宇突然眼前一亮:“野牛!这个岛上不是有好多野牛吗?咱们只要打上一头,就够我们吃上好多天了!”

  陆楠突然插嘴道:“其实我们也不用平均分成六天,可以每天多分一点,反正我们每天都要少一……”话说到一半,他看了看大家,又把话咽了回去。

  像是没有听到陆楠的话一般,曾文继续说道:“这样吧,我们先分工,分头去找水和弄吃的,大家自己报名,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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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7:57 | 只看该作者
“你是个傻瓜,你应该抢先报名去打野牛。反正野牛不好打,打不着也不会有人怪咱们。我敢跟你保证,他们谁也打不着,就凭曾文弟弟的那条老狗,别说野牛,我敢保证,连野牛的一根毛也打不着!”

  万天宇没理会陆楠的喋喋不休,继续大阔步往前走。拴在脖子上的两个空矿泉水瓶一晃一晃的。

  “这是个海岛,都他妈全是海水,咸的,咱们上哪里找淡水去?大家眼巴巴地看着咱们,要是没找到水,就麻烦大了。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万天宇没有吭声,走到山谷出口,他想了想,往左边拐去。

  “就算不打野牛,去点烽火、在沙滩上写那几个破字也成啊,便宜的事白白让别人捡了。”

  “你要是不想找,你就跟他们打野牛去,没有谁硬拉着你来。”万天宇厌恶地用眼角扫了身边这个戴眼镜的小平头一眼。

  陆楠吓了一跳,赶紧换上口气,讨好地说:“我说万天宇,咱们俩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见万天宇仍是不吭声,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今天晚上大家肯定会投票,绝对。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想,曾文、曾武还有欧阳雪,肯定是一伙的。任凡和赵一谦是一对,这两个也拆不开,还有宋阿娟与任凡又是死党,他们也是个三人组。就咱们两个落了单,你别瞪我,这是事实。咱们要是不团结、想想办法,就会今天是我、明天是你,没错,一个也跑不了,咱们就得入地道,去会笔仙。”

  听到这里,万天宇脚下一缓,步子慢了下来。

  陆楠一见有戏,说话语气又变得亲热起来:“咱们现在的任务,是选择拉拢曾文一伙拆散赵一谦一伙,还是拉拢赵一谦一伙打击曾文他们?他们两组都是铁血三人组,不过,听说宋阿娟其实和任凡之间是有过节的,他们这一组比较容易打垮。再说,任凡脚又扭了,现在是废人一个,是个多余的家伙。你看,我们俩出来找水,其余的人,嗯,曾文兄弟俩还有他们的那条狗打野牛去了,赵一谦和宋阿娟去点烽火还有在海滩边上写那个傻瓜‘SOS’去了,只有任凡还舒舒服服待在营地里休息。所以说,说动大家投她的票是最容易的。再加上欧阳雪与任凡是对头,这么一来,这个三人组就很容易被踢出局。”

  陆楠一边说着,一边又摇了摇头:“不过,这样一来,回头曾文他们这一组就不好对付了,一个是情侣,一个是兄弟。还是先搞定他们这一组为上,嗯,擒贼先擒王,他们这组人,要是把曾文搞定了,其他两个人就好说了。”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红树丛,红树林基本就是长在沼泽地里,树根处几乎全是水。万天宇听了陆楠的话,没有吭声,只是看了他一眼,又仔仔细细在红树林底下搜索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

  陆楠跟在他后面,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只觉得口干舌燥。太阳这么大,一整天才喝了那么几滴水。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听自己的呢?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第七条规则吗?你怕最后我把你弄进去是不是?可你想,咱们还有八个人,在岛上只有六天,也就是说,还有两个人能被救走。我们又怎么会自相残杀呢?”

  万天宇没有理会陆楠,放眼望去,见到前方不远出有一汪清水,不禁眼前一亮,赶紧几步走上前去,蹲下身来,用手捞了点水尝了尝,又气恼地把手一摔,把嘴里的水吐出去,连声呸道:“妈的,咸的!”

  又寻了几处之后,万天宇终于失望了。本以为有树林的地方,自然有淡水,因此一出门,他就直奔这红树林。但万万没想到,这红树林偏偏生长在咸水里。怪不得红树林被称为了“海滩森林”,也是海滩上几乎唯一的森林景观,原来与它的这个习性有关。万天宇失望地道:“早知道今天要找淡水,昨天晚上把雨水收集起来就好了,白白浪费了一整夜的雨。”

  “早知道,早知道有今天,我根本就不会来这个破岛!”陆楠恨恨地说。他跟在万天宇身后,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尽管小心翼翼,黑色皮鞋还是被水泡得有点胀了起来。陆楠心疼地看着脚下的鞋,再这么泡几次,这鞋非得裂了不可。

  渐行渐远,二人已然走过虬然有劲、盘根错节的红树林沼泽地,一堵深红色的绝壁刀砍斧削一般耸立在二人面前,高达上百米,耸直陡峭,令人望而生畏。数百只海鸟栖息在突出的岩石上,不时在天空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呼朋引伴。半人高的灌木荆棘和杂草遍生悬崖。

  万天宇低着头仔仔细细地在岩石间来回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山泉或者小溪。看到万天宇不理自己,陆楠一时也没了主意,也只好跟着一起拨拉石头。找了一阵,又有点不耐烦地道:“这里的鸟还真多,它们倒会挑,这里一点风都没有。”

  听了这话,万天宇冥思苦想:“是啊,这里明明是背风坡,我记得出发前看过《野外生存手册》,说淡水在迎风坡还是背风坡来着?咱们上那边找去。”万天宇记得手册上说淡水的水源首选之地是山谷底部地区,高山地区寻水,应沿着岩石裂缝去找。

  二人绕着绝壁继续前行,走了不多大会儿,风明显大了起来,一股强劲的海风裹着浓浓的海腥味迎面而来,比起湿气腾腾暑气蒸蒸的沼泽地,二人只觉得清爽了不少,不由精神一振。山崖尽管还是很高,却没有那么陡峭了,山脚下是一片小小的海滩。海滩没有他们上岸的那片那么大,但沙子也一样的平缓细软,海水也是一般的清澈见底。

  万天宇四下看了看,就往山崖上爬去。陆楠也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没多久,正攀着一块小岩石往上走的万天宇突然高兴地把手举到陆楠面前说:“你看,这是什么?”

  陆楠看了看眼前这只脏兮兮的手:“不就是一团泥巴嘛。”

  万天宇把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不对,你看,这泥是湿的。”

  陆楠一听之下,也来劲了,顺着小岩石往上走,泥土越来越湿,终于在一个岩石缝中发现了一小汪水,再用手扒拉扒拉周边的浮土,一小股清水流了出来。陆楠一见之下大喜,赶紧把干裂的嘴凑上去,一阵清凉直接从嘴涌向了全身。

  万天宇赶紧把他拉开,说:“这水能直接喝吗?还是先净化净化再喝吧。”

  陆楠抹了抹嘴,长长地舒了口气:“没事,这种山泉水最干净,不比湖泊里的水,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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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8:43 | 只看该作者
 赵一谦趴在山坡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在草滩上悠闲漫步的那一群庞然大物,转头对旁边的曾文小声问道:“你确定咱们是要打这玩意儿,而不是被它们吞下去?”

  曾文看了看他,精神显然要好多了,笑道:“你小子这会儿怎么精神了,不是早被吓破胆了吗?”

  赵一谦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昏迷也是一种有效的自我保护手段,不过,你真的确定就凭这个东西咱们就能把野牛给拿下来?”他扬了扬右手,一把折叠瑞士军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已经是他们手上最锋利的武器了。

  曾文说:“这不是野牛,野牛块头比这个大,而且凭这一身黄毛就知道是黄牛,不过没有人管,所以成了野黄牛。”

  “这种荒岛上怎么会跑出黄牛来?”曾武非常好奇,拍了拍乖乖躺在身边的彼特。

  “可能当初是有人饲养吧,说不定就是当年的驻地部队养的。军队撤了,牛没带走,就变成了野牛了。”曾文看了弟弟一眼,他显然忘了赵一谦提过的老金的故事。不过,他也不想再次提醒这个健忘的弟弟。

  “你们看,这里还有几头牛犊子,它们跑得慢。咱们一起跑下去,把大牛轰走,把最小的这头牛犊子赶到这个山坳里去。只要赶到山坳里,这小牛跑不动,咱们几天的食物就有了。”曾文指了指左边的山坳,窄窄的一条缝,只要把牛犊子赶过去,它就只能笔直往前跑,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三个人呼啸着冲了下去,彼特冲在最前面,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咆哮。

  牛群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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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09:09 | 只看该作者
 陆楠斜斜地依在身边的岩石上,看着万天宇轮流把四个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放到岩石缝中:“我说我们不如个个击破,先把最弱的干掉。”

  “任凡,反正是个废人,就是她。”陆楠狠狠地用手在空中劈了一下。

  万天宇不语,只是心满意足地看着四个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慢慢变得丰满起来。这股山泉水实在太小,接了好半天,才把瓶子全部接满。

  陆楠又看着万天宇折了两根灌木,小心翼翼地在岩石边上摆了一个显眼的十字架。显然,他可不想一转身,又不知道这个辛辛苦苦找来的泉眼跑哪儿去了。陆楠咬了咬牙,说:“要不,我们不把这泉水的位置告诉他们?淡水在海岛上就是命根子,只要我们掌握了泉眼,就等于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谁也不敢动我们。”

  万天宇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这岛上就这一个泉眼?没有我们他们自己就找不到?再说了,这么多的野黄牛,它们喝什么?”

  这话像是给了陆楠当头一棒,他过了好半晌才说:“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有野牛的山坡找,还屁颠屁颠跑到这山崖上来干吗?”

  “前天我见过,那是一个臭水塘,全是绿藻,不容易净化。”

  一路往回走,万天宇一边不时地顺手把身边的灌木、枝条折断,作为路标。

  “我说,今天晚上大家一准儿会投票。我敢打包票。躲肯定是躲不掉的,我说,你倒是给句话啊。”

  眼看又要回到山谷,陆楠有点绝望。我遇到了个傻瓜,早知道我还不如拉拢赵一谦。赵一谦早就被吓破胆了,肯定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走到山谷,万天宇的大阔步突然停了下来,望了望天空,嘴里喃喃地念着:“我们今天晚上真的要投票吗?”

  陆楠看着这个傻瓜,合着我说这么久都是废话,“投,我敢跟你打赌,今天晚上大家肯定会投票。”

  “真的非投不可吗?”万天宇眼睛还是直直地望着远方,一副元神出窍的模样。

  “这样子吧,你别管那么多,如果晚上都不投票也就罢了,要投,你跟我一起投曾文。”陆楠恨恨地看着继续往营地走的万天宇,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我应该找赵一谦去说说。一想到要去找赵一谦,陆楠就有点头疼,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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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0:03 | 只看该作者
万天宇刚回到营地,一转身,陆楠就不见了。倒是任凡,一见他就从冰冷潮湿的青石砖上站了起来,显得颇为高兴。她接过万天宇手中的水,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够,然后长长舒了口气,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我早就捡了些干柴进来,就等着你的水了。等他们一回来,咱们就吃饭。”

  被她一说,万天宇这才发觉,从早上到现在,还什么东西都没吃。但很奇怪,他并不觉得饥饿。任凡一伸手,拎起他刚打回来的水就往厨房走,见她一拐一拐吃力的样子,万天宇赶紧把水接了过来。

  两个人来到厨房,万天宇见歪歪扭扭的灶台上果然已经整整齐齐地码了干柴,细的在下,粗的在上。任凡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是向宋阿娟学的,现学现卖,怎么也没有她弄得好。”万天宇见她的脚踝越发肿了起来,足足有膝盖一般粗了,高高地耸在裤腿外面。也不知道她怎么把这些柴火弄进来的,她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万天宇见一时也没什么事干,便学着任凡坐在地上。坐着坐着,他只觉地面上似乎有点晃动,隐约间似乎听到地底深处传来“咚咚”的响声,像是谁在敲打一般。正诧异间,却见窗外赵一谦他们几个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陆楠也跟在他们后面。

  赵一谦一进屋,就把手中用来驱赶野牛的长棍往地上一掼,恨恨地道:“这哪是什么野牛?简直是一群野兔子,比猴还精。”

  野牛比他们想象的精明多了,看上去似乎被大家赶得四下逃窜,但实际上小牛犊被大公牛们死死地护在中间。他们几个想改变策略搞伏击,没想到野牛们的耳朵偏又好得出奇,有半点风吹草动就一哄而散。几个人白白地跑了一下午,又累又渴,除了皮肤被晒得更黑点儿,什么都没有捞到。

  眼见宋阿娟她们也回来了,任凡立刻开始生火做饭。不多大会儿的工夫,一股方便面的香味就飘满了全屋。两包方便面被煮得发发的,泡成了整整一锅。火腿肠也是,一根足足被煮成了两根那么粗。方便面和火腿肠被小心地平均分成八份,再分给了每人三块牛肉干、两粒维生素。

  在分这些食物的时候,任凡非常小心,尽可能分得均匀点。

  这么点食物谁都吃不饱,可这已然是今天的大餐了,至少每个人的不锈钢杯里都是满满一杯。可看上去,似乎大多数人都没什么胃口,也没有谁挑三拣四。野牛虽说没打着,好歹淡水还是足够大家喝个饱了。

  晚上怎么办?任凡也不敢想,只是尽量把手上的工作做得让大家满意一点。

  因为她知道,谁让大家不高兴,谁就将第一个消失。

  她看了一眼欧阳雪,那个“白雪公主”。看上去,欧阳雪并没什么烦恼,还是天使一般,兴高采烈地和曾文粘在一起,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样子,二人早就达成了什么协议。

  尽管没什么胃口,八个人还是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很快就把自己眼前少得可怜的食物消灭得干干净净。因为实在太少了。

  万天宇想打破这难堪的沉闷。他扭头对坐在身边的曾武说:“嘿,小孩,我给你猜个谜吧。”

  “说,一只乌龟盖了个房子,爬进去住着,叫什么?”

  曾武没有吭声,在这个年纪,是最痛恨人家叫他小孩的。

  万天宇板着声音说:“盖中盖。”

  还是没有人吭声。

  万天宇干脆自说自话起来:“这只乌龟把房子拆了,又盖了一个新房子爬进去,知道叫什么不?新盖中盖。说,这只乌龟又把房子拆了,重新盖了一个新房子爬进去,知道叫什么不?巨能盖。”

  曾武“扑哧”一声轻笑,看着没有其他人出声,又乖乖地闭上了嘴。

  这笑话说得并不是时候。

  曾文站起身来,眺望着窗外,天空已然开始发黑,可以看到归巢的飞鸟从天上掠过。
    尽管百般不愿意,暮色还是不顾不管地一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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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0:33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同命鸳鸯
  1

  你是个天生的笨蛋,像猪一样,除了拖后腿,你什么也干不了。应该听你奶奶的话,一生下来就把你摁马桶里。宋阿娟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全身止不住地发抖,我真像一片马上就要掉到地面上的枯黄的落叶。

  地下室可真是个好地方,宋阿娟四下看了看。因为有八根火把,四周被照得通明。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泥房,包括天花板和地面在内,被水泥抹得异常的平整。这可真像是一个水泥棺材。宋阿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们像是从石头棺材走向水泥棺材。八个人正鸦雀无声地坐在这个水泥棺材里,四周死一般的沉静。从死亡走向死亡,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挑选这个地方是大家商议后的结果。一则,这里离地道最近,二则,这里只有一个又窄又陡的台阶通向外面。只要把守住台阶,谁也别想跑出去。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因为有人提出,万一被选出来的人跑了怎么办?今天是没吃的、没喝的、也没有船,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新的惩罚。

  萧俊不见了,聂志勇不见了,今天晚上还要消失一个人,我却只能坐在这里发抖。

  妈妈说得对,我一无是处,我应该生下来就被摁到马桶里去。

  坐着坐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家还没回来。

  坐着坐着,宋阿娟觉得地面上似乎有点晃动,她隐约似乎听到地底深处传来“咚咚”的响声,像是谁在敲打,一下紧接一下。

  “地下的地下,黯黑之处”。我真是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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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0:51 | 只看该作者
静默中陆楠终于忍不住了,他欠了欠身:“马上就要到子时了,大家说怎么办吧,投不投票?”

  听到他的话,彼特冲他汪汪地叫了两声。

  陆楠恨恨地看了这条德国牧羊犬一眼,从登船的第一天起,这条老狗跟就他不对付,看他不顺眼,走哪里都冲他汪汪直叫,满怀敌意。万天宇说的没错,就应该把你吃了。想到这里,陆楠心中突然一动。

  干吗不把这条狗给炖了?正好大家缺食物,偏偏这野牛跑得比兔子还快。彼特像是听懂了他的心思一般,又冲他不怀好意地一通乱嚷。曾武拍了拍它的脑袋,它这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趴在小主人的脚边,一动不动地打起瞌睡来。

  陆楠看了看这个倔强的少年,顿时泄了气。就凭这个愣头青,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搞不好还会指挥这条老狗咬上自己一口。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一动,下一次绝不能再让这条狗留下来。

  曾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着牙说道:“陆楠说得对,拖也不是个法子。我提议还是老办法,大家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同意投票的举手。”说着,他第一个缓缓而又坚决地把手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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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3:12 | 只看该作者
“该你表决了。”宋阿娟被任凡大力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出神太久了。

  “表决什么啊?”宋阿娟茫然地看着任凡,嘴张得大大的。

  “这么关键的时刻,你居然还走神。”任凡看了她一眼,小小声地责备她道。她一定神,这才发现曾文左手拿着一张纸,右手拿着笔,弯着腰趴在地上正费力地写着,一边写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看到曾文右手上的笔,宋阿娟不由得一哆嗦,她又想起了任凡说的那个故事。

  终于,曾文直起腰板,对着纸大声念了起来:“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我们自愿于每晚九时整集合,到地下室集体投票。每晚,我们将投票选出一人,被选出之人自愿被送进地道,不得反悔,不得有妄图逃跑之行为……”

  自愿?不,我不自愿。宋阿娟想,我恨不得现在拔腿就跑——如果我跑得掉的话,如果我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话。

  “每天晚上,我们将进行一到二轮投票,第一轮如果选出之人超过一人,该轮选出之人将作为候选人进行第二轮投票。我们力争每晚只选出一人,但如果经过两轮选举之后,人数仍超出一个,选出之人将全部自行进入地道。”

  听到这里,宋阿娟只觉得脊柱一阵发寒,从脚底直透头顶。千万不要是我,妈妈我不要进去,我会吓死的!

  “投票方式为不计名投票,由一人唱票,一人监票。唱票与监票之人也由大家选举推出。”

  “大家还有什么补充意见没有?”曾文看着其他人。

  “我有问题。”陆楠站了起来,“要是唱票的人和监票的人串通怎么办?要是唱票的人和监票的人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别人的怎么办?”

  听到这话,大家纷纷附和。

  “我看这样,不如记名投票。也别写什么纸条,免得中间有人做手脚。干脆每个人说出来,自己选谁,为什么。”陆楠的话一出,又获得了一片附和声。

  曾文又弯下腰,挥笔写了起来。把新规则念完后,曾文说:“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有?”

  一片沉默。

  “如果没有问题,大家都来签个字吧。”

  看着大家一一签字,宋阿娟也只好硬着头皮去签一个,只是握笔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字签得歪歪扭扭,不成个样子。不过她看了看别人的字迹,几乎个个都大失水准,只有任凡的字,还是一贯的工整、娟秀。宋阿娟想,不知道我几辈子才能像她一样头脑冷静,处变不惊。

  “这么拖也不是个办法,”陆楠看着一动不动的众人,第一个开腔了。在签完字后,谁也不愿意第一个投票。

  “我先投,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投曾文。”陆楠看着对自己张了个O型的嘴、满脸诧异的曾文说,“我跟你无冤无仇,如果一定要说原因,只能说今天一定要投一票,所以我投你。”

  曾文的脸涨得通红,他腾地一把站了起来,罕见地激动起来:“无冤无仇?不一定吧,你是恨我当年抢走了欧阳雪。没想到隔了两年,你还这么惦记着。亏得那天晚上你还在校门外的大排档上喝着酒跟我说,你把欧阳雪交付给我了,我还一直拿你当爷们看来着。”

  听了曾文的话,陆楠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欧阳雪在一旁怒目圆瞪,指着陆楠尖刻地说:“交付?我呸!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也配来追我?”

  “我投欧阳雪。”任凡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看着欧阳雪说,“我们一直不合,这谁都知道。我也不想做个伪君子,所以我把我的这一票投给了你。”

  宋阿娟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说着,声音细到几乎听不道,她不得不第二次重复道:“我也投欧阳雪,原因你们也知道,我跟着任凡走。”宋阿娟抱歉地看着欧阳雪。她知道接下来赵一谦也会投欧阳雪一票,这是他们三个早就商量好了的。

  曾文一票,欧阳雪二票。

  万天宇突然霍地站了起来,大声说:“你们都别说了,我弃……”“权”字还没说出口,那个白森森的头骨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一条长长的蜈蚣正爬进爬出,他仿佛又看到了萧俊那个空空如也的睡袋。刚鼓足的勇气又委顿了下去,他嗫嚅道:“我,我也投曾文一票,原因是……”因为他的话实在太含糊了,谁也没清他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曾文二票,欧阳雪二票。

  “我也投曾文一票。”听到赵一谦的话,宋阿娟和任凡不约而同诧异地看了赵一谦一眼,“至于原因,因为看样子今天晚上得票最高的那一个肯定在你们两个中间产生,”赵一谦用手指了指曾文和欧阳雪,“所以我就不投别人了。”说完,不知道怎么的,宋阿娟仿佛觉得赵一谦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诡异表情。对了,看戏,没错,是看戏的表情。

  曾文三票,欧阳雪二票。

  在一旁的曾武急了,赶紧说:“我投欧阳雪一票,因为我总不能投自己的哥哥吧。”曾武心中一阵发慌,怎么办,怎么办?

  曾文三票,欧阳雪三票。

  一时间,他们两个人都蒙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天的矛头就指向了他们俩。他们都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曾武不自乱阵脚,三个人联合按原计划投别人一票,大家还有机会。但现在他们俩加起来也只有两票了,投给谁也不管用了。

  死一般的石室里,空气顿时凝固了。

  怎么办?

  笔仙规则第一条:每天子时,送一人到地下的地下,黯黑之处。

  笔仙规则第二条:该人由众人每晚自行投票选出。

  笔仙规则第三条:如果投票结果超过一人,则一同处死。

  笔仙规则第四条:弃权者即表示选择自己,被选出之人当即赦免。

  笔仙规则第五条:投票者必须说出投票理由。

  笔仙规则第六条:擅自离岛者,死,并将有二人作陪。

  笔仙规则第七条:你们之间将只有一个生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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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3:44 | 只看该作者
宋阿娟有点同情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欧阳雪,在火光的掩映下,雪白的脸上凭空添了些红晕,鹅蛋脸上显得妩媚无比。黑色的长发瀑布一般倾泻在曾文的肩上。在知道淡水被找到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洗了个头发。三天了,被咸咸的海水包围,大家身上个个都是又黏又咸。小伙子们早就被火辣辣的太阳晒掉了一层皮,只有欧阳雪,这么大的太阳晒过去,居然只是皮肤变红了些。

  从开学的第一天起,欧阳雪就被评为了海大人力资源管理系的系花,而且当之无愧。上一位系花是一位大三的学姐,已经连任三届了。当她听说自己被新生取代后,还很是不服,特意来看过欧阳雪。见了一眼之后,这个火辣辣的有着厚嘴唇的学姐就自动退位,光荣“退休”了。她的退位感言是:青春无敌,清纯无敌。

  优越的家世和高人一等的美貌让欧阳雪不知道“世道艰难”是什么意思。她的父母本着“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的原则,对欧阳雪呵护有加。当校长的父亲有言道,这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社会要求。现实中社会对男孩的要求是长大后必须成功立业,要承担养家的责任。所以男孩必须知道金钱的重要性,要知道挣钱的困难,所以要穷养,让他们爱惜金钱,从小培养责任感。而女孩不一样,必须要富养,要从小学钢琴做才女,培养高雅的气质、高贵的品德,长大才不会被物质诱惑所吸引,不容易上当受骗,成为一个真正的淑女。

  其实不用她父亲操心,她的美貌给她带来的好处连她父亲也没有想到。即便从幼儿园起,阿姨们看着天使一般的小欧阳,都不由得满心欢喜,即便她做错什么,也没有人忍心大声苛责她。她像是瓷器一般,被大家在手心里捧着长大,因此像绝大多数美女一般,她骄傲而任性,同时又不谙世事。

  不过,这一切将成为历史。

  “看样子我们的人缘还真是不怎么好。”欧阳雪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微笑,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一般。

  “我们白天还说呢,万一我们俩同时被选中了怎么办?想不到我们真的要一同葬身在这个荒岛上了。那歌怎么唱来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说着,欧阳雪轻轻唱了起来。

  大家都被欧阳雪的镇定惊呆了。这个平常娇气的姑娘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突然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度。

  “看样子,和你一起变老是不可能了。倒是没想到还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做一对同命鸳鸯,岂不是比戏剧还要精彩?”欧阳雪轻轻地说,“我投自己一票。”

  说完,欧阳雪只是微笑不语,温柔地看着曾文。火光照在她长长的白色长裙上,散发出一圈淡红色的光晕,让人不能逼视。

  曾文的脸上一阵涨红,他把欧阳雪扶了扶,自己站了起来,绕着石室走起圈来,像是在决定什么事情。他不断地咳嗽,像是嗓子里堵了什么东西。听得大家也不禁轻轻咳了起来。过了半晌,曾文咬了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事情,说:“我投欧阳雪一票。”

  说完,他不敢看任何人,取了支火把,埋头就往外走。

  这时,只听得他背后传来一声尖叫:“曾文你站住!”他宽阔的背影顿了一顿,又继续往台阶上走去。

  眼见曾文迅速消失在台阶上,欧阳雪猛地站起来,正想去追,却突然发现好几个身影堵在她面前。显然,大家都怕她突然跑掉。

  “啊——”,欧阳雪发出像丢失了狼崽子的母狼一般的号叫,“我们不是说好了各投自己一票,一同进地道的吗?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正在大哭大叫的欧阳雪,突然发现自己被陆楠、赵一谦一左一右夹住了胳膊,往铁门里拖去。欧阳雪死命挣扎了起来,大叫:“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别让我进去……”

  一使劲,欧阳雪挣开了陆楠和赵一谦,迅速向台阶跑去。一只大手一把拖住了她,一看原来是万天宇。缓了这一缓,陆楠和赵一谦又赶了上来,两个人夹住她就往铁门里拖。她哭喊道:“求求你们,别让我进去!”

  宋阿娟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欧阳雪被二人强行拖进了铁门之内,又迅速地把铁门合拢。挣扎间,欧阳雪用脚撑住铁门,努力让人无法关门。她的鞋子都掉在地上,雪白的双脚在地上擦来擦去,泥巴全沾在脚上,两脚顿时变得乌黑。因为夹住了脚,铁门无论如何也关不上。欧阳雪满脸惧色,大叫道:“宋阿娟、任凡,救救我,救救我!”

  欧阳雪的头发散成一团,宋阿娟见到她求助的目光,心中一凛,却又无能为力地把头拧到一边去,只装作没看见。耳边只听到欧阳雪怨毒的诅咒声:“你们这群骗子、刽子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时,陆楠提起自己穿着皮鞋的脚对着欧阳雪的光溜溜的脚底狠命一踢,欧阳雪一吃痛,脚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咣当”一声,铁门被迅速合拢。

  只有一双高跟皮鞋留在了外面。

  尽管看不到人,但还能听到欧阳雪在使劲拍铁门,拍得“咚咚”直响。欧阳雪沉闷的呼叫声也穿透出来,震得大家耳膜直疼。

  宋阿娟一回脸,只见曾武站在一旁,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瘦弱的脸上惨白如灰。少年愣在那里,仿佛不能相信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

  听着欧阳雪的惨叫声,大家非常默契地一声不吭,拿了火把打算集体撤走。这时陆楠突然“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他又快速地爬起来,把脚边刚把他绊倒的东西使劲一踢。宋阿娟只见欧阳雪黑皮的高跟皮鞋打了几个滚,停留在了墙角。

  陆楠厌恶地抬起脚看他的鞋底,刚才踢欧阳雪的脚底板时,把她脚底上的东西沾了过来。他用手一拨拉,一个纸团掉到地上。

  万天宇听见自己的脑中“嗡”的一声响,他伸手捡起那个纸团。打开一看,果然是五个大字:“唐、宋、元、明、清”。他大叫一声,把纸团远远地扔了出去。

  几个人逃也似的飞速离开了这个石室。

  只有欧阳雪的拍门声、呼叫声在石室里回响、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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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4:1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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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黑暗,无边的黑暗,冰冷刺骨。

  宋阿娟看见一个小姑娘正赤着脚独自一人哆哆嗦嗦站在海滩边,衣裳单薄,嘴唇发紫。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耳边只有一种声音,那是大海拍击岸边的声音,一个节奏,一千万、一万年,永不改变,“哗,哗,哗”。

  她独自一人,在海滩边走来走去,浑身冰凉,但也不敢回家。她不敢面对那个贫穷、破烂的小屋,那个小屋里等待她的是那个粗暴的声音和永远散发着刺鼻酒臭的爸爸。什么是家?没有爸爸温暖的怀抱,没有妈妈慈爱的面孔,只有永远干不完的家务活和责骂声、棍棒声。

  谁叫她是个女孩呢?

  可是越晚回家,受到的折磨只会是双倍的,她该怎么办?

  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姑娘在海边独自一个人无声地哭泣。

  醒来,快醒来,这是个梦!宋阿娟对自己说。

  她痛恨自己的名字,在海南,叫阿娟的女孩多如牛毛,那都是父母随便取的名字,就跟平常人叫阿猫阿狗没什么两样。从她降生的第一刻起,她看见的就是一双愤恨的眼睛。“为什么不是个男孩?”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时,自己的父亲说的第一句话。当然,这是她长大后才知道的。

  宋阿娟以为自己大了,上大学了,再也不用受这种折磨了。不是吗?只要将来找一份有钱的工作、一个优秀的老公,自己的父母,会给她一个笑脸吧。

  她以为自己将再也不做这个梦,这个长期以来一直折磨她的噩梦。

  可是她错了,这寂静的营房、黑暗的山谷顿时把她打回原形。她不再是那个拥有美貌、头脑和无限前途的大学生、天之骄子,一个破破烂烂的营房又把她带回了幼时,那个瘦弱、贫穷、无助的小女孩。

  噢,柯赛特,可怜的柯赛特。

  你还在森林深处的池塘打水吗?你还要推着你的小木车吗?

  她看见一个胖胖的女人,挽着袖子,露出棒槌一般粗的胳膊,恶狠狠地向小姑娘走过来,要把她拖到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去。

  “不要,妈妈!”宋阿娟在尖叫中醒来。


2

  我一定是发烧了,宋阿娟想。她只觉得浑身沉甸甸的,头一阵一阵地眩晕,额头滚烫滚烫的。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下一个淘汰的,将是最无用的人。她听到陆楠和万天宇在回来的路上嘀嘀咕咕。显然,我现在就是那个最无用的人。下一个关进地道的会是我吗?一想到欧阳雪凄惨的样子,宋阿娟就不寒而栗,浑身哆嗦不已。

  这一晚上她睡得并不好,昏昏沉沉,似乎觉得有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我一定是烧糊涂了,宋阿娟一边想,一边慢慢坐了起来。

  现在是凌晨四点,这是她临睡前偷偷调好的闹钟。当然,她并不是真的带了个硕大无比的闹钟到岛上来,现在谁不是把手机当手表和闹钟使?她看了看手机,电池还有三格,不多了。她小心地把手机关机,谁知道将来会是怎么样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只要静养一阵,不用任何药都会自然痊愈,小小感冒而已。而且,跟以前所受的伤比起来,这点感冒又算什么呢?她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可能是睡袋发出的摩擦声太大,睡在她一旁的任凡也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轻声道:“这么早,你干什么去?”

  宋阿娟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我去海边挖螃蟹去。”

  “啊,对头,我怎么忘了咱们是在海岛。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脚受伤了,我一人去就行了。”

  “没关系,”任凡说着就开始穿衣裳,凌晨的气温还很低。她试着站起来,却仿佛听见左脚的脚踝骨一阵“咔咔”响。脚踝处充满了积液,关节之间像生了锈一般,一动之下,摩擦得厉害。她轻轻地转了转脚,过了好一阵,关节才灵活了一点。经过昨天晚上的折腾,脚似乎肿得更厉害了。

  宋阿娟见状赶紧过来扶她,任凡却轻轻叫唤了一声:“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天,你发烧了,还不快躺下!”不管宋阿娟怎么挣扎,任凡硬是把她按到睡袋里,说什么也不许她去吹那清晨的海风。她还摸索着把背包里的急救包拿出来,找了几颗感冒药喂给宋阿娟吃下了。

  见宋阿娟沉沉睡下,任凡又慢慢一寸一寸地向大门挪去。

  推开铁门,早晨的寒风吹得她一激灵。她一手拎着在厨房拿的一个小铁桶,慢慢走了下来,摸着黑,在路边折了根小树枝。就凭她一个人,没有拐杖帮忙,想翻过那个山崖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挨到海滩边,天边已然是蒙蒙亮了。这样也好,更看清楚些。她在海滩边蹲了下来,在沙地上仔细找了起来。

  “你在干吗?”

  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倒把任凡吓得几乎一屁股坐倒在地。她抬眼一看,居然是万天宇。

  “我想来挖点螃蟹。不是大家食物不够吃了吗?”任凡听任万天宇把自己扶起来。

  “怎么不白天来,这大清早的,一个人多危险!还要翻那个山崖,要是掉下去了可怎么办?”万天宇嘴里一连串地问道。

  “挖螃蟹只能这个时间来,晚了就都跑到海里去了,赶海就得趁早。”说着,她又蹲了下来,在沙地上仔细寻找起来。“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边找,一边随口问道。

  “我睡不着,来海边坐坐,想看日出。”万天宇闷闷地说。

  二人正说话间,赵一谦低着头慌慌张张从昨天停泊游艇的方向走了过来。猛地一抬头看见他们俩,却被吓了一大跳。看样子,他像是一夜没睡似的,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问他在干什么,他只是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万天宇看赵一谦和任凡一眼,突然醒悟了,他们俩肯定是早就约好了,一大早来海边约会。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他这个程咬金,破坏了他们的好事。

  早就听说任凡、宋阿娟与赵一谦三个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听陆楠说,其实赵一谦先认识的是宋阿娟,而且还是她们在读大一的时候。有一天,任凡从图书馆回来,说认得了一个心理系的学长。因为这种事在校园里司空见惯,当初大家也没往心里去。没过多久,她们宿舍就多了一位个子不高、精精瘦瘦的常客。像其他有死党的女同学一样,最初他们不管上哪里都是“三人行”。慢慢交往时间长了,三人行变成了“两人行”,只不过是赵一谦和任凡,退出去的却是宋阿娟。

  后来校园风传,人力资源管理系的任凡是得知赵一谦的家世后,才转而对他青睐有加。实际上是任凡施手腕从宋阿娟手上抢走赵一谦的。

  不过当人问起宋阿娟时,她都表示否认,再加之任凡和宋阿娟仍然保持了友谊,所以这个传言慢慢就自己平息了。少女的心事,如风过不留痕。从头到尾,也没有人知道宋阿娟对赵一谦是什么感觉。

  但不管怎么说,“三人行”的局面却很少出现了。可是上岛之后,万天宇发现赵一谦和任凡也没有表现得特别亲密,与曾文那一对可以说天差地远。原来他们是偷偷背着别人在外面约会!

  万天宇郁闷地吐了口气,看着任凡在沙地里挖了一个深深的大洞,又掏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万天宇不禁一声欢呼,伸手过来接。任凡小心地把螃蟹朝下,把背上的壳递给了万天宇,道:“小心,别夹了手。”

  万天宇接过来后,好一阵失望,说:“这螃蟹怎么这么小啊!我们在海鲜市场买的海蟹个个最少都有半斤,又大又香。”

  “没办法,看来这个岛上只有这种螃蟹。不过,别看它小,香着呢,肉特别结实,听宋阿娟说过,在她们那里一般管它叫铁夹子。”

  听了任凡的话,赵一谦也起劲了:“我来帮你,一块儿来挖吧,小就小吧,多挖一点,总够大家吃上一顿的。不过,这沙滩这么大,怎么找啊?”

  任凡又低头在沙地上看了一阵,指着一个小孔说:“你看,这是螃蟹的出气口,有这种小眼的沙子底下,一准就有螃蟹。”

  看万天宇还在一旁发愣,赵一谦招呼他一起来挖。万天宇觉得这时走开也不合适,于是也蹲下开始挖了起来。他刚开始用手扒,一会就发现手疼得不行。又在附近转了转,找了块合手的石块,继续挖。挖了老一阵,还没见到螃蟹,又吵吵起来,问任凡是不是搞错了,害得他白忙活一场。

  任凡抿嘴一乐,说:“螃蟹洞深着呢,它们也怕埋浅了,被其他动物吃了。慢慢挖吧,还早着呢。”

  此时,初升的太阳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红红的、软软的一个圆球,照在海边、礁石、沙滩上,入眼都是红红的一片。任凡整个身影衬在红日下,轻轻一笑。这个瘦瘦弱弱其貌不扬的姑娘,在那一刹那间,居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妩媚,看得万天宇不禁心中一动。

  等到赵一谦直嚷嚷热,还把外套都脱了,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早上温和的旭日已然变成了烈日,晒得三人浑身都是汗。海水也涨了上来,盖满了湿湿的沙滩。

  三个人数了数战利品,才十五只。任凡皱了皱眉:“螃蟹都这么小,还不够大家吃上一顿,十个人,平均一个人才一只半。”说到这里,任凡愣住了。显然她忘了十个人里面已然少了三个人了。她看了看赵一谦,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各自低下头去,注视着脚边的小铁桶。

  十五只螃蟹在桶里面爬来爬去,你扯着我的腿,我拉着你的脚,谁也爬不出来。

  赵一谦说:“你看,如果它们齐心合力,叠成罗汉,螃蟹都能跑出来。”

  万天宇在一旁说:“你说,如果我们大家一齐想办法,是不是能逃出这个岛?”

  赵一谦轻轻一笑,说:“不可能,这就是人性。在一百多年前,有个叫勒庞的法国人写了本叫《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的书,大意是说当一群人凑到一起的时候,他们作为个体所具有的品行和理智就会消失,而将获得一些同样的特征,也就是群体的特征。大家在‘集体潜意识’的作用下,会不由自主地失去自我意识,变成一种智力水平十分低下的生物,他们会变得教条、偏执,会放弃原有的深植于心的行为规范和得失判断。简单地说,就是群众等同于无意识集体。正因为无意识,所以力量强大。”

  “这个集体无意识,跟我们能不能离开这个岛有什么关系?”任凡在一旁迷惑不解地问道。

  “群体行为还有一重大心理特征,就是崇尚威势,迷信权威人物。总的来说,就是当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没有什么脑子的,只要有某个充当权威的人登高一呼,其他人就都会盲从。就像我们现在,只要有一个人坚定相信笔仙的存在,其他人就会受影响……”赵一谦一说起这些,似乎暂时忘掉了眼前的困境,又成了惯有的婆婆嘴。

  “我们就是这群螃蟹,谁也跑不掉。”赵一谦补充道。

  万天宇心中怦怦直跳,说:“那么按你的说法,是不是这笔仙根本就不存在,是我们自己吓自己?”

  赵一谦一声苦笑:“刚开始我们不都这么认为的吗?谁知道呢?或许这世界上的确存在太多我们未知的事物。说实在的,我也搞不清楚了。”

  听了这话,万天宇好一阵失望,他迷惘地望着海面上的粼粼波光,喃喃低声道:“你说,大家都是同学,不谙世事,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在这样?昨天晚上大家对付欧阳雪的时候,怎么可以这么凶?”

  赵一谦想了想,说:“这么说吧,在心理学界有一个特别著名的实验。在1971年,心理学家克瑞格?汉内曾带领研究人员作了一项被称为‘斯坦福实验’的研究。他们在斯坦福大学心理系地下室建造了一座模拟监狱,将二十四名学生随机分成了两组,分别充当看守和囚犯。这个实验原计划要实施两个星期,但只进行了六天就被迫提前中断。因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真实的监狱里常有的情况如、绝食抗议、虐待等都一一发生在斯坦福心理系大厅的这个假监狱里面。事实上,实验只进行了三十六小时,看守们就开始利用一切机会惩罚‘犯人’,让他们直接用手清洁厕所,还命令囚犯作俯卧撑,做俯卧撑时踩在他们的后背上,限制囚犯的食物供给与休息时间,给囚犯们罩上头罩,强迫他们脱光衣服……种种行为令人发指。他们变成了一群十足的虐待狂。”

  “这岂不是和美军在伊拉克发生的虐囚事件一模一样?”任凡说。

  “没错!另外这些囚犯的扮演者们情绪也变得十分低沉,在第二天就有人精神几近崩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有人绝食抗议,还有人试图越狱。汉内在后来提交的实验报告中指出,人们在某种环境下,每个人的性格什么的其实不再对他的行为起决定性的作用,环境和他的角色会更有力地影响他们的行为。事后,汉内教授还说了一句话:‘这是一个人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不见得只是邪恶的人才会做出邪恶的事,甚至是更邪恶的事来。’”

  万天宇心中一沉:“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变得越发疯狂,更加邪恶?”

  “也可以这么理解。”说着,赵一谦嘴角一歪,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诡异的笑容,像是在嘲笑什么。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我们大家?万天宇不得而知,他闷头拎起铁桶打算回营地。赵一谦在一旁扶住了任凡,三个人慢慢往回走着,谁也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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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5:26 | 只看该作者

  今天是第四天,连今天在内,我们最少还要在岛上呆五天。一天两包方便面,一根火腿肠,半包牛肉干。一天做三顿,也就是说,我得往这小锅里煮三分之二包方便面,三分之一根火腿肠,任凡小心翼翼地计算着。锅里的十五只螃蟹早就由暗青色变成了红色,锅里的水是赵一谦帮她准备的。因为螃蟹实在太小,要是再分三顿煮,那就更没什么内容了。

  这点可怜的食物还要分成七等份,能吃到每个人肚子里的更是少得可怜了。尽管昨天也吃得极少,但大家当时都处于又惊又吓又慌又累中,一时间也都不觉得饥饿。经过一夜的休整,食欲像是突然苏醒过来了,一个个都饥肠辘辘,围在任凡身边,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偷偷吞口水的声音。

  当方面便根根都煮到筷子一般粗的时候,任凡把锅从火上移开,开始往七个不锈钢杯子里平均分配。她尽量能分得平均一点,看周围的眼光,显然哪个多哪个少都不会有人答应。

  在分配螃蟹时她发了愁,十五只,一人两只还剩下一只怎么办?螃蟹太小,要是砸开分成七份,恐怕分到每个人头上就只有一堆稀巴烂的壳了。在任凡的提议下,这只最后也是最小的螃蟹被分成了两份,宋阿娟一半、曾武一半。因为宋阿娟病了,而曾武是他们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因为螃蟹实在小得可怜,比手指头也粗不了多少,所以这个分法也没有人反对。

  万天宇一直远远地站在窗户旁,表情有点漠然。他透过洞开的窗户望着山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今天的山茶花似乎比昨天又开得更浓了,团团簇簇,漫山遍野,衬在翠绿的草地上,红得格外娇艳欲滴。不知怎的,这浓烈、美艳的山茶花却让人看了十分不安。

  天气仍然是热得吓人,而且似乎一天比一天更热,大家都是一副夏天的打扮了。长袖被高高地卷起,裤腿也被捋到了膝盖上,毕竟谁也没料到十月的海岛居然有这么热,大家都按秋季的装备来的。加上一碗热热的螃蟹汤,个个都吃出了一头汗。

  万天宇也坐在墙根,仔仔细细地啃着自己份内的螃蟹。他把每一根蟹腿都一一咬开,认认真真地吸出每一点螃蟹肉。这可是高蛋白,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养分。

  尽管每个人都吃得很慢、很仔细,但食物还是很快就全部被消灭了,毕竟实在太少。赵一谦放下杯子,擦了擦早已雾气腾腾的镜片,感叹道:“这是我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螃蟹了。”

  他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普遍支持。

  “就是再多一点就好了。”陆楠恋恋不舍地把最后一只螃蟹腿叼在嘴角,舍不得扔掉。

  “明天我也去。”宋阿娟抱歉地说,一副自己做错了事的表情。

  “明天我们都去挖,人多手快,可以多挖一点。”任凡看了她一眼,说道。

  宋阿娟心里“咯噔”了一下,没再吭声。

  曾文远远地坐在墙角,默不作声地吃着。一夜之间,他看上去似乎苍老了许多。不约而同地,他被大家疏远了。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亚麻衬衣,但不知怎的,给人感觉不再是仪表堂堂,而是令人反感。尤其是他的弟弟曾武,看他的表情有点像看一个外人,或者说是个怪物。

  曾武小心地安慰着自己身边的这条老狗。彼特也被饿坏了,闻着香喷喷的海鲜方便面,好几次都想往上冲,每次都被曾武死死拉住了。其实曾武也提出过给彼特分一份,结果遭到陆楠的坚决反对。曾武只好偷偷把属于自己的牛肉干分给了彼特。他摇了摇彼特的耳朵,没办法,我也在饿肚子。

  彼特心有不甘地开始嚼大家吐出来的螃蟹壳,经过它坚硬的牙齿,螃蟹壳被嚼得粉碎,再吞进了它的胃里。很快,地上所有的壳都被它扫荡得干干净净。



4

  看到万天宇递过来的眼色,陆楠心领神会地跟了出来。

  两个人脖子上挂着空矿泉水瓶往山谷外走去。

  “你说今天晚上咱们投谁?”陆楠一抬脚,把路边的一个小石子踢得远远的,“我说不如咱们今天乘胜追击,把曾文干掉算了。反正他这会儿最不招人喜欢,谁都瞧不起他。我说我们只需要跟赵一谦,或者任凡暗示一下,他们肯定支持。嗯,可能跟任凡说效果好一点,女的肯定最看不惯负心汉。”

  “我谁也不投。”万天宇的话一出,陆楠吓了一跳,“不会吧,你小子想弃权?你疯了,弃权就表示你自己要进去!”

  陆楠想,这小子一准是脑子短路了。他自己进去不要紧,自己可没有了同盟军。曾文曾武兄弟肯定不跟自己一伙,尽管昨天赵一谦和任凡、宋阿娟的投票有分歧,也不知道他们三个在搞什么鬼,但肯定还是抱成团的。今天万天宇进去,明天不就轮到我了?想到这里,陆楠手心直冒汗。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傻瓜进去。

  一路上,陆楠都在埋头苦苦思索怎么说动万天宇,他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到了山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跟在万天宇后面走上了那条人工开凿的小径上。“我说万天宇,咱们走错方向了,昨天发现的泉水眼在左边。”

  “错不了,你跟我走吧。”万天宇脚下毫不迟疑地继续阔步向前走。陆楠左顾右盼地走着,不知道万天宇在搞什么鬼。

  翻过悬崖,万天宇远远望着大海,幽幽地说:“我说,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陆楠又是吓了一跳,说:“谁他妈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啊,不是走不了吗?游艇又坏了。走,怎么走?总不能飞走吧,咱们又没翅膀。”

  “咱们划那条小船走。”万天宇指着昨天停泊小船的方向。

  “划船?嗯,让我想想啊,也不是不可以,虽说远了点,也不是不可能,再者说不定还能在路上遇见什么海船也说不定。”陆楠看着海面,今天没有什么风,蔚蓝色的海面波平如镜,倒是个出海的好日子。

  不大会儿工夫,两人走到了那块光秃秃的大岩石边,二人桨的小木船昨天就被拴在了这块巨石后面。看样子今天的海水比昨天要浅,岩石整个暴露了出来,周边尽是些尖尖的小礁石。

  两人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绕了过去,然而他们并没有看到那艘小船。二人狐疑地对视了一眼,万天宇又四下看了看,没错的,整个海滩就这么一块大岩石,游艇就沉没在前方二百多米的海底。因为海水退了不少,隐约还能看到那块五彩的遮阳篷在水底下闪闪发光。

  “是赵一谦!”万天宇突然恨恨地说道,“肯定是赵一谦怕我们逃走,偷偷摸摸把小船放走了。我说他一大早鬼鬼祟祟地在海滩边干吗。”

  “这可怎么是好,船也没有了。”陆楠失望地说道。

  “游泳。”万天宇咬牙切齿地说。

  “游泳?你疯了?离这里最近的海岛少说也有几十海里,而且还不知道在哪个方向,你当你是‘铁人三项’啊?不说别的,光晚上的冰凉的海水就能把你活活冻死。你他妈还是真的活腻了?”

  “留在这里有意思吗?不是被关进去,就是关别人,这有意思吗?昨天晚上你还没有受够吗?我他妈是受够了。你爱游不游,反正我是游定了,反正是个死,就是游到外海,被间谍抓起来,也比待在这里强。”

  “可是,”陆楠还是一阵迟疑,“笔仙不是说谁也不能离岛,否则要受到大惩罚吗?”

  “大惩罚?”万天宇轻轻一笑,“我们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大不了就是死呗。”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说着,万天宇就开始脱鞋,光着脚就往海滩深处走去。

  眼前万天宇越走越远,马上就要下到海里去了。陆楠一盘算,万天宇要是走了,今天晚上肯定就该轮到他进地道了。他扯着嗓子喊道:“走就走,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就算要走,咱们也得先做好准备吧。要是游上几天几夜,还不得累死渴死。好歹得准备点淡水和食物,对了,把睡袋里的充气垫也带上,实在没力气了,还可以趴在上面歇歇。尤其是晚上,能避免在冰冷的水中体温过度流失。”

  万天宇一听之下,觉得有道理,于是又走了回来。为了免得引起大家注意,他们还是先把矿泉水瓶接满了淡水再回营地。

  营房里空无一人,这下两个人倒是方便了许多。他们先上厨房拿了些吃的,返回大厅拿了两床充气垫,把气放了,卷成一卷捆在腰间,又轻轻往海边走去。

  他们并没有看到营房后面正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两人刚穿过海滩下到海里,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尖锐而又兴奋的呼啸:“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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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6:01 | 只看该作者
 赵一谦从容不迫地脱下T恤、鞋子、长裤,至于戴在左手上的天梭运动表他没有摘下来。倒不是因为着急给忘了,而是因为这款手表根本就是防水的,当然,就算不是防水他也不是很在乎,一块手表而已。事实上,他一点也不着急,尽管万天宇和陆楠已经游出了二百米开外,曾文还远远地被他们甩在身后。

  这两个傻瓜!赵一谦的嘴角一歪,又露出了那个诡异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得意,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事实上从清早跟万天宇聊完天起,赵一谦就一直在怀疑他。无论是谈话的内容,还是他那副迷惘而又若有所思的表情,都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赵一谦都在密切留意。事实上,他对每个人都很关注,他可不想漏过什么。

  所以,当万天宇和陆楠回营地拿上他们所需的物资后,他就叫曾文一起偷偷跟在后面。他们俩一下水,赵一谦就在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谁要离开这个岛,都是危险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有那么一丝犹豫。因为他的皮肤经过这三天的暴晒,已经很干裂了。要是再在又咸又苦充满盐分的海水里折腾一下,准得脱皮。但是,比起他得到的,这么点代价算什么呢?他笔直地往海里走去,直到齐腰深才猛地扎了下去。

  赵一谦采用的是蛙泳,一个最慢的游泳姿势。他并不是不懂自由泳的姿势最快。他曾经拿过海大运动会游泳比赛三届金牌,怎么可能不知道自由泳最快,蛙泳最慢呢?没错,蛙泳最慢,但却是个最省力的姿势。

  因为他只需要好好保存体力就行了,一个腰间缠着充气垫的人怎么可能游得快呢?他每游一下,他们俩得游三下才行。

  这两个十足的大傻瓜!即便是在水里,赵一谦依然忍不住嘴角一歪,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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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6:19 | 只看该作者
 万天宇很快就绝望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速度在下降,越来越慢,而且越游越费力。当他意识到是充气垫在碍事时,已经消耗了过多的体力。他也能感觉到曾文在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紧追不放,赵一谦也在越来越近。

  但他仍然解开了充气垫,力图游得更远一点,尽管这是徒劳的。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游去,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是简单地想逃离这个岛,逃离这个要命的笔仙,逃离这个该死的投票,离这一切都远远的。

  突然,他的脚上一紧,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还看到陆楠在他的前方疯狂地摆动双臂拼命地游着,而赵一谦正不紧不慢却是速度极快地从他身边游过,活像一头胸有成竹的猎豹在奔向自己的猎物。万天宇突然觉得累极了,心力交瘁。他彻底放弃了挣扎,把身体平趴在水面上,像一只大鸟,任凭那只大手把他拖向大海的深处,任凭海水从他的头顶漫过。所有声音在一瞬间消失,阳光在眼前消逝,他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就这样吧。

  再次睁开眼时,万天宇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沙地上,浑身湿漉漉的。“你醒了?”曾文俯下身紧张地看着万天宇,海水顺着他的头发一滴滴往下流。

  “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是怕你们出事,就这么孤身游泳出去太危险了。”曾文黑黑的眼睛里满是歉意。他身上的那件亚麻质衬衣这下是彻底毁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阳光很刺眼,万天宇把头转了过去。

  赵一谦正在慢慢地把沙滩上的长裤、T恤、袜子、鞋一件一件捡起来,再一一穿上。万天宇这才发现,赵一谦尽管瘦,但并不弱,胸肌和腹肌不算大,但很有型,是练过的那种。只是经过这番海水的洗礼,胳膊上白花花的一片,眼见马上就要脱皮了。至于陆楠,正疲惫不堪地坐在他的旁边,一边解开腰间的充气垫,一边恨恨地看着万天宇。这下完了,跑没跑掉,反而成了所有人的目标了。今天晚上不是他,就得是万天宇进地道,去见那个鬼笔仙了。一想到这里,陆楠就哆嗦得厉害。

  “误会?”陆楠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我们会误会一个亲手把自己女朋友送进地道的人?”

  曾文顿时失语,他直起腰,慢慢地走了开去,步履蹒跚,活脱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呸!虚伪。”陆楠在他后面啐了一口。

  万天宇倒是没有吭声,他站了起来,默默地跟在曾文身后向营地走去。只是,这几天迷惘、疑惑、不解、痛苦的神情都一扫而光,也不再是以前惯有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冷峻的表情。没错,是冷峻。他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眸子里是冷冷的冰块,没有半点暖意,闪着寒光,像剑出鞘般生冷、锐利。陆楠看着他那冷冰冰、硬邦邦的眼神,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把正准备指责他的话全部咽到了肚子里去了。

  对这一切,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突然之间老了一千岁。“可惜了这几袋牛肉干和能量棒。”万天宇干巴巴地说,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像在说别人的事。四个人在海里拉拉扯扯的时候,万天宇和陆楠带走的牛肉干和能量棒全掉到了海里。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慢慢长了一层壳,硬壳。现在不是叽叽歪歪感情用事的时候,他想,眼下首要解决的问题是粮食问题。

  他的脑中不知怎么的,闪过一句台词,那是一部美国监狱片里的台词:“在这里,决定一切的是达尔文,不是爱因斯坦。”优胜劣汰,强者生存,既然选择已无可避免,那么,就让它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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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6:43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少年与狗
  1

  队伍在向悬崖进发。

  曾武拉着彼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上去,少年有点兴奋:可算到了彼特显身手的时候了,这下再也不会有人嫌弃彼特多余了。不过,他又有点忐忑不安,彼特行吗?

  他看了看走在旁边的哥哥,海水浸泡过的衣裳经过太阳暴晒之后,全身上下都皱巴巴的。一夜之间,哥哥变得沉默了,而且下巴和嘴上都有点泛青,胡子拉碴,天天精心打理的头发眼下也是乱糟糟的,已经看不出哪边长、哪边短,都乱七八糟往后一拢。眼睛迷迷蒙蒙,不知道看向哪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曾武一阵心酸,这是自己最崇拜的哥哥吗?显然,大家都在孤立曾文,其他人都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起码在五十米开外。不过远归远,但没有一个人掉下队来。

  曾武决定跟哥哥讲和。

  “嗯,我说,不过是让彼特去掏个鸟窝,干吗来这么多人?”除了还在发烧的宋阿娟留在营房,其他人都尾随在他们俩身后,连同脚伤不方便的任凡在内。最初是万天宇提出,悬崖边上那么多鸟,不如派个人去掏掏鸟窝,说不定能掏上点小鸟,就是没有小鸟,有鸟蛋也不错。曾文说,人去太危险,还不如让他弟弟的狗去掏。这个提议受到了连曾武在内所有人的赞同。

  “还不是万天宇他们闹的,大家都吓怕了。哼,你看着吧,以后不管干什么事情,都会全军出动。谁也不放心谁。”曾文眼睛依然不知注视在何方。

  “今天晚上怎么办?”曾武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实在把他吓坏了。一想到昨晚欧阳雪那疯狂的样子,他心中就一抽。今天晚上会轮到谁?

  “嗯,就看彼特的表现了。”曾文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总算恢复了点神采。不过,那眼神是忧伤的。

  “这是什么意思?”曾武一边问,一边开始仔细挑选地形。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然到了悬崖脚下,头上是清脆的鸟鸣声,数十只大鸟在头上盘旋。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的傻弟弟,今天晚上就轮到我头上了啊,明天就该到你了。”曾文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什么?”曾武傻了眼,站住了。

  “别怕,今天只要彼特能掏到鸟蛋,解决了大家的食物来源,就没有人敢动我们俩。”最少是暂时,曾文在心里加了一句,他不想把弟弟吓得太厉害。

  说话间,大家都跟了上来,昂着头,寻找离他们最近的鸟窝。看来看去,最低的鸟窝也在百米以上。

  “这太高了,而且这一截峭壁怎么也有十几米,彼特上不去。”曾武指着离地五十米的位置,有一圈光溜溜的岩石,绕着悬崖一整圈。

  “我们要是从上面往下就容易多了。你们看,离悬崖顶上十几米的地方,有好多鸟窝。”万天宇指了指高高的顶部。看着任凡吃惊的表情,万天宇心中冷笑了一声。看样子,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出这么狠毒的计划。时代变了,同学,现在是达尔文一统天下时代,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条大个子德国黑贝要是不能为大家的粮食问题作出自己的贡献,那么,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是这悬崖上得去吗?要是上得去,咱们不就自己都能掏了,还需要这黑狗干吗?”任凡提问道。

  “我看行。”赵一谦说,“我们赶野牛的时候发现那边有斜坡,看样子应该连着这个悬崖的顶,应该能上去。”

  曾武一听不答应了,彼特要是从上面摔下来,那肯定就没命了。

  “行,就这么着,先找个绳子拴在彼特的腰上,再把它往下放,这样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曾文肯定道。

  “可是,我们上哪找这么长的绳子去啊?”任凡皱着眉。

  于是有人提出来搓树皮,但搓来搓去也没能搓出半米绳子来。也有人提出把衣裳连起来打结,可是一则是衣裳不够多,而且也不够结实。一时间,大家都一筹莫展。

  陆楠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兴奋说道:“有了!萧俊,萧俊!”

  大家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个名字,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般,没有人再提已然消失了的同学。

  陆楠看着大家吃惊的表情,他放低了声调:“我是说,萧俊的包里十有八九都有绳子。这次野外生存的装备就是他负责的,在上岛前他说过,绳子、指北针、刀,都是必备的东西。尤其是登山,最少不了登山绳。他说过,说不定这岛上有高山,还可以去登山,甚至搞搞攀岩。肯定,他的背包里肯定有绳子。”

  “你们等着,我先去拿绳子。”陆楠的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光,脸也因为兴奋而有点发红。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

  万天宇读懂了大家的表情,有点厌恶地说:“算了,还是大家一起行动吧。”

  陆楠也醒悟了过来。现在,除了发烧的宋阿娟,谁也别再想单独行动。倒是任凡,她要是待在营地里也没有人会说她什么,她却坚持要出来,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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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7:26 | 只看该作者
 萧俊、聂志勇、欧阳雪的背包和睡袋被扔到了左边最后那个杂物屋里,跟那些腐朽的桌子、尘埃在一起。自从出事后,就没有人再去碰它们。

  萧俊硕大的背包被陆楠从尘埃中拎出来打开后,大家几乎是欢呼起来。这个背包里可以说应有尽有,指北针、望远镜、瑞士军刀、钓鱼钩和线、鱼叉头、打火石、磨刀石、别针、橡皮膏、缝补用具、小手术刀、开罐头刀、开瓶器、螺丝刀、铅笔、止血带,甚至连红霉素眼膏和缝衣针、伤湿祛痛膏都备齐了。还有一根他们眼下最需要的绳子,是一根足有十五米长、五毫米粗的尼龙行李绳。

  更让人振奋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一大袋奥利奥夹心饼干,足足有五卷。

  看到这一大堆战利品,陆楠毫不犹豫地把聂志勇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也拎了出来。满怀希望地打开后,不禁失望得要命,居然是些书、掌上游戏机、MP3随声听之类毫无用处的东西。

  “什么嘛,真不知道他是来干吗的,还真当自己来五星级宾馆度假,不知道咱们是来野外生存啊?”陆楠嘴里不满地嘟嘟囔囔,一边伸手又将脚边的女式背包拎了出来。

  “我说,这个包就不用检查了吧。”曾文在一边说道,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就是,欧阳雪的包就不用看了,反正昨天咱们都把吃的全拿出来了。”宋阿娟小声地劝道。

  “不看就不看,搞得我多喜欢窥私一样。”陆楠把手缩了回来。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还有什么呢?”任凡说着,在包里掏了起来。不多大会儿工夫,她突然停下来,把手从包里拿出来,一包吉百利牛奶巧克力平躺在她的手上。

  大家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要知道,巧克力这种高热量高卡路里的东西,对食物极度缺乏的这群人来说,无疑是保命金丹。

  显然,昨天欧阳雪并没有把所有食物都拿出来。

  紧接着,像变魔术一般,任凡又掏出了一包旺旺雪米饼和一盒好丽友蛋黄派。

  看到这里,大家反而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觉得负疚感和罪恶感轻多了。没错,欧阳雪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把她送进地道是对的。

  等到大家吃过少得可怜的午饭,再慢慢顺着斜坡往悬崖上攀爬时,天色已近黄昏。毕竟饿了两天,谁也没有充足的体力了。不过黄昏也挺好,至少太阳没有那么毒辣了。

  一边爬,赵一谦一边感叹道:“我现在最想念的是家里王阿姨做的红烧肉。我家王阿姨一直烧得一手好菜,但我从小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红烧肉,肥肥腻腻的,看着都恶心。我妈还非逼着我吃,说小孩子不能挑食。现在想想,多香啊。要是那盘红烧肉搁我面前,我第一口一准就吃那肥肉,一口咬下去,油滋滋地冒出来,满嘴都是,想想都舒坦。”

  “咦,被你一说,我一辈子都不想吃红烧肉了,真恶心!不过,要我现在挑,我一定先挑盘辣子鸡,再来份麻婆豆腐,往白米饭上一浇,要多香有多香。”任凡说着,时不时地看上万天宇一眼,沉默的万天宇让她有点不适应。

  让他们俩一说,把大家的馋虫都勾出来了,一个个流着口水大谈特谈自己吃过的美食。一时刻,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边说边爬,速度倒是快了不少,任凡一拐一拐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但不管大家是快还是慢,却总能看见她的身影,在离他们不远处。不一会儿,大家就到了山顶。山顶不大,却另有一番风致:一片平整的草原,满布落叶和枯枝,高大挺拔的松树耸立在悬崖边上。站在山顶,脚下是万丈悬崖,眼前却是包围着你的蔚蓝的一片。加上红日西垂,实在是人间美景,让人不忍逼视。

  万天宇伸着脖子往悬崖下观察了一阵,走到一棵松树前,指着山下说:“你们看,这里就有个鸟窝。离这棵松树也不远,也就七八米的样子。把绳子系在这棵树上,再把彼特放下去倒是正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鸟蛋。”说着,万天宇拍了拍身边的这棵松树,足足有一人抱粗,树皮粗糙不堪,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万天宇估计,怎么也得上百岁吧。

  作为一条训练有素的老狗,彼特很配合地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把尼龙绳从它的两条前腿穿过胸膛再在后背上牢牢地打了一个节。绳子的另一头在松树上绕了一个圈后,由两个人抓住。这样一来,绳子就能升能降了。曾武把它带到悬崖边,指了指下面的鸟巢,把嘴张得大大的,做了一个一口叼住东西的动作,再把腮帮子张得鼓鼓的,再吐在手心里。对彼特说:“下去,把鸟蛋叼上来。”

  德国牧羊犬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了看,上千年的经验组成的基因本能地通过遗传告诉它,这太危险,它往后缩了缩,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呜呜叫了两声。它不想下去。

  曾武又用手再仔细检查了一下尼龙行李绳,的确很牢固。他摇了摇彼特的脑袋,又冲下方的鸟巢指了指,厉声对这条经验丰富的德国黑贝喝道:“下去,把鸟蛋叼上来!”

  迟疑了一阵之后,对主人的忠诚战胜了上千年的本能,彼特试探着往下方爬过去。但峭壁实在太光滑,彼特几次把前爪放下去,又几次缩了回来。

  曾武见状,干脆把彼特拎了起来,直接往山崖下放去。彼特呜咽了一声,在空中抓了起来,又努力把四肢落到了峭壁上,慢慢向下滑去。

  很快,彼特就滑到了鸟巢上,伸着头,在鸟巢里探寻了一番,转身便往上走。大伙见状赶紧一齐使力往上拉。

  彼特上来后,在小主人的手心里吐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鸟,扑棱着没有羽毛的翅膀。因为沾满了彼特的口水,毛都贴在身上,愣头愣脑,憨态可掬。

  任凡一见之下,两眼放光,赶紧把小鸟捧了过来。她差点脱口而出:好可爱哟。不过,她知道,现在可不是表现爱心的时候,因此生生把话忍了回去。

  其他人也是大喜,万天宇说道:“鸟下蛋一般都是两三个,应该还有小鸟,让彼特再下去抓去。”

  不多大会,彼特又吐了只小鸟出来。这次再让它下去时,它死活不答应了。曾武说,肯定鸟巢里面空了。万天宇挠了挠头,就这么两只小鸟,给大伙塞牙缝还不够啊。他们又继续寻找离山顶比较近的鸟窝。

  折腾了一阵之后,居然又掏了三四个鸟蛋,其中有两个还特别大,每个足有两个鹅蛋那么大。任凡小心地用带上来的塑料袋装着,为了避免打碎,塑料袋足有三层,里面还放了不少废弃的方便面包装袋作为填充物。

  附近的鸟窝被他们掏遍了,找来找去,只有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还有一个鸟窝,而且这个鸟窝上方再也没有什么树了,只好派三个人拖着绳子。因为怕不够长,彼特脖子上的狗链也被接了上去。

  彼特再一次被慢慢放了下去。

  万天宇、陆楠、赵一谦抓着绳子,曾武在一旁指挥自己的爱犬。

  几个人正忙乎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任凡一声尖叫:“船!”

  几个人愣住了,一贯冷静的任凡显出少有的兴奋,脸涨得绯红。

  任凡一手捧着鸟蛋,一手远远地指向东边的海平线。大家停了下来,瞪着眼睛看着海碗一般的海平线,任由彼特在空中荡来荡去。

  海平线上有个黑点!

  黑点自东向西驶去,而且越来越近,慢慢的一艘轮船的轮廓由模糊到清晰。几个人开始大喊大叫起来,但是距离实在太远,没有人会听得到。曾文、曾武兄弟俩都把上衣扒下来在头上拼命地挥动,一边在山顶跑来跑去,放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万天宇和陆楠、赵一谦见状也急了,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拼命把彼特往上拖。很快,眼见彼特被拖上了山顶,万天宇和赵一谦都松开了手,由陆楠一个人拎着彼特的脖圈往上拖。万天宇和赵一谦也把上衣脱下来,一边在头上拼命挥舞,一边发足狂奔,在山顶来回奔跑,努力使目标显得巨大一点。

  显然,轮船上没有人见到或者听到这一幕,依然保持着最高速,飞快向西边驶去。眼见轮船又慢慢变小,马上就要消失在海平面上,陆楠也急了,声音都变了,他一边拖着彼特,一边拼命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轮船不理不睬,很快又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落日里。几个人巨大的希望猛地落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浑身突然都没了力气。曾武见陆楠双脚发软,赶紧过去抢绳子,可惜晚了一步。陆楠虎口一松,彼特的前爪在悬崖边徒劳地狂抓了几下,就笔直掉了下去。“彼特!”曾武发出一记撕心裂肺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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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8:02 | 只看该作者
 眼见天都快擦黑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与白天的酷热难耐不一样,太阳一落山,温度就骤然降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冷,宋阿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她强忍着头晕,好几次走到屋外,看看是不是有人回来,但陪伴她的只有一言不发的草地和越来越红艳的山茶花。

  他们不会是抛下我一个人走了吧?这个念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她脑子里蹦,挥之不去。

  柯赛特,可怜的柯赛特,圣诞夜之夜有冉阿让的大手牵着你的小手,把你从黑森林里解救出来,我的冉阿让在哪里?

  她决定做点什么。

  宋阿娟慢慢地踱出屋外,捡了不少枯枝回来,做晚饭的柴火是不用愁了。她想尽可能多地做点事,这样,大家就不会认为她是个废物、累赘,把她扔进地道里去。难道不是吗?我在家要不是没完没了地干家务活、带弟弟,爸妈早就把我扔了吧。一想到欧阳雪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地打摆子。如果不是妈妈在她十三岁之后又生了个弟弟,恐怕连妈妈自己也保不住。

  今天晚上到底投谁?任凡怎么还不回来跟她商量?

  她把捡回来的柴火仔细摆放在灶台上,这样大家一回来,火马上就能点着,不出几分钟,每个人就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因为手有点哆嗦,好几次都碰翻了精心码好的井字型木柴。她不得不好几次重新码过。这种木柴点不点得燃,火烧得旺不旺,关键就看树枝码得好不好,有没有足够的空气流进来,以便带来充足的氧气。

  屋子周围寂静得吓人,时间一长,她总觉得自己幻视幻听了。像昨天一样,一到厨房她就似乎总是听到地底下有“咚咚”的声音,而且今天还似乎隐隐约约多了女人的哭泣声。每当看着墙上的朱红色的“人是铁,饭是钢”,耳朵总响起曾武的话,“你们看,这‘人’字少了一撇,像不像被人拿斧子砍了脑袋?”

  看来我烧得厉害。她越想越害怕,干脆还是走到室外去。

  天越发黑了,暮色沉沉,有飞鸟鸣叫着在天上盘旋,拍着翅膀归巢而去。

  突然,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远处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她揉了揉眼睛,什么都没有。我一定是吓坏了,宋阿娟又是止不住地一阵哆嗦。

  宋阿娟正打算返回去,却远远地看见一队人从左边走进了山谷。她高兴得都快欢呼起来。不过,她一阵奇怪,他们不是去野牛坡爬山的吗?怎么会从这面绕回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却见其他人一个个铁青着脸,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曾武和曾文走在最后面,两个人抬着那条足有一人高的黑狗。彼特躺在由尼龙绳编成的简易担架上,一动不动,长长的尾巴扫在地上,时不时往上卷一卷,又耷拉下去。

  彼特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从悬崖往下掉时,彼特张开灵活的四肢,不断地去抓身边的任何东西,掉下去没多远,还真让它捞住了一根小树枝。可是这树枝实在太细,承受不住它这五六十斤的重量,很快就断了。彼特又开始继续往下滑,在滑到那堵光溜溜的石墙的时候,再尖锐的爪子也抓无可抓,只好直接掉了下去。

  还是红树林救了它一命。它最终挂到了一棵红树上,但也伤得不轻。至少摔断了两根肋骨。

  回到营地后,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给它绑了几根树枝,缠了些绷带。剩下来的事,只能听由天命了。

  现在人都顾不了了,谁还会去管一条狗呢?

  夜深了,彼特喝了点水,分配给它的面条一口都没吃,虚弱地趴在地上。这一次分食物的时候,倒是算上了它一份。它不解地望着自己的小主人,为什么这么晚还要出去呢?黑夜是危险的,小主人现在需要保护。它想站起来继续行使自己的职责,但实在是太虚弱了,而且稍稍动一动都会引发伤口剧烈的疼痛。它只好冲小主人的后背呜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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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8:3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真实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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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级,两级,三级。宋阿娟扶着任凡艰难地走下布满青苔的台阶,青苔被大家来回踩过之后,更加滑溜了。地底深处的冷气一阵阵袭来,宋阿娟又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她真想说,我们在地面上开会好不好?但她不敢,因为她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像一个装满的火药库,只要一个最小的火苗,就能引爆这个火药库,把人炸得粉身碎骨。

  想象着大家厌恶的表情,宋阿娟承担了更多的任凡的体重,想努力加快速度,尽量使她们俩挪得快一点。尽管所有人都不想进到那个该死的地下室,但却没有人愿意因为她们两个人而不得不慢慢等待。

  赵一谦耐心地等着宋阿娟扶着任凡下完最后一级台阶,靠墙慢慢坐了下来,他长吸了一口气,朗声说:“今天,我们还有七个人。嗯,没错,曾文、曾武、赵一谦、陆楠、任凡、宋阿娟,再加上我,总共是七人。今天晚上,我们还要继续投票选出一个人,尽管没有人愿意,但我们还是不得不做出自己的选择。”

  环顾一圈,大家都低着头,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他继续说道:“今天晚上不管选出来的是谁,都是大家投票的结果。每个人都投出了自己的一票,因此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万天宇坐在一角把玩着手里的特大号铜制手电筒,这还是从萧俊的包里翻出来的,临出发前他偷偷去西边的杂物屋里摸了出来。如果晚上的投票情况按照他和陆楠白天商量的结果一样,那倒也罢了。万一情况不妙,他被选了进去,那么,这个手电筒就该派上用场了。

  “也就是说,我们都是自愿的,每个被选出的人都是自愿进入那扇铁门的。”赵一谦指了指身后的那扇大铁门,一再强调“自愿”二字。那扇门经过来回开合,已然灵活了不少。看样子他今天可不想继续把人强行塞进铁门。

  自愿,我才不会自愿!万天宇心中早盘算好了,万一他被选中,他可不会乖乖地走进地道里去。他早就琢磨好了,只要他得到的票数达到三票,他就第一时间往外冲,决不等到最后一票才出手,才不管最后是不是他被选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趁大家不备逃出这个该死的地下室,找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谁说这个沉甸甸的铜制手电筒不能当武器呢?砸到谁的头上,任谁也吃不消,就连那条德国大黑狗被这么来一下,也够受。当然,今天这条狗因为受伤被留在了营地里,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不少事。因为就算这条狗没受伤,他和陆楠也决计不会让它留下来。

  事实上,今天打开萧俊的包第一眼看见这个手电筒时他就有这个想法,要是带别的武器进来,一则是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察觉;二则,这个破岛上也的确没有什么合手的好武器。

  “好了,大家还有没有话想说的?”赵一谦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果没有,我们开始投票吧。”

  “我先投,我投赵一谦。”曾文第一个开口了。他挺了挺靠在墙上的背,昨天他就是犯了大错,到最后才投票。如果先发制人,后面大家肯定会跟着走,不会把矛头只对准他一个人了。今天,我可不要再上这个当了。他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但愿他偷听到的话没错。

  “噢,那你的原因是什么?”赵一谦的脸上居然浮现出好奇的表情。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必需投一个人。”这个答案是他早就想好了的,昨天他们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我也投赵一谦。”曾武站在离曾文不远的地方,“原因是哥哥投谁,我也投谁。”

  “很不凑巧,我今天要投曾文一票。”赵一谦几乎是笑呵呵地说道,“原因嘛……”

  “因为我们看不惯他昨天的所为,连自己的女朋友都可以出卖,真是,无耻!”任凡接嘴道,“我也投你一票。”

  宋阿娟也用她那小猫一般的声音说:“我也是,我也投曾文,理由和任凡一样。”

  曾文三票,赵一谦两票。

  曾文往墙上一倒,紧张地看着万天宇和陆楠。生存还是死亡,就看他们俩的了。他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要是这小子搞错了,他今天就算完了。

  万天宇长长地吸了口气,这个结果是他和陆楠反复讨论出来的,但愿如他们所愿,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投赵一谦。”按说昨天曾文与欧阳雪同居最高票,那么,今天大家肯定会把手上的票悉数投给曾文。但是,如此一来,赵一谦、宋阿娟、任凡就成了个铁三角,在解决掉曾文、曾武兄弟俩后,就该轮到他们俩了。他们决定先把赵一谦解决掉,而且,他们还故意把这个决定说给了曾武听。曾武为了自保,肯定也会赞同他们的决定。果然,他们上当了。

  “哟嗬,不就是看我今天拦下了你们嘛,对吧,陆楠?”赵一谦这次几乎都快是微笑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曾文三票,赵一谦三票。

  大家都看着陆楠,接下来他的投票将直接决定将谁送进地道。

  “我也投赵一谦。”陆楠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什么?你也投我?”赵一谦像是遭到当头一棒,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这个白眼狼,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是谁给你出的学费,是谁在供你上中学、上大学?你居然敢背叛我?”他用手指着陆楠,显得愤怒之极。

  “没错,我上中学是你爸爸资助的,现在的大学学费也是你爸爸出的资,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点如意算盘。”陆楠的话一出,石室里一片哗然。

  “噢,我还真不知道资助你这个贫困山区的穷学生上学还有什么企图、有什么好处了。”赵一谦不怒反笑了起来。

  “没错,我们家是穷,我父母全家人一年的生活费还不如你爸爸一顿饭花的钱多。但是,你敢说你那伟大的爸爸就真的那么善良、慈悲,没有一点私心吗?还不是为了向全世界宣布你那全省前十的纳税大户是一个何等的爱国爱民的慈善家,你们看,大家快来看啊,连我这种来自贫困山区的一钱不值的穷学生都得到来自你那伟大的爸爸的恩赐!现在哪个媒体没有报过你那伟大的企业家爸爸资助了十个‘希望工程’的穷学生。”

  “这么说,我父亲花这么多钱资助‘希望工程’做慈善事业,只是为了听别人说一声好?那我们家不是吗?拿钱扔到水里也比去喂你这样的一条狗强!”

  “没错,我们这些穷学生在你们眼里就是一条狗。我整天被你呼来唤去,与使唤一条狗有什么两样?不,连一条狗都不如。”陆楠突然狂笑起来,“你们城里这些有钱人的狗被你们整天带它们出去遛弯,给它们吃昂贵无比的狗粮,它们吃的、穿的比我们都好,打个喷嚏流个鼻涕有点小毛病还有宠物医院随时伺候着,一个狗证一年就是五千。五千!比我们全家一年的收入还高。可是我们呢?我们这些被你们资助的学生呢?我一个月生活费超过了五百你那亲爱的爸爸的秘书就要来干涉,我买了个二手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条短信,就被指责奢侈浪费,就要断掉我的生活来源。哈哈哈,这就是你们所谓有钱人发的善心!”

  看着前面的铁门,赵一谦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他像是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好了,游戏该到此结束了。本来以为还可以多玩几天,没想到我的人缘这么差,看来不得不提前结束这个游戏了。”

  赵一谦突然换了一种声调,拍了拍手,轻轻松松地说:“好了同学们,这个笔仙游戏到此结束!”

  “没错,你的游戏是结束了,怎么样,像个爷儿们,自己自愿走进去吧。”万天宇手一摆,陆楠、曾文两个人心领神会地围了上来,堵住了通向台阶的方向。

  “我说,这个笔仙的游戏到此为止,不玩了,结束了,大家都可以回家了。你们还不明白吗?这只是个游戏,一个我做的心理试验而已。”赵一谦这几天恍恍惚惚魂不附体的神色一扫而光,两只不大的眼睛重新变得炯炯有神。 

  “你这是什么意思?”万天宇心头怦怦直跳,按住了陆楠和曾文的手,他们俩已然一左一右夹住了赵一谦的胳膊。

  “呵呵呵,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正在做一个心理实验,万天宇你记得吧,我提过的那本法国人勒庞写的《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我这次的实验内容就是看看群体在‘集体潜意识’的作用下,到底会变得何等的智体低下,到底能放弃原有的行为规范和得失判断到哪种程度。”

  赵一谦像一瞬间换了个人似的,轻轻挣开了已经目瞪口呆的陆楠和曾文的手,在石室里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关于这个群众就是群乌合之众的群体特征,在股市上可以说表现得比较淋漓尽致。股民们就是一群典型的因为股市的巨大影响而变得盲目、疯狂的傻瓜。被称做‘华尔街教父’的本杰明?格雷厄姆曾讲过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勘探石油的人死后要进天堂,上帝就在天堂门口拦住他:‘你小子虽然有资格进入天堂,不过现在天堂已经爆满了,我无法把你安插进去。’这一位听完,想了一下,提出一个请求:我想进去跟那些住在天堂里的人说一句话。上帝一想,觉得这没什么,就答应了。于是这个搞石油的人对着天堂里面大喊一声:‘地狱里发现石油了!’话音刚落,天堂大门顿开,里面所有人都疯狂地冲向了地狱。上帝吃惊之余请这一位进天堂,但他迟疑了一会儿说:‘不,我想我还是跟那些人一起到地狱去吧,传言说不定是真的呢!’”

  万天宇说:“对不起,打断一下你的讲演,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这次笔仙的出现,全是你一手策划的?”

  赵一谦挠了挠头:“没错,这是我一手策划的一个实验,本来以为可以多搞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我自己就被选中了。还有任凡的脚也扭了,曾武的狗也摔伤了,再不走也不行了。至于实验对象,呵呵,不好意思,就是我们大家。在这次上岛以前我就安排好了这一切,早在几个月前我就来这里考察了地形。说实在的,黄海这么大,岛屿这么多,要挑一个合适的无人海岛还真是不容易。为了找这个岛,我还真是费了不少时间。这一带的岛屿,不说都看遍了,至少也看了百分之七八十,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好不容易挑了个合适的吧,偏偏又有人居住,没法弄啊。为了找这个岛我腿都跑断了……”

  陆楠突然在一旁冷冷地说:“你说这么多,不会是拖延时间吧?”

  曾文更是一脸铁青:“你小子也太过分了吧,拿人命来做实验?”

  “哈哈哈,大家别担心,谁也没有死,一个也没有死。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呢。”赵一谦看着大家惊诧的面孔,一个人乐不可支地捧腹大笑起来,“聂志勇、萧俊、欧阳雪都活得好好的呢,就是抱歉,他们都被分别关起来了。为了本次的实验完美进行,他们不得不受点小小委屈了……哎哟哎哟,你们别打我了,我这就带你们找他们去。”

  说着,赵一谦就往铁门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招呼大家跟上:“其实,这个地道里四通八达,有一点我倒是没有骗过大家,这个地道当初的的确确是小日本逼咱们中国人修的矿道。二战期间,那狗日本鬼子不是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嘛,他们能源紧张,便满世界找矿产,咱们这黄海好多岛都让这群日本鬼子挖过。”

  听到这里,万天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声笑道:“我说嘛,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怪,我早就说过笔仙不存在,大家还不信,搞半天还是你小子在搞鬼!”说归说,万天宇心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将信将疑。经过这三天三夜,他已经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赵一谦会不会像自己一般,早就计划好了的呢?自己的计划是逃出去,个子瘦小的赵一谦的计划则是编制了这个大谎言呢?

  优胜劣汰,强者生存。自己是想凭体力硬碰硬杀出去,读心理系的赵一谦会不会是利用了大家心理上对笔仙将信将疑的这个弱点,讲了这么一大通话来误导大家呢?万天宇又断然否决了这个想法,自己是大学生,没错,世界上没有笔仙!

  “不过,这笔仙的那么多规则是怎么定出来的?我明明觉得有股力量在牵着笔在走。”任凡问道。

  “噢,这太简单了,你们请笔仙的笔不是金属钢笔吗?我在桌子底下放了块磁铁,你们在那种月圆之夜啊、午夜子时啊什么的气氛渲染之下,早就是疑神疑鬼了,我只要轻轻给点力气,你们的笔就会跟着走了。”

  一行人走进甬道没多远,赵一谦停了下来:“大家小心,欧阳雪被关在里面一天一夜了,估计早变成了母老虎,吃人的心都有了。尤其是曾文,这下你可死定了。”

  说着,他在右面墙上使劲一推,一堵墙被推开了,露出了一个特别低矮的黑洞。赵一谦蹲下来,几乎以爬的姿势费力地钻了进去。一边大声招呼道:“你们快进来吧。”曾文紧随其后第一个钻了进去。

  眼见其他人一个一个都钻了进去,宋阿娟有点不敢进去,但又更怕一个人留在外面,一咬牙也弯着腰进去了。走了快有一米的距离,宋阿娟才直起腰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石屋,方方正正,看样子不到六平方米,勉强有一人高。四面石头墙也和岛上的其他房子一样,布满青苔。七个人一进来,就把这个小房间挤得满满的。火把和手电筒也把小屋照得红红的,亮亮的。只是,万天宇数来数去,这个房间里只有七个人。

  没错,只有七个人,没有欧阳雪。

  面对大家质疑的眼光,赵一谦满脸惊慌:“咦,人呢,人怎么不见了?我明明昨天晚上把她弄进来了的啊。而且,我怕她一个姑娘家害怕,还特意优待她,把她和吃的喝的关在一个屋里啊。”

  “你们等着,别着急,我到地道里去看看,是不是她跑出去了。跟你们说,其实这一切都是魔……”说着,赵一谦又一猫腰打算钻出去。突然,他听到陆楠大声喊道:“大家别上当,这小子要把我们关在里面自己开溜!”

  陆楠一伸手,试图从万天宇手中抢过那把铁大号的铜制手电筒。万天宇本能地手一紧,谁知陆楠狠命一抓,手电筒被夺了过去。紧接着,赵一谦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软倒在地。

  “陆楠,你干什么呀?”宋阿娟一声惊呼,抢到了赵一谦的身边。任凡也瞪了陆楠一眼说:“你疯了么?”说着,她也走到赵一谦身边蹲了下来,一边去掐赵一谦的虎口。

  陆楠拎着沉甸甸的手电筒,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这个坏小子,这个坏小子,他想把我们骗进来好自己跑出去!你们看,这个房间这么小,门又那么矮,只能一个一个钻出去。他自己先溜出去,把门一关,我们就全部死在这里了,他就是那个唯一的幸存者了。什么做实验、什么大众心理研究,全是骗人的鬼把戏!”

  听陆楠这么一说,大家面面相觑,疑惑起来。

  曾文看着倒在地上的赵一谦说:“搞不好他和聂志勇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小屋子,这几天早就盘算好了,只要他被选中,就用这套鬼话把我们骗进来。”

  万天宇皱了皱眉:“你们是不是也太着急了点,这下他被打晕了,怎么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听上去,他说的也挺像真的。”

  曾文说:“我倒觉得陆楠说的更有道理,你们看,以他这瘦小的身板,怎么可能搞得定聂志勇他们三个人?聂志勇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而且萧俊那天晚上明明有我们这么多人守着,赵一谦怎么可能把他这么个大活人在我们眼皮底下弄走藏起来,而且还是凭空消失?那天咱们营地外面可是一个脚印都没有,他能把萧俊藏哪里去?”

  听着几人争论不休,只听得任凡惊呼了一声:“十一点五十五分了!”她的手正指着赵一谦手腕上的天梭表。

  六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怎么办?

  陆楠想了想,说:“这样子吧,我们先出去。如果赵一谦说的是真的,他既然能在昨天我们都走了以后再进来,还把欧阳雪关起来,他自己明天肯定也能出去。”

  万天宇说:“怎么样,大家表决一下?我觉得这个法子好。”

  曾文说:“我们兄弟俩也同意。”

  “不,我不同意。”宋阿娟鼓起勇气说道,要懦弱、胆怯的宋阿娟说出这个“不”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很好,你不同意,那么你就留在这里陪他吧,是真是假很快就能知道了。我们先出去了。”陆楠说着一猫腰,第一个钻了出去。其他几个人也相继往外钻,宋阿娟急了,连声问道:“凡凡,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任凡待在原地想了半天,咬牙说道:“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我是要出去了的。”

  宋阿娟都快哭了起来:“凡凡,可是,你知道我怕黑啊。”任凡没有作答,只是起身往外走去。眼见室内就剩她和躺在地上的赵一谦了,随着众人的离去,小屋里越来越黑,宋阿娟也越发急了起来。终于,她哆哆嗦嗦地跟在大家后面往外钻了出去。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赵一谦一眼,他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四周一片漆黑。她心中一阵害怕,赶紧手足并用,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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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8:52 | 只看该作者
 一阵剧烈的腹痛把万天宇从熟睡中拽醒。

  万天宇不得不从温暖的睡袋里爬了出来。他浑身一哆嗦,外面还真是冷。他摸索着把外套穿上,还是冷得不行。又一波剧烈的腹痛告诉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又开始在背包中摸卷纸,一着急黑暗中反而摸了半天才摸着。

  厨房在东头,厕所在西头。他正拿上手电筒往东边走,黑暗中一个黑糊糊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把万天宇吓了一跳。

  “谁?”

  “我。怎么,你也拉肚子?妈的,肯定是那个破螃蟹闹的,我都起来两趟了。”被万天宇猛地一吼,正急急往屋里赶的陆楠也吓了一跳。

  “可不,肚子疼。”

  “我说,你可别在外面乱走。”

  “怎么了?”

  “有……有鬼。”

  “别胡说了。”

  “真……真的,有个白色的幽灵在飘来飘去。”

  万天宇这才发现,陆楠神色慌张,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好了,回头再跟你说,你先进去。”一波接一波的腹疼让万天宇管不了许多了,他快步往地外走去。 

  屋外比屋里更冷,厕所在离营房不远的地方,露天,只有一个半人高的矮墙。女同学们最恨的就是上这个厕所了。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一阵恶臭后,万天宇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3

  月亮躲到云层里去了,只有几颗零星的星星挂在高空,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过来,万天宇又是一哆嗦。他紧了紧衣裳,正准备往屋里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不远处一晃,像是一个女人。万天宇一激灵,再仔细看去,什么都没有。一想到陆楠的话,万天宇不由得一阵害怕,他赶紧大步往回走。

  刚走到过道,他又撞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

  “靠,陆楠,你不声不响地站在这里,想吓死我啊!”

  “你听,女鬼的哭声!”陆楠脸色铁青,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万分。

  万天宇侧耳听了一阵,除了陆楠沉重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再听!”陆楠一把拉住万天宇。

  这次,万天宇也听到了,一阵忽而低婉忽而高亢的女人的哭声时不时地在黑夜中响起,像是被风撕裂了,时断时续。

  “你说会不会是猫叫春啊,这里野猫这么多。”万天宇说道。

  “别瞎扯了,现在又不是春天。”

  “算了,赶紧睡去吧。说不定明天一睁眼,赵一谦都出来了。再说了,就算是笔仙,咱们不正按它的规则在做吗?”

  “谁知道这个岛上有多少孤魂野鬼啊?”陆楠越想越害怕,嘴唇都发紫了。

  “不管这么多,先睡觉!”

  陆楠只好跟在后面,回到大厅后,他迅速钻到被窝里,把耳朵捂得死死的,只希望再也不要听到这个哭声。

  会不会是赵一谦已经出来了,在故意吓他们?万天宇刚躺下又一翻身坐了起来。他摸索走了出去,屋外什么也没有,让他好一阵失望。“你确定是女人的哭声?不是男人捏紧了嗓子的声音?”他又走了回去,捅了捅连头都缩进了睡袋的陆楠。

  陆楠把头钻了出来,不解地看着万天宇,过了好一阵才醒悟过来。正在此时,又是一阵幽怨的女人哭声传了进来,声音似乎很远、很高,像是随着风飘进来的。他的牙齿嗑得梆梆响:“你自己听嘛!男人再怎么装,也装不出这种又尖又细的声音来。刚才大黑狗冲着门外一阵狂吠,要不是受了伤,一准早就冲出去了,被曾武大声呵斥了一通后才安静下来。”

  这时任凡突然开口了:“我说,你们都别瞎猜了,现在有没有女鬼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区别吗?快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听了她那平静的声音,万天宇定了定神,也躺了下去。

  只是,或者是因为饥饿的缘故,万天宇这一夜怎么也睡不踏实了,时不时地醒来,不像前三天晚上,每一夜都睡得那么死。不光是他一个人,其他人也睡得不安稳,连彼特也在整夜呜咽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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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9:14 | 只看该作者
野牛与陷阱
  1

  食物被偷了!

  这个消息像一枚深水炸弹在余下的六个人中间炸开,一片沸腾。

  “本来,我还以为自己搞错了,可是你们看,我们前天早上清点过的,我还用本子记下来了:方便面十二包、火腿肠六根、面包八块、综合维生素一瓶、能量棒五根、牛肉干三袋,再加上菠萝干一袋、香蕉片一袋、棉花糖一包、瓜子一包、地瓜干一包、蒙牛酸酸奶一支、旺仔QQ糖五包、雀巢威化饼一包。”本来应该在做早餐的任凡,此时却像个十足十的守财奴,在一一清点那个朱红色桌子上的所有食品。

  “还有昨天找到的食品。”陆楠补充道。

  任凡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另外,再加上昨天从萧俊背包里找到的五卷奥利奥夹心饼干,以及从欧阳雪背包里找到的吉百利牛奶巧克力一袋、旺旺雪米饼一包十二块和好丽友蛋黄派一盒六块。”

  “这几天我们的消耗应该是,每天方便面两包,到今天应该还有八包;面包每天一块,到今天应该还有六块;另外每天零食两袋,至于牛肉干和能量棒,”说到这里任凡顿了一顿,“被陆楠和万天宇弄丢了,全部弄丢了。可是,我们现在方便面还有八包,面包却只有四块了。也就是说,有两块面包不见了,昨天少一块,今天少一块。我昨天还以为自己弄错了,今天特意把这个本子拿出来核对,没错,我们这两天丢了两块面包!”

  “就两块面包吗?”陆楠又忍不住问道。

  “除了两块面包,我们的雀巢威化饼也少了两块,昨天找到的吉百利巧克力也少了一块,地瓜干也空了不少。而没有开封的奥利奥饼干、旺仔QQ糖、棉花糖和旺旺雪米饼没少。也就是说,只要开了包装的食品,都分别少了一点,我们共计少了两块面包、两块雀巢威化饼、一块巧克力和一些地瓜干。而且分别是在昨天和今天少的。”任凡“啪”的一下合上了自己的记事本。

  “也就是说,小偷就在我们中间。”得出结论后,任凡依然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只是声音比往常稍稍高出了几个分贝,要不是细心的人,根本听不出来。

  万天宇双手交叉在胸前,背靠着窗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大惊小怪了,他暗自思忖。直到现在,赵一谦还没有出来,而且,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后面发生的事情只会越来越残酷。“可是,从昨天中午起,我们所有人都是一起行动,没有分开过。”万天宇说。

  “不对,宋阿娟,宋阿娟一直都是一个人呆在营地没有出去。多方便啊,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十有八九就是她干的。”陆楠愤怒的眼光在镜片后一闪一闪。

  “对了,宋阿娟人呢?怎么不见了?”曾文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慌张,万天宇心中一阵冷笑,他知道曾文肯定是在担心宋阿娟一个人偷偷溜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偷的。”任凡肯定地说道,“我敢担保,她不可能干这种事。而且,我敢肯定她现在又去找螃蟹去了。”

  不提螃蟹还好,一提这个陆楠更加愤怒。他现在只觉得脚酸手软,头晕眼花。昨天晚上他足足起来了五次,本来这几天就没吃什么东西,再加上这么狂泻一晚上,元气大伤。

  拉肚子的并不只他一个,万天宇、曾文、曾武、任凡也中招了。倒是宋阿娟,因为感冒嗓子疼,说螃蟹是发物不敢吃,偷偷地把她份内的螃蟹分给了任凡和赵一谦,倒因此幸免于难。因此,几个人虽是愤怒,却只是坐着不动,互相警惕地看着,力图从他人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如果不是宋阿娟,那就是这条老狗,它也有机会偷东西吃,而且它也有充足的作案时间。”陆楠又说。

  “不可能,我们家彼特从来不干这种事。”曾文厌恶地看了陆楠一眼。

  “我说,不可能是彼特,这狗昨天伤成这个样子,现在还躺着一动不动呢。而且,如果是它偷的,不可能干得这么巧妙,东偷一点西偷一点。”万天宇有气无力地说道,昨天晚上他也拉得不轻。

  “不是狗偷的,说不定是狗的主人偷的。”陆楠小声说。

  “你胡说什么?”一听说自己的弟弟被怀疑,曾文顿时怒了,“我看说不定是你自己偷的,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

  “好了,今天我叫大家来,不是为了找出谁是小偷。”任凡的声音有点疲惫,“而且看样子也不可能找出谁是小偷,我是为了跟偷食物的人说一声,以后不要再偷了,不要以为我们是傻子,谁都不知道。以后不要偷了,食物不多了,每个人的份额都有限。”

  “还不如干脆现在就把吃的平均分配掉,各人管住各人自己的,谁也不用怕人偷了。”陆楠提议。

  “这也是个好法子,你们看怎么样?”任凡询问着大家。

  “好,分了就分了,免得有人一会儿怀疑我们家的狗,一会儿怀疑我们家的人。”曾文第一个积极响应。

  很快,任凡开始动手把桌上不多的食物平均分成六等份,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唯恐分得有一点点不匀。尤其是面包,每掉下的一点细渣都被任凡细心地拢到一块,再撮成堆,最后再平均地分成六小堆。

  “好了,大家自己选,我拿你们选到最后的一份。”任凡长松了一口气,总算分完了。她觉得自己像在一群饿狼中间分配食物,个个眼睛绿油油的。

  看着几个人的眼睛在桌子上来回巡视,挑选自己认为最大的一堆,而每挑中一堆,又会觉得边上的那一堆更大,所以犹犹豫豫,左挑右选。万天宇突然说道:“会不会是赵一谦已经出来了,偷偷吃了这些东西再藏起来吓唬我们?我说,咱们要不要去地道里看看,说不定赵一谦真的出来了。就算没出来,咱们看一眼他还在不在,是死还是活,不就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对于万天宇的提议,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愣住了。

  “我不去,要去你们去,反正我是不去的。”陆楠十分肯定地说道,眼睛也不看着大家,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外面。最细小的树枝也纹丝不动,今天似乎比昨天更热了,一大早就开始冒汗。岛这么奇怪,连天气也这么妖。一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忽闪忽现的白色影子和断断续续哭了一整夜的女鬼,陆楠说什么也不肯再到那个该死的地道里去了。

  “我也这么认为,要出来,赵一谦肯定早就出来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我看我们也不用下去了。”曾文也支持陆楠的决定,陆楠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机会来了?我要不要拉拢他们?他又看了一眼任凡,还是一副平静如秋水的样子。尽管不怎么说话,他看得出来,任凡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从来都瞧不起他。今天还指不定把谁弄进去呢,他心中一阵冷笑。

  两个人反对,万天宇的提议被搁置,现在谁也休想再单独行动。

  正僵持间,宋阿娟拎着小铁桶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的缘故,脸都发着红光,像是挺高兴的样子。

  “阿娟,你以后别再挖螃蟹了,大家吃了都拉肚子。”听到任凡的话,宋阿娟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这下,宋阿娟彻底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你是个天生的赔钱货,废物,养你还不如养条狗!”一瞬间,她又赤着脚回到童年,妈妈用那肥胖的手指头指着她的鼻子尖声骂道,指甲上一层血红色的指甲油。宋阿娟想说,妈妈,我是女孩不是我的错,是你把我生出来的,看不住老公更不是我的错。但她不敢回嘴,话说出去只会引来一顿暴打。她只好一个劲继续啃自己光秃秃的指甲。“再啃!再啃指甲都被你啃光了,长这么难看,长大了也嫁不出去,当一辈子的赔钱货!”她的拇指被一个巴掌拍飞,而拍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血红色的指甲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咣当”一声,宋阿娟手中的铁桶掉到了地上,七八只小螃蟹张牙舞爪地在她脚边爬来爬去,而她却浑然不觉。她又开始把拇指塞到嘴里啃她的指甲。

  “我想去找点吃的回来。”万天宇郁闷地看着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一包方便面、大半块面包、几根地瓜干、四块巧克力、两块威化饼、五块奥利奥饼干和一些瓜子、香蕉片,就算给猫吃,一顿也不够,别说自己这么一个饿了几天的大小伙子。天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呢?就这么点吃的,就算不被选进去,饿也饿死了。

  “是啊,这点吃的实在是太少了,不过,我们能去弄些什么呢?”任凡也是愁眉不展。尽管她是女生,胃口比男同学要小一点,但这几天实在吃得太少了。加上活动量又特别大,必需跟着所有人走来走去,还要爬山,她的饥饿程度并不比其他人低。

  “野牛!”万天宇说,“只要能抓一头野牛,就足够我们大家吃到有人来救我们!”

  “得了吧,上次我们几个人身强力壮都抓不到,就眼下这点残兵败将,还想抓野牛?连根野牛的毛都休想碰到。”曾文一想到上次追着野牛满岛跑,还差点让公牛撞翻的情景就心有余悸。

  “萧俊的包里不是翻出了鱼线吗?咱们这是海岛,周边全是海鱼,这里的鱼还没有人钓过,肯定特傻,一钓一个准。”陆楠说。

  “鱼咱们也钓,野牛咱们也抓,体力上跑不过它们,咱们总比它们有脑子吧,干吗不试试挖陷阱呢?”

  听到万天宇的这个提议,本来垂头丧气的几个人眼前一亮,是啊,要是能搞个捕兽的陷阱,只有一头牛,哪怕是头最小的牛就足够大家撑下去了。就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陆楠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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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19:58 | 只看该作者
 “咱们得赶在中午前挖好陷阱,我注意过了,下午野牛们都要来喝水,而这里是去水塘的必经之地。你们看,这里牛粪这么多,肯定是野牛经常从这里经过,而且有的干、有的湿,尤其这一些,还挺新鲜,说明它们昨天还从这里经过。”万天宇指着地上的一大摊一大摊的黑色牛粪说。

  “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在水塘边挖坑呢?岂不是一挖一个准?”陆楠问道。

  “不行,自古以来,有水源的地方就是食肉动物们的猎食之地,所以动物在喝水的时候都特别警觉,一有风吹草动,感觉异常,就会引起野牛们的警觉。它们要是发现了,咱们就白挖了。”万天宇一边慢慢说,一边努力回忆着什么,“这里离水源也不是太远,又是牛群必经之地,万一被它们发现有点不对头,也许它们会避开并改变行动路线。不过一旦有什么动静,在惊慌失措时,动物们往往会慌不择路,而且本能地选择最短的捷径逃跑,这就是那些很明显也很粗糙的陷阱也能时常成功的原因。”

  “你知道的真多。”任凡由衷地赞道。

  “其实,我也是在Discovery上看的。”万天宇脸上一红,他本以为自己已心硬如铁,看来并不全是这样。

  没有铲子,没有锄头,光用一些不合手的石块、棍子和小刀去挖一个土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炎炎烈日下,几个人很快就大汗淋漓。

  “就这么个坑就能抓到野牛?”陆楠擦了擦汗,连日的饥饿加上昨天的一阵狂泄,他只觉得体力下降得厉害。

  “你放心,小时候我们在学校里玩沙坑,专干这活。时不时有人一脚踏进去,摔个狗啃泥。咱们挖的这个坑这么大,野牛要踩进去了,肯定起不来。”万天宇看了看日头,越来越往头顶上靠,地上的影子也越来越短。他心中一阵焦急,更加快了速度。

  “算了,不挖了,时间不早了。”万天宇又抬头望了望太阳。他皱着眉看这个土坑,不到半人高,直径也不到半米开外。因为没有捕兽器,也没有人懂得这捕猎的陷阱到底该怎么布置,几个人只好拼命地往大、往深了挖。只希望有野牛踩进去后,就再也起不来。

  不够,这远远不够。这么个小坑,撑死了能让一头野牛陷进去一两个前腿,但凭它们那好几百斤的体重,随便一跃就能跳出来。万天宇挠了挠头,没有吊架、没有缠网、没有落石、没有轧刀,只有一根用来拴彼特去掏鸟蛋的尼龙绳和一把瑞士军刀。凭这些就想套住一条野牛,未免太难了。

  “咱们要是有它个十几二十把瑞士军刀就好了。”曾文摆弄着手上满是泥的瑞士军刀感叹道。

  “就是,把二十把军刀码成几排埋在泥巴下,只要野牛踏进来,不愁扎不住它们。”陆楠附和道。因为一起劳作,大家又感觉密切多了,一时间互相提防的心小了不少。

  “嗬,有办法了!”万天宇眼睛一亮,“你们几个先把这些泥巴运走,免得野牛们一看见这个小山包就绕道而行。我和陆楠去找些树枝,把一头削尖做成木桩插进土里,不就行了?”

  坑虽说没有要求的那么大,但挖出来的泥还是堆成了一座小山。曾文兄弟俩和任凡开始用小桶把土一桶一桶地往远处送去。因为新挖出来的泥土有股浓烈的气味,怕被野牛闻出来,他们三个尽可能地将这些土送得远远的。

  插好自制的矛,万天宇又抓了些牛粪放进去,用来掩盖树枝和人的气味。他又小心地在土坑上把一些细细的树枝码成横七竖八的井字,再平平地铺上些树叶,然后小心地洒上些泥土和牛粪。

  万天宇退后几步,偏着头看了几眼,不太满意,又蹲上去用手再轻轻拍了拍。经过几次调整,万天宇终于满意了,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再过一阵,野牛们就该经过这里去喝水。这么多牛,只要有一头踩中了,咱们就有牛肉吃了。”

  眼见曾文他们三个还在远处,陆楠抓紧时机小声说:“你看,咱们今天晚上该投谁了?”

  一听到这个,万天宇又开始整理他的陷阱:“今天晚上又要投票了,我说,你看我们像不像刽子手?”

  “反正现在的状况不是当刽子手,就是上绞刑架,你自己选吧。”陆楠一点好气都没有。这正是万天宇要的效果,他并不想在陆楠面前表现得太强硬。如果太过强硬,陆楠会害怕的,害怕的结果将是与其他人联手除掉自己,谁愿意养一头老虎在身边呢?在这个时候,万天宇不想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对任何人掉以轻心,哪怕是一直讨好他的陆楠。陆楠既然能出卖资助自己上学的恩人,背叛他这个以前关系并不怎么好的万天宇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啊,今天晚上该投谁呢?”万天宇望着前面这个脏兮兮的水塘。就是这个满是污泥、破烂的浮草水塘,居然养育了几百头野牛。

  “不是曾文,就是宋阿娟。”

  “哦?”

  陆楠见他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心中十分恼火,但不得不继续拉拢他。“现在就剩六个人了,曾文、曾武兄弟俩,任凡和宋阿娟。咱们今天的任务是干掉一个,再拉拢一个。你想啊,明天就是五个人了,咱们只有两票,万一其他三个人联合起来,咱们俩就完蛋了。所以,今天我们非但要给一个人投票,而且一定还要拉拢他们这两组人中间的一组。”

  “是啊,搞不好咱们就完蛋了。”万天宇依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昨天我是故意装作不小心,把咱们的计划说给曾武听,他还真的中计了。今天可不能冒这个险了,一定要落到实处,不是拉拢一个人,就是拉拢两个人。”见曾文他们快回来了,陆楠有点着急。

  “我看今天我们还是投曾文,再拉拢任凡她们俩,明天再投曾武。”陆楠看着万天宇依然一副不关自己痛痒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一大脚。

  “目光短浅。”

  “什么?”陆楠都快火了。

  “我是说,把曾文兄弟投掉了,剩下的四票怎么办?”万天宇依然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可是,把宋阿娟她们俩干掉了,剩下依然还是四票,而且是铁打的二对二。这太可怕了。”

  “愚蠢。”说着,万天宇一声冷笑,“你就不会,比如说投掉宋阿娟再拉拢任凡,再一起对付曾文兄弟俩?”

  “啊,还是你高明,我怎么没想到?”陆楠用左拳给了右手一下,两手相击,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宋阿娟,今天该你了。

  “不过,怎么去拉拢任凡呢?”陆楠发了愁,这个姑娘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是喜是悲都看不太出来,更别提她的心思了。要是任凡投靠了曾氏兄弟,他们俩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另外,任凡像是宋阿娟的保护神,两个人形影不离,怎么去拉拢任凡投宋阿娟的票?这太难了。

  正胡思乱想间,万天宇像是猜透了他的心事一般,悠悠说道:“男人无所谓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太少。你放心,友谊也是一样,没有牢不可破的友谊。尤其是女人,女人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友谊,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说心里话的闺中密友,一旦有了男朋友,女朋友就不需要了。任凡是个聪明人,曾文连自己的女朋友都能投,她会去投靠他?你可别小看了任凡,你看到现在,谁投过她的票?没有人,连你我也都没动过她的心思。”听到这话,陆楠心中“突”地一跳,看样子,自己还真小瞧了任凡。

  正说着,任凡手脚轻快地过来了。这个瘦瘦的姑娘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韧劲,一般的姑娘到现在早垮了,而她还是这么精精神神,永不言累。看上去,在这种什么药都没有的情况下她的脚伤倒是好多了,只是走路的姿势有点古怪。这个姑娘是不是铁打的?一时间,陆楠又开始怀疑起万天宇所说的话来。任凡真的能够拉拢过来吗?还有,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有没有嘀嘀咕咕?任凡是不是已然跟曾文串通一气了?

  陆楠心口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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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20:36 | 只看该作者
荒岛杀戮
  1

  海水一会儿退,一会儿进,“哗哗”作响,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山谷正对着的这一小块海,已然是风浪最小的地方。早在出发前,大家就选好了这块“风水宝地”。小归小,可是这涨涨退退的海水,依然让六个手里举着鱼竿在海滩边的人发了愁。这鱼,可怎么钓?

  捕野牛的陷阱挖好了,几人也不敢在附近待着,怕惊着野牛,只能等下午再去看了。希望那些野牛真的能在喝水的时候踩进去一头。宋阿娟心里默默祈祷。

  经过一夜幽灵的惊吓,宋阿娟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在营房里待着了。在大家去挖陷阱的时候,宋阿娟就抱着鱼竿、鱼线和一个特别短的鱼叉在这个小小的海滩边等着。

  “我只在池塘里钓过鱼,用的是蚯蚓做饵。只要水面一动,浮标一沉,我就知道鱼上钩了。可这海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万天宇看着清澈见底的海水一会儿淹过他的小腿,一会儿退得远远的,就是见不到鱼在哪里。

  “以前看过一部谈及几个父子的美国文艺片,记得一到表现他们感情的时候,就是父子几个在海边钓鱼。我看他们就是把渔线甩来甩去,来回往水里甩,鱼就上钩了。”陆楠试着把钓鱼竿拉长,然后去甩鱼线,可甩来甩去都缠到鱼竿上了。

  曾文来回摆弄着手里边的鱼叉:“有个浮潜的呼吸器就好了,这里礁石和珊瑚这么多,要是潜到海底,应该能叉到鱼啊什么的。”

  “浮潜呼吸器是什么东西?”曾武问道。

  “嗯,有那玩意儿可以把头埋在水里呼吸,这样就不用频频地把头抬出来换气。”曾文说道。

  “噢,是不是跟潜水眼镜似的,不过多了根塑料管一样的东西?”宋阿娟突然插嘴道。

  “是啊,就是那玩意儿,可这会儿能上哪儿弄这么个玩意儿?”曾文怅然地看着海面。

  “有,我见过赵一谦戴过这个东西,应该还在他的包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拿。”宋阿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扭头就想走。

  “你还发烧呢,还是我去吧。”任凡拉住了宋阿娟,在众人的目光中轻快而又古怪地走了回去。陆楠一着急,张口想叫住她,万天宇扫了他一眼,他也突然醒悟了过来。这个山谷唯一的出口就是这片小海滩,不用怕她一个人溜走。

  因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几个人同去同归,已然让效率降到了最低。挖完陷阱到现在,已经到了正午。很快,任凡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呼吸器,只是脸色有点发白。大家也不以为意,毕竟饿了这么几天,还来来回回地奔波,身体都有点吃不消,更何况一个感冒还没好的姑娘。

  曾文吐了点唾沫在蛙镜上,再用手均匀地抹开。任凡看得一阵恶心,万天宇在一旁解释道,这是为了防雾,不抹点这个,一下水,就得雾气腾腾,什么也不看清。

  曾文戴好呼吸器,拿着鱼叉,不一会儿工夫就游到远处,再潜了下去。其他人在岸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过了一阵曾文从海面冒了出来,又继续往外游去,再潜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曾文越游越远,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黑点,而且黑点又变成了小黑点,几乎消失不见了。

  “不好!”万天宇突然大叫一声,把上衣一扒,就往海里冲去。陆楠见状,也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般,也快速脱了鞋和上衣游了上去。

  “凡凡,你说今天我们该怎么办?”看着万天宇和陆楠越游越远,曾武远远地坐在一旁,宋阿娟小声和任凡商量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任凡像是在跟谁赌气一般,自从把呼吸器拿回来以后,她的脸色就不怎么对劲。

  “今天我肯定会被选中的,肯定。你看,我现在什么事都帮不上忙,光拖大家后腿。”宋阿娟急得都快哭了起来。

  “不会的,你别瞎担心。你的感冒又不是今天才得的,不也好好地活到了今天?”任凡语气还是很不耐烦。

  “可我明明听到陆楠他们在商量,先干掉没有用处的人。你们都去打野牛、捉海鱼,我呢?只能干坐在这里等吃等喝。”

  “陆楠是个小人,不用理他。”一想到陆楠的那个小平头和那双闪闪烁烁的眼睛,任凡就有点不爽。

  “凡凡,我好怕,我真的害怕进那个地道,我真的怕黑。”宋阿娟又开始啃她的拇指。

  “有什么好怕的,别傻了,今天还轮不到你。彼特咬人了,你看着吧,陆楠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早就看这条狗不顺眼了。不是曾文,就是曾武,今天准得进去一个。”

  “凡凡,你真好,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宋阿娟感激地看着任凡。

  看着宋阿娟炽热的目光,任凡把头转了开去。

  “你说赵一谦会不会出来,昨天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你最了解他了,你觉得他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看着任凡没有说话,宋阿娟又说道:“都下午了,要出来也应该早出来了。”

  “你还真是关心他啊。”听着任凡冷冷的话,宋阿娟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沿着脊柱蔓延开去。


2

  两人正说话间,三个人又一同游了回来,曾文在中间,万天宇和陆楠一左一右夹在两边。上岸后,曾文脸色铁青,一把摘下呼吸器往地上一摔。陆楠一边开始穿皮鞋,一边讪讪地说:“我们见你半天不出来,还以为你脚抽筋了,或者出什么事了。”

  曾文没理他,径直往营房走去,一脚踏过呼吸器,呼吸器被踩了个稀烂。曾武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大声问怎么了,曾文直从鼻孔里冒着气大声说:“饿死活该!”

  陆楠在后面小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跑!”

  曾文发狂了一般跑回来,一把揪住陆楠的衣服,眼睛血红大声喝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们,动不动就甩开大家自己偷偷溜走?再说我弟弟还在这儿呢,我会扔下他一个人跑掉吗?”

  陆楠冷笑道:“难道不是吗?你连你女朋友都可以投,谁知道你会不会抛下弟弟自己一个人跑掉。”

  说着,两个人扭作一团,倒在沙地上,互相殴打起来。曾武见状冲上去给哥哥帮忙,万天宇也上前想去拉开两人,场面更加混乱起来。

  宋阿娟急得在一旁团团转,直叫着:“别打了,别打了,大家别打了!”眼见任凡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又说道:“凡凡,你说说他们,让他们别打了。”

  任凡突然高声道:“打吧打吧,大家往死里打,打死了干净,反正也没有人想活了。也不用笔仙收拾咱们,咱们自己把自己打死算了,还省事!”

  任凡的话像一瓢冷水,浇在几个正乱成一团的人的身上。四个人偃旗息鼓地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曾文和陆楠两人鼻青脸肿,怒目而视。万天宇这才发现任凡和宋阿娟的脸色不对,像是他们在海里的时候,二人争执过一番。

  这时,只听得陆楠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一条黑狗正咬在他的右腿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彼特居然跑了出来,还一口咬住了陆楠的小腿。曾武赶紧把彼特拉开,但陆楠的右腿已然是血淋淋的了。

  恼怒中,陆楠死命朝彼特踢去,坚硬的皮鞋正中彼特受伤的腹部,五六十斤的彼特居然被踢出老远。

  “彼特!”曾武大喊一声扑了上去,只见彼特嘴里吐出了一口粉红色的鲜血。彼特舔了舔小主人的手,温驯地将头放在这个少年的手心上,浑身一抽一抽的。

  对一条青壮年的狗来说,断几根肋骨实在算不了什么。

  狗的祖先还是狼的时候,别说断了几根肋骨,就算脸部被撕裂,肩头被咬碎,甚至少一只眼睛,只要不断腿,还能跑,就不妨碍它们继续战斗。彼特却不行了,刚才的战斗消耗了它最后一点力气。回到营地后,彼特躺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一动了。

  不过,彼特还是很欣慰,因为它忠于职守,保护了曾家的主人。

  彼特非常聪明,能听懂大多数指令。比如坐、卧之类简单的指令对它来说太小儿科了,许多复杂的指令加上主人的手势,它也能心领神会,一一照办。但是,对于人类滔滔不绝的谈话,它却无从理解了。

  尽管听不懂,彼特望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人类,还是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安的味道。这让它焦灼不安。但它没有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小主人的身边,任凭少年的手从它的头摸到尾,再从尾摸到头。只有这样,它才觉得稍稍安慰一点,停止呜咽。

  不过,如果彼特再聪明一点,它可能就趴不住了。

  “咬人的狗必须被打死。”陆楠气呼呼地走过来走去,“而且,我们再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去喂狗了,人都不够吃,我们自己都快饿死了。”

  “粮食不够吃倒是真的,再这么下去,彼特也会饿死。”任凡在一旁附和道,她的样子看上去疲惫极了。现在没有人还有多余的爱心分给一条咬人的狗。

  “没错,我们的粮食一点也不够吃,连吃一天都不够,却还要分给这条乱咬人的疯狗一部分,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其实彼特咬得并不算太重,但陆楠却表现得无比愤怒。

  “彼特不是疯狗,它是一条德国牧羊犬,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狗,它是为了保护我哥哥才咬你的,它不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曾武声音颤抖着为自己家的黑贝辩护着。

  然而,一听到这话,陆楠就像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起来:“德国牧羊犬又怎么了?有德国血统就比所有人都高贵?一帮崇洋媚外的家伙,人要出国留学镀金,连狗也要一条外国狗,外国的月亮还真比中国的圆了?”

  再过一年,陆楠就该毕业了,为了将来工作的事,他已然伤透了脑筋。众所周知,现在的大学生就业情况实在太糟,毕业等于失业全民皆知。家里有背景的同学当然不用操心,工作早就被安排得只用去实习了。更多的家庭虽说没有背景,但经济条件比较富裕的人家,都开始联系出国留学镀金。虽说不用非得呆在国外拿绿卡,可是变成“海龟”归国后的就业环境就宽松多了,薪水也能高出很多。只有像他这样既没背景又没钱的人,才是真正的毕业等于失业。

  陆楠恨恨地说:“什么牧羊犬,什么德国黑贝,就应该宰了吃了!”说到这里,陆楠停住了脚步,看着万天宇,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

  曾文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他的弟弟说:“小武,走,我们出去透透气。”

  曾武大声说:“不,我不去,他们在说要杀我们家的彼特,太过分了!”

  曾文说:“别理他们,我想去山崖那边接点淡水冲个澡。浑身都是海水,黏糊糊的,难受死了,你拎上桶,帮我去接水。想杀彼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凭他们几个恐怕还不是对手。”

  曾武坐着一动不动,嘟着嘴。

  曾文皱了皱眉:“怎么,你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了?”

  曾武没办法,只好站了起来去厨房拎上小桶,嘴里还嘟嘟囔囔:“没错,便就凭我们家彼特,一个人就能对付三四条大汉,何况是你们几个。”

  眼见这兄弟俩要出去,陆楠下意识地要制止,见到万天宇递给他的眼色,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兄弟俩出门后渐行渐远,很快一点脚步声也听不到了。万天宇和陆楠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跃而起。

  万天宇走到彼特身边,彼特警觉地冲他低低吼了一声。万天宇问陆楠道:“我没杀过狗,你知道这狗怎么杀吗?好像听说过狗的命特别硬,不容易弄死。”

  陆楠说:“我小时候见我叔叔打过狗,好像先用个麻袋装着,然后吊在空中,用棍子狠狠地打击头部。我们那边有个说法,狗不能沾地,说是一沾地气,狗就打不死了。”

  彼特像是听懂了一般,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恶狠狠地冲陆楠咆哮了起来。看着这条黑糊糊的德国大狗凶恶的眼神,陆楠吓得直往后倒退三步。

  宋阿娟缩在角落里,怯怯地说:“不好吧,狗最通人性,何况又是家养的。再说,曾文他们哥俩要是知道了肯定不答应。”

  看着万天宇和陆楠愠怒的眼神,宋阿娟知趣地闭上了嘴,现在并不是同情一条狗的时候。

  任凡突地站了起来,说:“我出去找几根合适的棍子。你们把狗弄到屋后去杀吧,免得搞得满屋子血,不好收拾。嗯,可惜看样子彼特也走不动了,要不干脆到海边去杀就好了,顺便还能把狗给洗了。”说着,任凡一抬脚,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外。

  对着凶神恶煞的德国牧羊犬,陆楠和万天宇一时间还发了愁,围着它团团转,却靠不得边。彼特龇着满嘴獠牙,一副随时都要咬人一口的样子。

  正发愁间,曾文一个人折了回来。他一言不发,把狗链找了出来,绑住了彼特的四肢,又找了块布出来,把彼特的眼睛蒙上。因为见到是曾文,彼特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信任地任由他折腾。曾文又与万天宇、陆楠三人合力将彼特抬到了屋后。这时,任凡已找了两根小孩手臂粗的树枝过来。把树枝递给他们后又拿上小桶和空的矿泉水壶打水去了。

  陆楠掂了掂手上的树枝,将多余的小枝和树叶尽数捋去。正要发力,曾文突然说:“你们等等,我走了你们再打吧。”

  说着,曾文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神色有点凄凉。衣衫的下摆迎着微风轻轻抖动,显得越发苍凉。

  陆楠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将棍子举得高高的,一发力死命往彼特头上招呼过去。没想到用力过猛,一下打歪了,正中彼特的肩头。彼特一吃疼,呜咽了一声,在地上来回翻滚起来。因为四肢被捆得死死的,所以跑不开,只得来回打滚。

  万天宇见状也赶紧把木棍往彼特的头上大力敲去。因为彼特翻滚得厉害,二人十下倒有九下落空了。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大汗淋漓。

  陆楠抡着棍子,气喘吁吁地说:“累死我了,不把这黑狗吊起来,还真是打不死。”

  “可这一时半会儿,吊哪里去?”万天宇一边喘,一边四下找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正说话间,远远传来一个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声音。

  陆楠和万天宇一看,曾武正气急败坏往回赶,曾文在后面追着。二人对视一眼,又赶紧往彼特的脑袋上招呼,连续几下都重重地击中了它的头部。彼特嘴里吐出些鲜血,往地上一歪,就不动了。

  这时,曾武已然跑了回来:“住手,你们快住手!”曾武大声喊着,“彼特,快跑!彼特,快跑啊!”

  听到小主人的声音,本来已倒地不动了的彼特再一次把耳朵竖得高高的,把头努力往声音方向转去。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陆楠死命地往彼特头上重重一击,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彼特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头往地上一倒,四肢一蹬,就再也不能动弹了,这次是真的死了。

  “彼特!”曾武发出一声哀号,扑在彼特的身上。

  “彼特,你醒醒,你快醒醒啊!”曾武一边大哭一边拼命摇着一动不动的彼特。

  “好了,彼特已经死了,别摇了。”曾文追了上来,想把弟弟从死狗身边拉开。

  “胡说,彼特没死!你摸摸,它身上还是热乎的呢。我要回家,我要带彼特回家,我要把它的伤治好。”曾武伤心不已地解开绑住彼特的狗链,又把它抱了起来。

  “好了,把彼特放下,它死了,死了!”曾文冲着弟弟大声喊道,劈手把彼特抢了下来。

  听着曾武的哭诉,陆楠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条狗,至于吗?又不是死了爹娘。”

  “什么?一条狗?狗比你强多了,你连一条狗都不如!”曾武发了狂似的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陆楠的衣裳。看着曾武血红的眼睛,陆楠心中一阵发慌,腿下一软,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失了面子,又使劲把曾武的手打开。

  “你们这群刽子手!杀人犯!你们是哪门子的大学生啊,把自己的同学活活拖到地道里送死,连一条狗都不放过。爸爸,妈妈,你们看哪,这就是你们让我学习的好榜样,每天都要送一个自己的同学去死、连一条狗也要杀死的好榜样!啊,彼特,我的好彼特,你比他们强多了,你还会保护我们,你比这些狗屁大学生强多了……”曾武松开陆楠的衣裳,坐在地上抱着彼特大哭起来。

  听着曾武的控诉,曾文心中一阵发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彼特抢了下来,把弟弟扛在肩上,走了开去,任由曾武在他肩上又踢又叫。

  狗的咆哮声、呜咽声、打狗的棍棒声、曾武的哭闹声,突然全部消失了,不见了。

  山谷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而万天宇此时耳边却尽是曾武的哭诉声,“刽子手,你是刽子手,你们都是刽子手!”在脑中轰轰作响。一抬眼,他只见宋阿娟从洞开的窗户里望着这一切,脸色发白,双唇略略发抖。而任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回来了,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任凡走了过来,对着面如土色的陆楠和万天宇说道:“咱们先把狗的毛烧了吧。”声音依然平静如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听到任凡的话,宋阿娟扶着墙走了出来。看着忙碌的几个人,万天宇说:“你们先弄着,我去看看捕野牛的陷阱。”

  陆楠说:“你等等,弄完狗我们就一起去。”

  万天宇脸上浮现出嘲笑的神情:“你放心,我跑不了,就冲这条狗我也不会跑。我还等着晚上大吃一顿呢,就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说着,万天宇不管不顾地往山谷外走去。

  任凡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只是对陆楠说:“来,帮忙把这狗架起来,不然毛烧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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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21:42 | 只看该作者
 太阳已然西斜,眼见又将是黄昏,阳光也不再那么毒辣异常。

  万天宇慢慢腾腾地走着,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特别疲惫,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他摸了块巧克力出来。自从食物被分配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那一份随身携带。

  他剥开了塑料纸,把巧克力放到嘴里。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咬了一半,又将另一半继续用塑料纸包好,再放回到口袋里。毕竟,今天晚上还有一顿狗肉大餐。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三块半巧克力,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他一阵苦笑。谁知道最后一天是哪天?说不定今天就是他的最后一天。想到这里,他又摸出了那半块巧克力。

  牛奶和巧克力化在嘴里的滋味还真是好啊,又香又浓,跟这天边抹不开的晚霞一般。他突然惊奇地发现,其实这个海岛的景色还真是不错,赤红色的晚霞映在碧蓝的海面上,说不出的动人心魄。尤其让人出奇的是,他居然还发现山崖那边仿佛还有一缕青色的炊烟,袅袅腾腾,若有似无。

  我一定是疯了。

  万天宇苦笑着继续往海滩边走着,眼见就要到陷阱了,他心中一阵突突直跳,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洞里一无所有。

  显然野牛已经访问过这个陷阱,而且又全身而退。万天宇坐在黑洞边上,身上刚涌出来的力量,被再一次抽光了。今天的努力又白废了。

  他叹了口气,对他们这群一无所知的“菜鸟”来说,本来挖这个陷阱就和中六合彩差不多,要是能困住一头野牛,就算是中彩。他俯身往下看,徒劳地想看看他们的错误犯在哪里。因为明天再也休想这些野牛还从这个陷阱上过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木桩上有血迹!

  陷阱一边的泥土被刨下去不少。显然,还是有野牛踏中了这个陷阱,也被尖尖的木桩刺伤了。但野牛的体力实在太好,个头也实在太大,受伤之后还是爬了上去。

  他又兴奋地趴在地上看起来。沿着野牛爬上去的方向,一路上还有不少血迹,因为被太阳暴晒变成了暗红色。看样子,这野牛应该也伤得不轻,不知道会不会失血过多而倒地身亡呢?

  尽管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万天宇还是想去野牛滩看看。“野牛滩”这个名字还是萧俊命名的。海滩往北的方向,就是野牛群聚的地方,萧俊见了之后,张嘴就说这是野牛滩。只是在命名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野牛滩了。

  万天宇小心翼翼地来到野牛滩,心中一凉。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野牛。谁知道到底是哪条牛受伤了呢?最强壮的公牛逡巡在外围,看着它们那又高又壮又尖的野牛角,万天宇决定不再上前去看个究竟。

  明天再说吧,如果我还有明天的话。

  还在离营房好几百米远的地方,万天宇就闻到了空中飘来的浓浓的香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直达肺的最深处,沁人心脾。

  那是狗肉的香味。

  这几天,除了方便面就是干巴巴的面包,但连日的惊吓与疲惫使他并不觉得饥饿。突然闻到这浓浓的狗肉香,万天宇觉得自己的胃苏醒了过来,止不住的饥饿感一阵一阵往上翻涌。

  快步走到厨房,第一眼看到的是陆楠那张兴奋、贪婪的脸,眼睛在镜片后闪闪烁烁,冒着灼人的光芒。任凡和宋阿娟蹲在地上,不时地往灶里添上干柴。他厌恶地把脸转到一边。与其说是讨厌陆楠,倒不如说讨厌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脸上正写着和陆楠一样的表情。

  陆楠倒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一见万天宇就高兴地嚷嚷起来:“怎么样,有没有野牛?看你这副表情,肯定是没有抓到野牛。我就说嘛,那么个破洞,能抓到这么剽悍的野牛?不过没关系,你看这一大锅狗肉。嘿,这条狗还真是大,吃上一整天都吃不完,就算我们所有人敞开肚皮吃也吃不完。可惜这条狗太老了,除了皮就是骨头,不然,够我们几个吃上三天三夜的了。”

  听了陆楠的话,万天宇这才注意到厨房的一角横七竖八的尽是狗骨头,看样子有肋骨也有腿骨。大大小小的狗皮上还沾有不少血迹,一个被砍下来的狗头黑黝黝地堆在这些骨头和狗皮之上,褐色的眼珠鼓鼓地突在外面,长长的已然发黑的舌头兀自挂在嘴边,看得万天宇心中一阵发毛。

  “哎呀,你别看这些骨头了,没办法,这锅太小,放不下。可惜了,骨头上还有不少肉呢。这个狗头是怪吓人的,我说扔了它得了,任凡说赶明儿要是再没吃的了,这狗头上还有不少肉,不能浪费。”

  万天宇用脚扒了扒地上的骨头:“我看这些东西还是赶紧找地方扔了吧。要是曾武看见了,非得跟我们拼命不可。再说了,天气这么热,放到明天也臭了。”

  陆楠听了,心头一惊:“光顾着高兴,还真忘了那个愣小子,回头咱们可得把这锅看牢点。那愣头青一发混,搞不好还真能把这锅肉给泼了。你们先盯着,我把这些骨头啊什么的先去处理了,你们可不许偷吃啊。”

  正围在火边的任凡也站了起来,鼻尖和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珠:“我也去,骨头这么多,你一个人也抱不过来,我先拿个袋子过来装上。再说柴火也不够了,咱们还得去拾点干树枝过来。”

  万天宇不解地看着任凡很快拎了一个睡袋过来,看着万天宇诧异的眼光,任凡简单解释道:“除了这个,没有大的袋子了。”说着,她手脚轻快地将所有骨头、皮毛、头骨都装了进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万天宇突然醒悟了过来,睡袋反正有多余的,他不由得用赞赏的眼光追随着任凡,直到她与陆楠一起消失在门外。

  从入校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怎么过多关注过这个其貌不扬的姑娘。任凡还真是名如其人,整个脸蛋都平平凡凡,没有什么起伏,像是没有长开。个子小小的,整天牛仔裤、T恤衫,一条终年不变的马尾挂在脑后。如果好好打扮打扮,也只能算勉强及格。尤其在身材凹凸有致的宋阿娟的衬托下,一天到晚与她形影不离的任凡格外显得干巴巴的。

  在头两年,这个个子小小的任凡恐怕是班上唯一一个没有谈恋爱的姑娘。有人说搞对象、拿奖学金、挂科是上大学必经的“三部曲”,否则就等于没有体验过真实的大学生活。但似乎除了奖学金,任凡的其他两部曲一个都没完成。直到看到这几天她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他才发现这个瘦小的姑娘身上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坚韧不拔。

  看着宋阿娟狐疑的目光,万天宇才发现自己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微笑。他心中一凛,现在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时候。

  5

  尽管没有盐、油、酱油、味精、鸡精或者其他调料,但万天宇觉得这已经是他在世界上吃过的最好吃的美味了,仿佛一碗一碗的狗肉不是被他吃下去的,而是喉咙里自己伸出一只手,抓起狗肉就往胃里塞进去,甚至来不及咀嚼。

  他看了看其他人,个个眼里冒着贪婪的目光,嘴里一边嚼,喉头上下翻滚,一边拿眼睛虎视眈眈看着锅里。唯恐自己吃得慢了,比别人少吃一块。万天宇甚至觉得别人每吃一块,自己都有点心痛的感觉。两个姑娘吃的速度也并不比男孩子们慢,只是声音要小一点而已。

  只有曾武,那个小男孩,气鼓鼓地坐在大厅里,不肯进来。他哥哥给他端过去一碗狗肉,也被他拒绝了。

  眼见一大锅狗肉很快被吃了一半,任凡突然拿个盖把锅盖住了,说:“够了,别吃了,大家都别吃了,这些留到明天再吃吧。”看着大家不解的眼光,任凡解释道,“我们都饿了好几天了,今天要是敞开肚皮吃个够,一准儿会吃出毛病来。我敢打包票,今天晚上一准撑得谁都别想睡好觉。”

  万天宇本能地想反对,理智告诉他,任凡说得对。他和其他人一起,惋惜地开始大口大口喝汤,还时不时地拿眼睛扫那个装着狗肉的锅一眼。

  喝完最后一口肉汤,他心满意足地伸开腿,惬意地摸着肚皮长长地松了口气。肚子啊肚子,好久没有这么爽过了。

  大家的脸上都松弛了许多,连日来紧张、戒备、猜疑的气氛似乎舒缓了许多。一时间万天宇也觉得仿佛又回到了温馨的校园。尽管才出来几天,他似乎觉得已然在岛上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任凡又端起了被曾武拒绝的那碗狗肉,万天宇以为她要放到大锅里去,没想到她直接走到大厅里去了。大家都想她会被曾武拒绝的,但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过了一阵她居然拿了个空碗回来。

  宋阿娟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劝曾武的?连他哥哥都劝不动。”

  任凡淡淡地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他再不吃,就该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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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23:58 | 只看该作者
怕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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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投票时间。

  万天宇只觉得一阵深深的厌恶。对,不光是恐惧,还有一种厌恶的情绪在咕嘟咕嘟往外冒。他真想大吼一声,去TMD的投票,老子不投了,老子不干了!但他能吗?他不能,如果这样干,那么,今天进去的就是他了。

  “我投陆楠一票。”曾武第一个咬牙切齿地发言,看样子,陆楠对彼特那最后一击让他恨透了。

  陆楠一脸惊慌失措,他还真是没想到。他的心头直跳,依这几天的经验看,今天的矛头很可能就指向他了。

  机不可失,他赶紧抢先说道:“我投宋阿娟一票。”

  陆楠求救般地看着万天宇,完了,今天完了。他心里飞速地计算着,要是曾文也投自己一票,他今天晚上就有两票了。就算他和万天宇一起投宋阿娟,那么这个姑娘也就两票而已。要是任凡和宋阿娟把票投到自己头上,那么今天晚上要进去的就是他了。

  他心头一阵狂跳,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原因嘛,宋阿娟是个包袱,我的意思是她不过是患个小感冒而已,却什么活都干不了,光浪费粮食。当然,现在我们的食物都已经平均分配了,可是,她毕竟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吃狗肉的时候还吃那么多。”

  “我也投陆楠一票。”曾文说道,他看了曾武一眼,看样子,这并不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结果,不过因为弟弟的鲁莽,打破了他们的原计划。

  “我也是。”宋阿娟紧接着道,“我也投陆楠。”

  完了,完了,果然到我头上了!陆楠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

  陆楠三票,宋阿娟一票。不过,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局呢?陆楠看着宋阿娟,心中翻涌不止。

  万天宇看着陆楠,既害怕,又惊恐,还有一丝恶毒,一阵厌恶感涌上心头,挥之不去。不过,他能摆脱这个小人吗?他听见自己在说:“我投宋阿娟一票。”

  陆楠三票,宋阿娟二票。

  宋阿娟嘴唇直发白,只要任凡把手上的票投出去,自己又能逃过今天一劫了。

  好险。

  “我投宋阿娟一票。”任凡的声音不大,却吓了所有人一跳。

  “什么,你投我?凡凡,你是不是说错了?”宋阿娟不可置信地看着任凡,她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没有说错,我说,我投宋阿娟一票。”任凡的声调依然还是淡淡的,仿佛在讲一件特别平常的小事。

  “你,你为什么要投我,凡凡,你怎么可能会投我一票?”遭到这个晴天霹雳,宋阿娟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我为什么?你还不知道?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是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任凡一连串的质问,让宋阿娟都蒙了。她哭了起来:“凡凡,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今天是怎么了?我背着你干什么坏事了?”

  任凡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摔到了宋阿娟的眼前。

  宋阿娟捡了起来,那是一张姑娘的照片,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长发及肩,眼神有点点忧郁:“这不是我去年拍的照片吗?”

  “这是我在赵一谦包里找到的。”任凡眼睛死死地盯着宋阿娟。

  “怎么会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凡凡,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宋阿娟依然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我知道,当初你对我横刀夺爱一直就心存不满,千万百计找机会接近赵一谦。你说,你前天和赵一谦单独约好去海边挖螃蟹是怎么回事?幸亏我把你拦下了。本来我都不信,以为你们只是碰巧。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还把照片送给他!你说,你什么意思?”任凡少有地激动起来,脸都涨红了。

  “我,我不知道啊,我没有把照片送给他啊!”

  “嗯,你的意思是说,赵一谦偷偷摸摸把你的照片藏在身边?”任凡都快把脸贴到宋阿娟脸上了。

  “没有,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宋阿娟惊惶失措地哭道,“没有,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凡凡,你是知道的,你不要冤枉我!”

  “冤枉,哈哈哈,恐怕一直蒙在鼓里的是我吧。你说,你经常偷偷摸摸跟他一人在校园的角落里干吗?我说呢,你看你这几天得了个小小的感冒,赵一谦那个温柔、体贴呀。搞不好你们两个早就暗渡陈仓了,就把我一人当大傻瓜。”任凡失态地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听到这话,宋阿娟倒是停止了哭泣,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手指着任凡,抖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你,你,你……”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铁血二人组”当众翻脸大吵了起来。

  只有陆楠冷冷地站在一旁,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听二人吵架。

  宋阿娟三票,自己三票,还要进行两轮投票才有最后结果。要是两个人还是同一个票数,那就惨了。

  笔仙规则第三条:如果投票结果超过一人,则一同处死。


2

  万天宇咳了一声,说:“看样子今天我们还要进行第二轮投票,在陆楠和宋阿娟之间进行。大家来投吧,我还是选宋阿娟。”

  曾武气鼓鼓地说:“我也不变,还是陆楠。”

  曾文看了弟弟一眼:“我也是,还是陆楠。”

  现在倒戈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了。再说,要是陆楠和宋阿娟一起进去了,这也不是件坏事,万天宇就剩下一个人了。

  陆楠脑中快速地转着:“我选宋阿娟。”

  陆楠两票,宋阿娟两票,就看任凡她们的了。

  只听到任凡说道:“我也选宋阿娟。”

  宋阿娟尖声哭道:“凡凡,我说了和赵一谦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你还要投我的票?你还有没有良心,明明是我先认识的赵一谦,明明是你耍手腕把赵一谦抢走的。我从来都没吭过一声,你倒猪八戒倒打一耙,先赖上我了。你明明知道我和赵一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故意、你成心、你这是演戏给大家看……”

  任凡厉声打断了她:“没错,我就是赖你了,我就是投你票了,你能怎么着?你要是想不开,你也可以投我的票啊。”

  宋阿娟一气之下说道:“投就投,我就投你任凡一票。”

  说完之后,宋阿娟愣住了。

  陆楠两票,宋阿娟三票,任凡一票。

  Yes!陆楠快乐得都快蹦起来了。

  万天宇看到任凡突然闭嘴了,脸上激动的表情也回复了平静。她静静地看着宋阿娟。万天宇突然有种感觉,任凡她是故意的。刚才她故意激怒宋阿娟投自己一票,这样,宋阿娟才能当选最高票。

  不过,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他看了看曾文兄弟俩一眼,突然恍然大悟。如果陆楠和宋阿娟一起进去了,那么,就剩下他和宋阿娟以及那两兄弟了。她怕自己和这兄弟俩一起把她投进去!只要陆楠还在,他们三个人就会串通一气,明天、后天,分别把曾文和曾武兄弟投进去。只要再挨两天,就是八号了,说不定就有人来找他们了。如此一来,既把自己憎恨的女同学投了进去,又足以自保,一箭双雕,好狠的毒计!

  他看着这个瘦弱的姑娘,她心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心事,那么深不可测!  

  宋阿娟脑中嗡嗡直响,担惊受怕这么久,这一天还是来了。

  “不,我不要进去!我怕黑呀……”她嘴里喃喃念叨。

  时间像飞一般,瞬间回到了童年。

  “你又要去找那个野女人?看我不撕烂她的×!”妈妈摇着肥胖的身躯向父亲扑了过去,身上裹着一件紧绷绷的毛衣,身上的肥肉尽现。

  父亲冷冷地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人家是个大姑娘,你嘴巴放干净点。”

  “大姑娘?我呸!脏货、烂货、臭,还大姑娘呢,比野鸡、、坐台都不如……”一连串脏话从坐在地上的母亲嘴里连珠炮一般发射出来。

  尽管有一点点发福,但依然高大英俊的父亲细心地整了整刚被母亲揉乱了的衣裳,鄙视地看着在地上号啕大哭的母亲:“你看你这样子,儿子生不出来,还搞成这个鬼样子,跟一个泼妇有什么区别?我没跟你离婚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要不是我的父母帮衬你,你能有今天?你还能去包?还是什么大学生呢,我呸!什么女大学生,!野鸡!”母亲又一次奋勇向父亲冲了过去。

  她再一次坐到了地上,不过右眼上多了一块淤青。

  “要不是看在岳父母的分上,我早就跟你离了,还能耗到现在?看你这样子我都恶心。”父亲对着镜子把衣裳的下摆整了整,努力想把已然隆起的小腹遮住。

  父亲从镜子里看到宋阿娟哆嗦地站在屋角,他厌恶地转开视线,阔步走了出去。

  看着母亲慢慢止住哭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宋阿娟浑身就止不住地颤抖,她的牙齿磕得“梆梆”直响。

  不,妈妈!

  母亲一步步走了过来,一把揪住宋阿娟的头发:“你抖什么抖,你怕什么怕?啊?一点用都没有,你要是个儿子,看你爸爸打我,一定会来帮我。我为什么这么命苦,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啊?还搞得我不能再生育了,我怎么命这么苦……”母亲一边尖声叫着,一边把宋阿娟的头死命往墙上撞去。

  “妈妈,别打我,不要打我,求求你了,别打我了……”宋阿娟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满脸是血。

  “真是讨厌,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还把我的衣裳弄脏了。”母亲松开了宋阿娟,心疼地看着被溅满鲜血的高级上海毛衣。为了挽回父亲的心,母亲在衣着上下了不少工夫,可惜实在太胖,再高级的衣裳穿到她身上都变了形。

  母亲眼睛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趁手的能打人的工具,她拖着宋阿娟就往储物间走。

  宋阿娟哭道:“不,我不进去!你还是打我吧,你还是打我吧,别把我关进去!”

  “打你!打你我还手疼,你快给我进去!”母亲指着储物间的壁柜厉声说道。壁柜的右下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格子,高度和宽度都不到一米。

  宋阿娟惊恐地盯着这个格子,哭道:“黑,我怕黑!求求你了,妈,你还是打我吧!”

  “我看着你都烦,要不是你,你爸爸能抛下我不管?当年,谁不知道你爸爸疼我,就是你,你这个赔钱货,搞得你爸爸再也不多看我一眼。快给我滚进去!”

  宋阿娟只觉得脚背一阵尖锐的剧痛,母亲用高跟鞋的鞋跟在死命地踩她。她只好又乖乖弯下腰蹲了进去。“咣”的一声巨响,母亲把门给合上了,里面一片漆黑。这个格子实在太小,她既坐不下,又站不起来,只能用半蹲的姿势蜷缩在里面。

  在黑暗中,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来找她,可能是一只手,或者一只怪物,或者别的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妈妈,让我出去。”拍了拍门,没有人答应。她把重心挪到了右脚上,尽量让麻木了的左脚能舒缓一下。

  她知道,母亲这阵子肯定又开始大吃起来。自从发现父亲在外面有情人,她又无力制止后,她的胃口就开始无限放大,仿佛只有拼命吃才能填补心中的空洞。

  可是,这不是我的错。 

  她又把重心从右脚挪到了左脚。她绝望地盯着门缝,一丝光线都没有。母亲把储物间的门也关上了。自从发现宋阿娟怕黑之后,母亲最大的乐趣就是把她关在黑暗中。仿佛对宋阿娟倍加折磨,才能让自己心理平衡一点。

  “妈妈,求求您了,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宋阿娟徒劳地继续拍打这扇不会开启的门。她已然全身都伤痕累累。先是从屁股开始,然后腿上、背上、胳膊上。因为母亲会随手抄起手边的任何东西去打她,不管是书、棍子、盆还是铁钳。

  有一次挨打,她跑到了奶奶家。奶奶看着她青紫肿胀的大腿和屁股,对来接她的妈妈说:不能这么打孩子。声音很软,只能听出一点点嗔怪的意思。

  就这一点点嗔怪,让宋阿娟回去后受到了更大的惩罚——她被关在这个格子里整整一天一夜,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等到她被放出来时,已经瘫软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

  柯赛特,啊,你就是柯赛特。

  自从看了电影《悲惨世界》,她就希望能有一天,一双大手能把这门打开,在带来光明的同时,对她说,柯赛特,啊,你就是柯赛特。

  在圣诞之夜,冉阿让到蒙特菲麦尔找寻柯赛特,兜兜转转,终于让他在森林里遇见了。比水桶高不了多少的柯赛特推着小木车,被收养她的旅店老板娘逼着到森林深处的池塘打水。冉阿让伸出了大手帮她把水提了上来,说:“妈怎么让你一个人来打水啊?”

  “我没有妈妈。”

  “你叫什么名字?”

  “柯赛特。”

  “啊,你就是柯赛特。”

  从此,柯赛特悲惨的童年,在冉阿让的呵护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我的冉阿让在哪里?谁会过来解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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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26:09 | 只看该作者
 没有冉阿让,童年的宋阿娟没有遇上冉阿让,今天也不会有。

  铁门被打开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宋阿娟看着冲自己走过来的陆楠,呼吸都快停顿了。她想说,你放开我的手,但她说不出来。她想站起来,转身走开,但她只是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酸软无力。

  宋阿娟的挣扎微不足道,陆楠和曾文轻易地将她拖往铁门。她望着任凡,任凡把脸扭向一边;再望着曾武,这个少年只是低着头用脚在地上蹭来蹭去。最后她望向万天宇,嘴里挤出了一句:“救我!”

  万天宇的眼神仿佛有点悲悯或者别的什么,她还来不及看清,铁门又被关上了。

  眼前一片漆黑。

  妈妈,妈妈,不要把我关在里面!

  妈妈,妈妈,求你快点把这门打开!

  妈妈,放我出去!

  妈妈……



第十四章 手足情深
  1

  宋阿娟求救的眼神让万天宇怎么也忘不了。一整夜,他在睡袋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中来来去去都是这两个字,“救我”。

  直到清晨,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在睡梦中,还是有个声音不断地向他呐喊:“救我!”

  “啊——”万天宇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来,浑身大汗。

  “你小子做噩梦了吧。”陆楠笑眯眯地把脚往睡袋右下方伸去,准确地伸进了他心爱的皮鞋里。

  “其他人呢?”万天宇迷惑地看着周围,大厅里空荡荡的,居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这几天来,不管干什么,都有一大堆人互相盯着、互相防着,突然只有他和陆楠两个,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任凡可能上厕所去了,姑娘家家的,早上梳洗打扮一大堆事,老爷们总不好意思跟着。曾文他们俩兄弟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干什么。”陆楠冲门外抬了抬下巴。

  铁皮门早就打开了,可以看到曾文曾武兄弟俩远远地坐在草地上说着什么。身边满是血红的山茶花。这茶花似乎比昨天更多了,也更高了,足足有半人高,妖妖娆娆,无所不在,不由得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万天宇不由得想到老金的话:这里每一个海岛,每一条渔船,都有一个鬼魂镇守,有的是善良的鬼,有的是恶鬼。

  这几天,似乎连海鸟都少多了。刚上岛的那几天,每天清晨都能听到无数的清脆的鸟叫声,而现在,四周静悄悄的,无声无息,连那些四处乱窜的野猫也没有了踪迹。

  这里真是个奇怪的鬼岛。

  陆楠的精神看上去倒是不错。“你小子傻乐什么?”万天宇奇怪地看着脸上止不住微笑的陆楠。

  “呵呵,昨天晚上好险啦,差一点就陪那个傻姑娘一块儿进地道了。亏得我机智勇敢,棋先一着。”

  “嗯?傻姑娘?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你还追求过她吧,还把人家大姑娘的照片藏在枕头底下,不过让人拒绝了。”

  “哼,嫌咱穷呗。”说着,陆楠一脸狰狞,“嘿嘿,赵一谦包里的照片就是我放进去的。你昨天不是跟我说要拉拢任凡吗?那丫头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鬼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不耍点手段,她能拉过来吗?”

  “你这也太卑鄙了吧?”

  “我卑鄙?就你高尚,那你投人家票干什么?你高尚,你自己进去啊!别搞得跟全天下就你一个圣人似的。再说了,她自己什么货色,一天到晚捂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还真当自己是圣女贞德了?照样嫌贫爱富,我呸!”

  万天宇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是啊,活下来的几个人的手上,谁没有血腥?他郁闷地说:“我想出去,看看野牛,昨天好像有野牛受伤了。”

  “啊!”陆楠重重地倒在睡袋上,手脚伸开,摊成一个“大”字,“我累极了,哪里也不想去,就想躺着。那野牛就算了吧,块头那么大,牛角那么粗,没被它们顶死就不错了。”

  “可是食物实在不够吃了,分给我的那一点,早就被我吃了一大半了。昨天晚上剩的那点狗肉,也就够我几个再吃一顿了。再不出去找点儿吃的,非饿死不可。”

  “你以为我不想啊,对了,咱们去搜搜宋阿娟的包,说不定还有她没吃完的存货。”

  “要搜你去搜,我不去。”

  万天宇说着,抬腿就往外走。陆楠说的没错,他也觉得身心俱疲,浑身酸疼,可是躺在营房里只会让他感觉更糟。他知道陆楠一定会跟上来,昨天陆楠侥幸躲过了一关,今天会是个什么结果,还只有天知晓。陆楠是不可能不跟他走的。果然,他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哎,你等等我,你还真一个人走啊。”

  两人刚走出大门,就吓了一跳。

  任凡一动不动坐在墙根底下,像泥塑一般。脸上还是那个样子,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悲伤。既无法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坐了多久,也看不出她有没有听到两个人的谈话。见到他们出来,她只淡淡地道:“你们要出去啊?”

  万天宇说:“是啊,我们去看看野牛,昨天像是有头牛受伤了。”

  任凡“噢”了一声,就不言语了。看她没表态,万天宇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继续往山谷外走去。

  出了山谷,他们继续往野牛滩方向走去。陆楠狼狈不堪地问道:“你说,这死丫头到底听到了没有?要是听到了,我今天可就死定了。”

  万天宇看着陆楠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心里偷偷升起了一丝丝报复性的快感。一贯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陆楠,现在也是满脸胡楂,头发也是又乱又脏,只有皮鞋还算是整齐、干净的,但经过这几天来回地浸水暴晒,很多地方的皮质已经裂开了缝。

  “你别光闷头走不说话。哎呀,不好!我们出来了,就留他们三个在一起,他们三个要联手,我就死定了。没错,今天是我,明天是你,死定了,跑不掉了,死定了!”

  万天宇心头一紧,没错,再看这小子不顺眼,他们俩毕竟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胡子拉碴,头发零乱,身上还臭烘烘的。谁会想到上岛游玩还带个刮胡刀呢?而且他的脸还被这火一般的骄阳灼焦了,开始大块大块脱皮,疼痛难忍。

  “我说,我们赶紧回去吧,把他们三个留在一起太危险了。”陆楠抓住万天宇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万天宇轻轻地扒拉开陆楠的手,满眼都是讥笑:“你以为我们现在回去还有用吗?你也不想想,她现在投靠曾文兄弟俩又有用吗?”


  “谁说没用?反正现在是挨一天算一天,今天都第六天了,七天一过,谁敢说没有船来救我们。”陆楠气鼓鼓地说。

  “你要是任凡,你会选哪边?你会选一对亲兄弟去投靠,还是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同学投靠?她没得选了,你放心,依她的聪明,就算听见了,除了跟我们俩合作,她也别无选择。”万天宇望着天边,喃喃地说。真的,没错,鸟越来越少了。像是闻到了这个岛上的死亡气息,成百只鸟都仿佛消失了一般,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只还在徘徊。

  管不了那么多了,陆楠说得对,挨一天算一天。

  今天已经是十月六号,再坚持两天,最多三天,救援的船来就该来了。

  狗肉吃完了,剩下的日子就看野牛的了。

  万天宇继续向野牛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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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野牛真多。”陆楠看着眼前一大群低头吃草的野牛,感叹道。

  “那是,没有天敌,又不用‘计划生育’,一天到晚敞开肚皮生,能不多吗?”

  “按你的说法,再过些年,这个岛上不就全是野牛了?”

  “那倒不会,到时会有生态平衡去收拾它们。牛要是生得太多,把草全吃光了,饥荒来了,也就饿死了。”

  “啊,我倒真希望我是那个生态平衡。”陆楠看着野牛们自由自在地吃着草,眼里都快冒出火来。多好的食物啊,就是吃不到嘴。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们俩小心地藏在石头后面,不敢轻举妄动,怕冒冒失失把这些牛爷爷们吓跑了。

  “你能看到哪头牛的腿受伤了不?”万天宇小声问道。

  “屁!全是牛,一只比一只精神。”陆楠恨恨地揪了一根草在嘴里嚼着。他倒是希望自己是头牛,这样吃草就能饿不死了。

  万天宇突然从石头后站了起来,挥舞着手中自制的手矛,嘴里还吆喝着向牛群冲去。牛群四散而逃。

  “你疯了,”陆楠大声喊道,“快回来!”

  万天宇一边赶一边喊:“牛跑起来就能知道哪头受伤了。”陆楠听了也冲了过去,还把上衣脱了下来在头上死命挥舞。

  牛群受惊不小,东奔四窜,跑得更野了。

  “在这里,在这里!受伤的野牛在这里!”顺着陆楠的手指,万天宇看到了那头落在后面有点瘸腿的野牛。这是一头年轻的黄野牛,毛色光滑,两只弯弯的牛角也坚强有力,尽管一瘸一拐,但奔跑来仍然有力。趁这头野牛的注意力被陆楠引住了,万天宇从侧面绕了过去,奋力把手中的长矛向野牛的背上刺去。

  矛留在了野牛背上,殷红的血顿时汩汩地流了出来。

  这一招还是他从电视上看西班牙斗牛节目学来的,在斗牛士上场之前,疯狂的斗牛都会由长矛手在背上戳上几个窟窿,放掉一些血,以减弱斗牛的体力。

  万天宇正得意间,被刺中的野牛吃痛,愤怒地向他冲了过来。在电视上看的斗牛似乎并不怎么可怕,块头也不见得多大,但野牛跑到自己身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血红的牛眼、弯弯而粗壮的犄角,再加上庞大的身躯,把万天宇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

  尽管受伤,野牛的速度却仍是快得惊人。眼见就要被牛角挑上了,万天宇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反手把自己的上衣死命一扒,纽扣吃力不住,居然被他一把全部扯开。他又将这件上衣往右边扬了一下,再扔了出去。果然,野牛把自己的愤怒全部撒到了这件脏兮兮的黄色衬衣上,不断地用牛角挑起来,又踏上去。

  趁这会儿工夫,光着膀子的万天宇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一边。没想到才跑出十几米,腿一软,又摔倒在地。陆楠赶忙跑了上去,把他拖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惊魂未定的两个人躲在石头后面大喘粗气,尤其是万天宇,尽管才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他觉得自己的肺都快炸了,耳朵也是嗡嗡直响。陆楠突然惊道:“你受伤了吗,怎么你的胸口在流血?”

  万天宇低头看了一眼说:“没事,刚才我裳的时候用力过猛,自己抓伤的。靠,我现在才知道那些斗牛士有多牛逼!”

  陆楠伸着脖子在石头上看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好了,野牛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万天宇走过去捡回自己的救命衣裳,发现上面破了两个大洞。火辣辣的太阳底下,他也顾不了许多,胡乱披在身上:“这野牛体力怎么还这么好,,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但是,要让万天宇再去补上两矛,他说什么也不干了。这一次是衣裳,下一次就该轮到在他身上戳两个大洞了。好在长矛还留在野牛身上,只要长矛不出来,血一时半会儿是止不住的。再加上腿伤,牛的体力总会慢慢下降的。今天不死,明天不死,后天总会死的,万天宇恨恨地想着,好像这野牛干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一般。

  回到营房时,万天宇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半分力气了,脚步虚浮,饥渴难耐。他抄起一壶水就往嘴里灌,冰凉的山泉水顺着喉管直达全身,让他觉得顿时清爽了不少。水壶还是满满的,清凉可口,看样子是今天刚打回来的。

  陆楠对着四肢瘫软在地的万天宇说:“你等着,我去厨房看看,好歹今天咱们还有一顿狗肉吃。喝一碗狗肉汤你就精神了。”

  说着,陆楠来到厨房,却只见任凡呆呆地站在灶前。他也不敢去招惹她,自行去看那锅狗肉,却只见铁锅横七竖八斜躺在本来就是歪歪扭扭的灶上,里面空空如也。

  陆楠气得直跺脚:“我们才出去一会儿,狗肉就被你们给吃光了!”说着,陆楠愤怒地将铁锅死命往地上一摔,铁锅撞击到地面,发出“咚咚”的巨响后,四分五裂了。这响声如此之大,震得两个人的耳朵嗡嗡直响,把陆楠都吓了一跳。

  愤怒的陆楠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声喊道:“你们也太没良心了吧,我们又不是出去玩!我们是去打野牛去了,,命都快搭上了,你们却在偷偷地吃狗肉!”

  任凡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说:“别冲我嚷嚷,我刚才打水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楠本来就对任凡觉得理亏,听她这么一说,倒也不敢冲她乱发脾气。他转念一想,又叫了起来:“曾文,一定是这俩兄弟,看着不说话,偷吃倒挺厉害。昨天还装作不吃狗肉的样子,今天却偷偷摸摸全吃完了。小偷!骗子!贼骨头!”

  陆楠正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间,曾武冲了进来:“谁偷吃了,谁偷吃了!你才是小偷,你才是骗子,你才是贼骨头!我告诉你,狗肉全被我倒了,谁也别想吃!”

  陆楠顺着曾武挑衅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灶台后面有一堆被泼出来的狗肉。他本能地蹲下去想捡起来看看还能不能吃,曾武旋风般地冲上去在这些肉上踩来踩去,嘴里还嚷着:“我叫你们吃,我叫你们吃,吃死你们几个!”

  陆楠赶紧拖开曾武,但显然已经太晚了。为数不多的狗肉早就被踩了个稀巴烂,和着青苔一起,变成了一堆烂泥。“你干什么,一条死狗,你至于吗?”陆楠气坏了,最后一点食物也泡汤了。

  曾武依然不依不饶,在地上来回踩过来踩过去,嘴里还骂个不休。陆楠听着怒上心头,一把揪住了曾武。这时,他只听到一声低喝:“放开我弟弟。”

  万天宇浑身酸软躺在大厅里,一动也不想动。听着厨房闹得实在不像样了,只好叹了口气,爬了起来往厨房走去。刚进门,他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团黑影就结结实实撞到了他的身上。一个立足不稳,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满脸愕然地看着曾文和陆楠正滚在地上,扭做一团,嘴里互相不干不净地骂着,而曾武正双眼发红,又向自己冲了过来。显然,本来这兄弟俩在与陆楠打架,见到万天宇以为他是来帮忙的。他赶紧站了起来,但不容他分说,已然与曾武扭打到了一起。

  四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突然传来一阵疯癫女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由低到高,越来越尖锐、高亢。

  四个人不由得停了手,只见任凡直挺挺地站在窗前,手指着窗外,目光呆滞,嘴巴张得大大的。

  任凡眼睛直勾勾的,颤声说:“鬼,鬼,女鬼!你们看,欧阳雪在那边!她披散着头发,赤着脚,穿着件白裙,在冲我们怪笑。是她,肯定是她!没错,肯定是她!”

  万天宇立刻扑到窗前,可是什么也没见着。他摇了摇任凡:“是不是你眼花了,这里没有什么女鬼。而且,刚才就是你在怪笑。”

  任凡眼珠慢慢转了回来,疑惑地说:“是吗?是我在怪笑吗?我怎么不知道?”

  万天宇看着这个瘦弱的姑娘,大家经过这几天的折磨,神经紧绷到了极点,都快崩溃了。他们几个打架也是,任凡眼花也是。他柔声说:“好了,没事了,我们只不是太紧张了。大家打个架,发泄发泄就没事了。你一定是让我们给吓着了。”

  任凡听着万天宇柔和的话语,慢慢镇定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全部靠在万天宇的胸前,不由得脸上一红,不起眼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娇媚。看得万天宇心头一动,也不好意思起来,放开了紧抓任凡的手。

  任凡慢慢挣开了万天宇,低着头拢了拢头发,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平静,问道:“你的衣裳怎么破成这个样子了?”

  万天宇叹了口气:“别提了,还去抓野牛呢,差点没让野牛捅死。”

  任凡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言语了。

  经她这么一闹,几个人也打不起来了,只是最后一点狗肉让曾武倒完了,大家又该挨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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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26:54 | 只看该作者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今晚的夜色格外黑压压、死气沉沉。

  万天宇拖着沉重的脚步慢腾腾地往山洞走去。他几乎是痛恨去那个山洞了,这一次,他连火把都懒得举了,黑就黑吧。其他人的速度也不比他快,毕竟大家都饿了一整天了。没有人愿意去那个山洞,但又不得不去那个山洞。

  五个人无精打采,拖拖拉拉地慢慢走着。

  再慢,也有尽头的时候,山洞在黑暗中张着大嘴,不急不慢地等着他们。

  都等了几十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一刻。

  尽管磨磨蹭蹭,五个人还是在不太长的时间里下到了地下室里。

  今夜,又将是谁?  

  下到地下室,万天宇挑了个远离铁门的位置靠着墙坐了下来。他不想站着,他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其他四个人也分别坐了下来,大家都分得开开的,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谁也不想看见谁。

  地下室里的光线也很暗淡,不像前几天,总是被火把照得通明。

  这一次,五个人只带了三个火把,而且在路上还被风吹灭了一个,但也没有人去理会,要是换成前几天,早就有呼小叫了。

  大家都坚强多了,万天宇想。或者说,留下来的人都是足够坚强的人。不,应该说是足够自私的人。难道不是吗?只有最自私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救我!”

  宋阿娟求助的眼神和微弱的呼救声又在万天宇的耳际响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如果我昨天救了她,那会怎样?那么今天关在里面的就是我了,万天宇颓然地想道。对不起,宋阿娟,我是个自私的家伙。

  沉默,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楠终于按捺不住,说道:“大家开始投票吧,躲也不是办法。”

  曾武抢着回答道:“投就投,我就第一个投你。我宣布,我投陆楠一票。因为我讨厌你、憎恨你,巴不得你早早进地道!”

  陆楠狞笑道:“噢,是吗?我还正想投你一票呢。你把我们大家伙的食物搞没了,害我们所有人都饿了一整天。所以我投曾武一票。”

  万天宇听着二人唇枪舌剑,互相诋毁来诋毁去,心中实在厌恶极了。尽管看不见,他也想象得出二人激动的表情,如果可能的话,二人恐怕早就动上手了。厌恶归厌恶,但他知道,现在除了跟陆楠站到一起,他别无选择。

  万天宇趁着二人争吵的声音小了一点,插话道:“对不起,曾武,我们吃了你的狗,但是,一个不合群的人,注定是要率先被淘汰的。所以,小弟弟,我也投你一票。”声音饱含着说不出的疲惫、无奈。

  陆楠听着心中一阵暗骂,虚伪的家伙,明明跟我一样投人家一票,偏偏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无非是为了引开曾文的矛头,取得大家的好感而已。明明做了小人,还要装作圣人,伪君子、岳不群!

  陆楠一票,曾武两票。

  任凡和曾文还没有投票,曾文肯定是投自己一票,如果任凡听到自己早上的话,投自己一票,那可怎么办?陆楠心头一惊,两手捏得紧紧的。

  正自心惊肉跳间,只听得任凡淡淡地说道:“我也投曾武一票。”

  听见没有自己的名字,陆楠顿时心中一宽,惊喜得都快跳起来了。

  陆楠一票,曾武三票。

  不管曾文怎么投票,这个讨厌的小鬼都死定了。Yes!他在黑暗中握了一下拳头,却发现手滑溜溜的,根本就握不住。原来在这短短的几钟秒时间里,他已是满手的汗。

  一阵绝望的抽抽搭搭声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妈妈,哥哥,我想妈妈了!我想回家,你们让我回家吧!”曾武这个倔强的少年哭了起来,他哭得那么伤心,又是那么无助和绝望。

  是啊,回家,我们谁都想回家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万天宇只听得曾文柔声说:“哭什么,我的傻弟弟,有什么好哭的。”声音说不出地安详、慈和,像是大彻大悟一般,再也不是前几日的焦灼、惶恐和不安。

  “哥哥,彼特死了,我也要死了。可是我想回家,我想找我的妈妈!”曾武继续抽抽搭搭地哭着。

  曾文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曾武金色的头发,说:“我的傻弟弟,你以为我会投你一票么?”

  说着,曾文站了起来:“你们把铁门打开吧,我弃权。”

  什么?弃权?万天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陆楠也惊呆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

  曾文又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铁门打开吧,我自己走进去。”

  铁门在惊愕间被万天宇和陆楠缓缓拉开。

  曾文抱了抱呆若木鸡的少年:“我已经犯了一个平生最大的错误,杀死了我心爱的女人,你以为我还会杀死我最心爱的弟弟吗?”

  说着,他松开了曾武,用手按着胸口慢慢向铁门走去。当他一只脚跨进铁门时,又缓缓转过身来,冲弟弟笑了笑:“我只是不想再多受苦了。”

  曾武慢慢走到火把下,缓缓举起了双手,十根手指上全是鲜红的血迹,血液顺着手掌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在火光的掩映下,曾武的脸上写满说不出的惊恐,说不出的诡异。

  万天宇这才发现,曾文的胸口上赫然插了一把瑞士军刀。

  他手一松,铁门自动关上了,曾文消失在门里。

  突然间,一个疯癫女人的笑声在石室里响起:“哈哈哈哈!——”声音由低及高,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恐怖!陆楠、任凡立马挺身而起,指着石阶惊恐万分地叫道:“外面有人!”

  笑声却突然戛然而止,只有曾武,发了疯似地大吼一声,发足向外面奔去。

  万天宇见状,跟在后面就追。任凡稍稍迟疑,也追了上去。

  陆楠一见大家都走了,心中害怕,也在后面跑了起来:“等等我,你们别扔下我一个人!”

  一眨间的工夫,石室里只剩下了一支火把,吞吞吐吐,闪闪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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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30:16 | 只看该作者
早该结束的游戏
  1

  “救我。”

  “我弃权。”

  “你以为我会投你吗?我的傻弟弟。”

  “这只是场游戏,我做的一个心理实验。”

  几个人的话在万天宇脑中翻来覆去,轰轰作响。

  天已经破晓,月亮却仍清晰可见。万天宇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睡不着。他怎么也睡不着了。自从回到营地后,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想着。因为他并不想吵醒其他人。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才找回曾武,他们几个人才睡下没多久。

  透过洞开的窗户,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天边的月亮。

  不对头,这里总有什么不对头。每到夜晚他只要看见月亮,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今晚的月亮饱满而圆润,温柔地照耀着海岛,完美无缺。

  万天宇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像是悟到了什么,他一个箭步跨到了窗户边上,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他抬头努力看着天边的月亮,没错,问题就是出在这个完美无缺的月亮上!既然今天的月亮是个满月,那么,七天前他们刚上海岛的初夜又怎么可能是阴历十五呢?

  “镰刀,死神的镰刀。”这是聂志勇在上岛之夜所说的话,阴历十五又怎么可能出现一轮镰刀似的残月呢?这里面大有文章。万天宇努力回忆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谁说的七天前是阴历十五。不过,这已不重要了。

  游戏该结束了。

  是的,游戏该结束了。

  万天宇蹑手蹑脚地走到杂物屋,只见地上乱七八糟堆满了背包、睡袋、帐篷。除了他们五个人,其他人的所有物品都被堆到了这里。很快,五个背包被他拎了出来,码成一排。看着这五个背包,个个鼓鼓囊囊,他皱了皱眉,到底哪个是呢?他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起哪个包是哪个人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决定每个包都检查一遍。

  他蹲下去刚拿起第一个包,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柔和的女声说:“这个包才是赵一谦的。”

  他回头一看,原来任凡也过来了。

  他愣愣地看着任凡一伸手,从中间拿起了一个蓝色的双肩登山包,只是包太沉了,她一把没拎得起来。他赶紧放下手中的背包去帮忙:“你的心真细,我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

  任凡说:“赵一谦的东西太好认了,哪个最好、哪个最贵就肯定是他的,这个ARCTERYX登山包,少说也要一千多。”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把拉链拉开,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逐一检查起来。

  看来看去,只有一套睡衣、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些野外生存的生活必需品。除了一根长长的白色金属棒不知道用来干吗的,以及钓鱼线格外透明,透明到要不是正好任凡用手摸到几乎根本看不见的程度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这是什么?”任凡伸手从一件睡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上面全是英文。药片为白色,已然只剩下了小半瓶,看样子里面的药已被吃了不少。

  万天宇看了半天,“Diazepamum,别名苯甲二氮卓,用于精神紧张、焦虑不安、抑郁、恐惧、失眠等神经官能症,副作用会引起嗜睡、眩晕、疲劳、口干等,好像是镇静剂。”

  “镇静剂?”任凡与万天宇对视了一眼,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刚上岛的那几夜睡得特别沉?”

  万天宇想了想,说道:“你不提我还真不觉得,头三天我都睡得特别死,我还以为是因为疲劳过度给累的呢。”

  任凡拧开药瓶,倒了两颗药丸在手上,闻了闻又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没错,就是这个味。我说前几天晚上总觉得水的味道苦苦的,还以为是我们带来烧水的壶有问题。”

  万天宇一拍脑门:“我说呢,一到晚上赵一谦就抢着给我们烧水喝,还说什么岛上凉,喝点热水暖暖肚子。敢情是给我们下药啊。”

  任凡又打开了赵一谦的笔记本电脑,想看看里面存了什么日记或者笔记之类的东西。

  正检查间,任凡打了个喷嚏,说:“这里的温差真是大,白天那么热,早上这么冷。”

  万天宇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要给任凡披上。任凡有点不好意思,推辞了几下没推掉,只好埋头继续检查电脑。可是把几个硬盘分区检查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什么。她失望地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任凡又不甘心地把电脑颠过来倒过去,说:“他这么大老远的把电脑带过来,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电脑还这么沉。咦,这是什么东西?”任凡指着笔记本左边突出的一个黑色小长条说。

  万天宇接了过来,看了半晌,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个插件。”说着,他捏了捏挨着小长条边上的两个按钮,一块金属插件被弹了出来。万天宇拿在手上,一字一顿地念叨:“CDMA 1X,高速无线上网卡,是个无线网卡!”万天宇心中“咚”地一跳,赶紧把无线网卡又塞了进去,重新开启电脑。

  他右手发抖地打开IE,可是根本就连不上。他暗自骂了一声,又在开始菜单里找到一个叫移动迅驰的启动程序,再开始拨号。任凡也把脑袋凑了过来,两个人紧张地看着电脑屏幕。

  可是过了好一阵,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

  万天宇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他失望地把右手食指从鼠标区拿开,却不小心把IE的历史记录打开了。任凡惊讶地说:“你看,怎么有这么多淘宝网记录?”

  万天宇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我们都喜欢在淘宝网购买东西。尤其像他这种有钱少爷,足不出户就能买到一切东西,人家还送货上门,在淘宝网上买东西,一点都不稀奇。搞不好这次的旅行装置都统统在淘宝网上买的。”一边说,万天宇顺手点击了历史记录,随口念叨:“奇趣魔术家的小屋、魔力的天空、梦幻魔法师、魔术道具精品屋,嗯,还真看不出来,这小子对魔术网站还挺感兴趣。”

  任凡突然拖了一下万天宇的右手,两眼闪闪发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把这几个页面打开看看。”

  万天宇一边顺从地打开页面,一边笑道:“怎么,你也想去当女魔法师?”他又对着打开的页面念叨:“梦幻魔法师,本小站常年提供各种魔术小道具,本日宝贝强力推荐:专业舞台魔术道具掌中飞雪、纸雪花,并赠送教学光盘;穿钞笔,美国进口,还能写字,自动系鞋带魔术鞋,嗬,还真是包罗万象。魔术道具火把变玫瑰,才二十五块钱,用来泡妞倒不错。悬浮桌子,一口价八百元。嗯,悬浮桌子,悬浮桌子,不就是能飘到天上的桌子吗?魔术师专用强力磁铁,嗯,这个魔术师专用强力磁铁长长的白白的看着还怪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说话间,任凡把她的手伸到了万天宇的眼皮底下,手心上躺着的正是那根长长的白色金属条!

  “笔仙!”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低声叫道。

  “我知道了,赵一谦被打昏前说的那句‘这一切都是魔……’,他指的不是魔鬼,而是说这一切都是魔术!那些什么笔仙的‘七条规则’,都是赵一谦用磁铁在桌子底下捣的鬼!连那只金属钢笔也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怪不得那支笔格外沉,事后又不见了。还有……”万天宇抓起了白色透明的钓鱼线,“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钓鱼线,而是魔术隐线,漂浮魔术必备的道具!”

  “天!这些天我们都干了些什么?”任凡捂着嘴说道,磁铁从她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看来萧俊、聂志勇还有欧阳雪应该都还被关在地道的密室里。”万天宇说道。

  “这么说,大家都还活着?”

  “没错!”万天宇放下了手中的这些透明线,“我得去地道里看看。”

  游戏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不过,赵一谦怎么可能把聂志勇他们弄进地道呢?他哪里是聂志勇他们的对手。”任凡疑惑道。

  “镇静剂,你别忘了还有镇静剂。赵一谦的确不是能跑能动能打的聂志勇的对手,但是对付一个昏迷了的聂志勇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管怎么说,我得下地道里去看看去。”

  “我也去。”任凡轻声说。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地道里到底会是个什么状况,我可不敢保证。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万天宇看了看任凡,说道。

  “我不怕,你去我也去。有你在,我不怕。”任凡声音还是很轻,但十分坚定。

  两个人正争执着,突然听到大厅里陆楠发出“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寂静中格外瘆人。

  两人跑去一看,陆楠正捧着他的左脚惊慌失措地大喊道:“蛇、蛇、蛇,我被蛇咬了!”

  万天宇问道:“你确定是被蛇咬了吗?不会是这几天惊吓过度,自己吓自己吧?”

  陆楠声音带着哭腔:“这我还能搞错吗?我一起来就把脚往皮鞋里放,刚伸进去就觉得踩了个凉冰冰软乎乎的东西,紧接着大脚趾一疼,像是被虫子蜇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赶紧把脚抽出来,一条蛇就从我的鞋里爬出来,跑来门外去了。”

  任凡说:“你镇定点,一定是天气太冷,蛇跑到你的皮鞋里取暖来了,被你一踩吓一跳,才攻击你的。你看见这蛇是尖头的还是圆头的没有?圆头的蛇没有毒,三角头的蛇才有毒。”

  陆楠愤愤地说:“我吓都吓个半死,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它是尖头的还是圆头的?就知道是一条黑白相间的蛇,白一圈黑一圈。”

  任凡脸色顿时发白:“黑色相间,那是银环蛇,是条毒蛇,剧毒无比。你先别动,你有小刀没有?”陆楠哭丧着脸,拿出一把小刀,任凡接在手中,又对万天宇说,“你赶紧去杂物屋把那根魔术隐线拿过来。”

  趁着万天宇拿线的工夫,任凡在陆楠面前蹲了下来,轻轻脱掉他左脚上的袜子。一看他的大脚趾,任凡倒抽了一口凉气,上面果然有两个细小的齿痕,正在冒血。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万天宇就把透明细线拿过来了,任凡接过线细细地缠在陆楠的脚趾的根部。她又试了试松紧,怕勒得太死。

  她用小刀在伤口中划了一个十字,让毒血流出来,又用刀尖分别在陆楠两只脚的每个脚趾间小心刺了八个小洞。她一边按摩一边解释道:“因为你的伤口太深,要是用嘴吸是吸不干净的,所以必须划开。我在你脚背上刺的这几个穴位叫八风穴,按摩这几个穴位能加速蛇毒的排出。”

  见血流得差不多了,任凡又上厨房拿了壶水过来,对着伤口来回冲洗。洗完之后,她对面无人色的陆楠说:“你坐在这里别动,免得气血上行。你也别着急,一着急血流速度就加快,毒性也上去的快。我去给你抓点草药来,你别怕,不是有老话说吗,有蛇出没的地方,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说着,任凡就起身急急往外走。万天宇喊道:“我也跟你一起去。”任凡边走边说:“那也好,你帮我一起去找草药,两个人速度快一点。”

  走出门外,任凡四下张望了一下,对万天宇说:“你记住,我们要找的草药是半边莲。嗯,现在是秋天,半边莲应该开花了,幸亏这个草药比较好认。你找找看,有没有上面开淡红紫色小花、形状像半朵莲花一样的草。你去这边找,我上那边找,你要是找到了,就赶紧叫我。”

  万天宇牢牢记住了半朵莲花,猫着腰在草丛里搜索起来。找了十来分钟,他见到一片草丛中有点白色的小花,每朵花有四五瓣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朵莲花被生生劈去了一半。他兴奋地大声叫喊起来。

  任凡听了匆匆走了过来,一见之下大喜道:“就是这种草,没想到还真让你给找着了。”

  说着,她蹲下来摘了一大把下来给万天宇拿着,自己又再摘了一把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往回走。到了营房,她把嘴里的草药渣吐了出来,敷在陆楠的伤口上,再用袜子包上,又把万天宇手上的草药递给了陆楠,让他把药汁嚼出来咽下去,只把渣吐掉。

  搞完这一切,任凡说道:“好了,只要不乱跑,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反正我已经尽全力了。等回去后,再上医院去弄点抗蛇毒血清吧。”

  万天宇偷偷把一片叶子放到嘴里嚼了嚼,苦得他赶紧吐了出来。他佩服地看着任凡:“你是不是华佗再世啊,懂这么多?干吗学人力资源管理啊,太浪费人才了!你简直就是白娘子嘛,直接开个中药铺,治病救人普渡众生多好。”

  任凡“扑哧”一乐:“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所有的中医知识全在这里了。我小时候在竹林里住过七年,你也知道,竹林里蛇最多了。刚搬进竹林的时候,我第一天学到的就是碰见蛇怎么办,被蛇咬了怎么办,怎么分辨毒蛇和无毒的蛇。所有的草药里,我也只认得半边莲。”

  万天宇好奇地问道:“我要是遇见蛇了该怎么办,女神仙?”

  任凡淡淡地说:“站着不动。”

  “完了?”

  “完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是不是欺负我年幼无知啊?”

  “你怕蛇,蛇还怕你呢。它只有在以为自己受到攻击的时候才会出于自卫去咬人。你只要站着不动,蛇一见你这么个庞然大物,还不赶紧溜之大吉啊。”

  万天宇愉快地看着任凡,自从上岛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轻松。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满面尘土的姑娘,看得任凡都不好意思起来。她轻轻咳了一声,说:“好了,陆楠的伤基本控制住了,我所有的本领也全使完了。我们先下地道去看看去吧。”

  陆楠听了,死劲把草药汁咽了下去,吐出满嘴的渣,说:“怎么,你们俩要下地道?”

  任凡说:“是啊,具体回头再跟你细说,反正这里面有蹊跷。我们怀疑赵一谦说的对,整件事都是他一个人搞出来的。”

  陆楠狐疑地看着她:“你们俩不会是商量好了一起偷偷跑掉吧?”

  “噢,你要是担心,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啊。”任凡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陆楠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万天宇上厨房拿了两根小孩手臂粗的木棍随后追去,看样子是准备的两根火把。而曾武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一角,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眼神空洞,一副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陆楠郁闷地继续把手上的草药往嘴里塞去,真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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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33:59 | 只看该作者
尽管已经是第三次进地道了,但面对这扇满是青苔的铁门,万天宇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一使劲,铁门“吱吱嘎嘎”地开了。经过反复使用,这铁门容易开多了。他对站在身边的任凡说:“你确定要一起进去?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推测。里面会是个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任凡没有理会他,只是举着火把在铁门上来来回回照着:“你看,这是什么?”

  万天宇也把火把凑了过去,只见铁门上有无数条暗红色的痕迹,一条一条,深入青苔之中,纵横交错。任凡把一只手放在铁门上,五指一使劲,在铁门上抓出了五条浅浅的印迹,形状居然跟那些痕迹一模一样,只是要浅很多。显然,这些痕迹都是被关在里面的同学生生用手抓出来的!

  两人不忍地对望了一眼,继续往里走去。

  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了,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万天宇见到任凡的身体仿佛晃了一下,他正准备上前去安慰她,却见她用手指着前方不远的地方,万天宇吓了一跳,只见前方有一团黑影,像是蹲在地上一般。

  万天宇移火把一看,却是曾文正端坐着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打禅一般。他赶忙叫了一声,用手去摇曾文,曾文却应声而倒,胸口上还插着那把瑞士军刀。

  任凡也走了过来,用手探了探曾文的鼻子,一点呼吸也没有。

  他死了!

  一把折叠的瑞士军刀,并不是很大,刀口也不会太宽,他却死在离大门这么近的地方。可见他那一刀用力何等之猛、插得何等之深,以至于刚进铁门没几步就死了。那是多大的决心才能对自己扎得这么狠!如果光是对笔仙和鬼怪的恐惧,恐怕是无法让一个人这么下死力自杀的吧。

  看上去,曾文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惧之色,眼睛虽然并没有闭上,但神情十分安详。连日来的焦虑、惶恐、不安都已离他远去。与其说他那脸上的表情是安详,倒更像是解脱,仿佛老僧圆寂,大彻大悟,对这红尘世界无欲无求,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尽管这些天来,他一直沉默不语,但他对投票选择欧阳雪的事情,一定是后悔了。面对同学们鄙夷的神情,自幼最崇拜他的弟弟对自己的疏离,他每天都在经受怎样的精神折磨。

  在曾文眼里,自己的行为一定也是可耻的吧,大概他认为只有死,才能洗刷自己的灵魂,才能自我救赎。所以,在面对自己与弟弟的生存和死亡的选择时,这一次,他毫不犹豫选择了自己,而且下手这么坚决、这么狠!

  万天宇扪心自问,如果在同样的情况下,他会不会作出与曾文一样的选择呢?面对死亡、面对未知的恐惧、面对鬼怪的索命,他会不会像曾文一样,为了自保而选择投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一票呢?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能做百分之百的肯定,甚至他开始怀疑,如果自己也有兄弟姐妹,在生死关头,能不能做到曾文这样,为了救弟弟的性命而选择自尽呢?

  能还是不能?

  万天宇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去鄙视曾文。他黯然地用手把曾文的眼睛阖上,转身继续往里面走去,任凡默默地跟上前。

  再往前走,就是长长的甬道和赵一谦曾经带领他们去过的小石屋了。万天宇仔细地看着右边的墙,他记得通往小石屋的门就在右面的墙上。但那扇门做得实在太隐蔽,以至于他和任凡很快就走到了通道的尽头,不得不返回来重新找过。

  他这一次吸取了教训,干脆一边走一边不时用手推推。正边走边推着,突然他觉得手下轻轻一松,他立定了,再双手使劲推去,一扇小小的门应声而开,露出了那个低矮的黑洞。这个门做得实在太巧妙了,看上去与其他墙上的石块并无二样,门的边框正在其他砖与砖的缝隙上,怪不得连最细心的任凡都没有发现。

  万天宇蹲下来,刚准备往里钻,才走了一步,他就觉得脚下踩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他移过火把一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不由得心头怦怦直跳——他脚下踩的是一只手!

  一只已然僵硬了的手!

  他心中一阵发虚,硬着头皮仔细看去,是赵一谦。赵一谦正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一只手在前,一只手在后,浑身僵硬,已然死去多时。看他匍匐的样子,应该是从小石屋往外爬,只是爬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力气拉开门了。

  他退了出去,使劲把赵一谦拽了一把,没想到赵一谦这么沉,一把还没拽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任凡赶紧也上前,二人合力把赵一谦拖了出来。

  被拖出来的赵一谦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爬行姿势,一只手在前,一只手在后。任凡默默地看着已然死去多时的赵一谦,一动不动。她既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痛哭流涕,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万天宇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他蹲下来,举着火把在赵一谦身上来回检查着。任凡指着赵一谦的后脑勺说:“应该是这个伤口造成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万天宇只见赵一谦的后脑勺破了一个碗大的洞,甚至能见到上面的森森白骨,位置正好在陆楠用手电筒砸他的地方。天啊!万天宇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冷,真没想到陆楠能下这么大力气。

  万天宇对任凡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还是进去看看。”说着,他一猫腰又往黑洞里钻了进去。这一次,他再也没发现什么,小石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是在石屋地面上,还是能看到大量暗红色的血迹,血迹从石屋一直延伸到通往外面的低矮小通道的地面上,直到他们刚才发现赵一谦的地方。

  看来,赵一谦在他们走后还是苏醒过,也试着努力往外爬,只不过因为失血过多,他没有能爬出这个小小的通道。

  万天宇叹了口气,又钻了出去。他见任凡依然默默地坐在赵一谦的身边,一动不动,脸上仍是那副说不出的表情。他不忍心打扰她,也无声地坐了下来。黑暗中,赵一谦最后的话一直在他耳中回响:

  “这只是个游戏,一个我做的心理试验。”

  “为了找这个岛我腿都跑断了。”

  “这个地道当初的的确确是小日本逼咱们中国人修的矿道。”

  “这个矿洞四通八达。”

  “聂志勇、萧俊、欧阳雪都活得好好的呢,就是抱歉,他们都被分别关起来了。”

  “你们等着,别着急,我到地道里去看看,是不是她跑出去了……”

  万天宇一阵苦笑,我们一个比一个着急。

  正胡思乱想间,任凡站了起来,说:“我们走吧。”

  走到甬道的尽头,望着前面的三岔口,两个人踌躇起来。万天宇想了想,说:“我们先从右边开始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右边我们曾经发现过聂志勇的鞋和白骨。我想再去看一眼。”

  任凡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右边第一个岔口走去,万天宇在前,任凡在后。

  曲曲折折走了一阵,好在没有什么岔口,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一个白森森的头骨赫然摆在一堆横七竖八的骨头上,眼睛黑洞洞地注视着前方的来人,骨头边是一大摊暗红色的血迹。

  聂志勇的那件迷彩服依然还在地上。任凡见万天宇捡了起来,她皱了皱眉:“我怎么记得这件衣服上一次不在这个位置,似乎有人动过。”

  万天宇把这件衣服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道道来。任凡却在骨头边蹲了下来,说:“你看,这里怎么这么多蚂蚁?”

  万天宇也走了过去,果然见一大群蚂蚁在地上和墙上忙忙碌碌,黑压压的,排成了好几条线,连聂志勇那件破烂的迷彩服上也有不少蚂蚁。万天宇见这些蚂蚁主要在血迹上活动,他心中一动,伸手摸了点血迹,再放到嘴里尝了尝。他的眼前一亮:“酸酸的,甜甜的,是番茄酱!”

  任凡一伸手,把头骨拿了起来:“你看,这个头骨可一点也不像新的。”

  万天宇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姑娘这么大胆:“喂,快放下,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你当是买瓜果啊,还要挑个新鲜的。”

  任凡没有理会他,把白森森的头骨拿在手上来回转着。

  “这个头骨怎么也有几十年了,我敢肯定不是聂志勇的。你看,这里还有个小孔,应该是这个头骨的致命伤。”任凡指着骷髅头的前额说。

  “看样子像是子弹孔。赵一谦不是说过这里是日本鬼子挖的矿洞吗?搞不好就是某个中国先人的亡灵。”说到这里,万天宇接过头骨,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了一旁,嘴鞠躬里还念念有词:“祖先们,打扰了,请您的灵魂安息。”说着,他还鞠了一躬。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在一个古老的骨头面前,分别摆上聂志勇的衣服、鞋子,再加往聂志勇的衣服上、地上泼上大量的番茄,又是一个那么混乱、恐怖的环境,不管谁都会以为笔仙把聂志勇给吃了。

  “这么说,赵一谦说的都是真的?根本就没有笔仙,没有鬼魂,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任凡不可置信地看着万天宇,仿佛仍不敢相信一般。

  “没错,我敢肯定,没有笔仙,也没有鬼魂。”万天宇肯定道,“而且,我们再也不用投那该死的票了!”

  万天宇奇怪地发现任凡居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恰恰相反,她像是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坏的消息,她的表情反而越来越惊慌,脸色也越来越白,浑身抖个不停。万天宇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惊慌失措过,就算是前几天所有人都以为有笔仙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任凡瞪着眼睛看着他,说了三个字:“宋阿娟。”

  万天宇一拍脑门,高兴得都快跳了起来:“对了,宋阿娟,还有欧阳雪,她们俩应该还在地道里。还有萧俊、聂志勇,按赵一谦的说法,他们俩也被关在地道里。”说着,万天宇一边兴奋地往回走,一边大声呼喊起宋阿娟和欧阳雪的名字来。

  任凡也急急跟在他面后,只是脸色发白。

  走回岔路口后,任凡又跟没头苍蝇似的,见个路口就往里钻。万天宇一把抓住她:“你别着急,咱们还是安原计划行动,从右到左一个一个慢慢找。不然,这里面跟个盘丝洞似的,非但找不到人,搞不好我们自己还会迷路的。”

  任凡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喃喃念叨:“迷路,对啊,宋阿娟会不会是迷路了呢,要不然,我们进来这么久了,她怎么没听见呢?她怎么不过来找我们呢?你说,她会不会是睡着了?要不,她是躲起来跟我们藏猫猫?”

  万天宇看了惊慌失措的任凡一眼,女人到底是女人,即便镇定如任凡,遇事还是照样不冷静。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安慰任凡道:“你别着急,宋阿娟进来才两天,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她是毫发无伤地进来的,肯定没事。”

  与右边第一条岔路不一样,其他两条岔道里有无数条通道。万天宇一边走一边留心做路标。一则真的怕迷路,二则也怕他们遗漏了什么地方。但是找来找去,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两个姑娘。万天宇又回到第一个岔路上,仔仔细细地再筛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这就奇怪了,万天宇确定自己并没有漏过任何地方。他自言自语道:“宋阿娟胆子这么小,她一个人,能跑哪里去呢?还有欧阳雪也找不着,她们俩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听了这话,任凡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扭头就往回跑。跑得如此之急,以至于脚下一滑,居然还跌倒了。万天宇正准备去拉她一把,却又见她一声不吭爬起来又继续往回跑,一直穿过长长的甬道,直到大门边才停了下来。

  万天宇以为她想要开门出去,却见任凡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雕塑一般。

  万天宇走上前一看,宋阿娟正蜷成一团躺在大门边的地上。看样子,他们开门的时候大门正好把她挡住了,所以一进门就看到了曾文,所以谁也没有想过往身后看一眼。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看着宋阿娟蜷得紧紧的,两手死死地抱住膝盖,仿佛胎儿在母亲子宫中的样子,万天宇心中一疼,这姑娘一定是吓坏了,搞不好一进门就吓晕了。他蹲下身子,正准备把宋阿娟抱起来,却发现触手僵硬、冰凉。再定睛看去,只见宋阿娟两只惊恐的眼睛瞪得特别大,浑身僵硬,全身发青。

  显然,宋阿娟已经死去多时了,而且是被吓死的。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手机被打开着,黑漆漆的,一格电池也没有,看样子,她曾经用这个手机的光线来照明。

  一直像泥塑一般站在一旁的任凡,却似乎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更准确地说,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宋阿娟有幽闭恐惧症,还特别怕黑。她从来连电梯都不敢坐,不管多高的楼,她都会去爬楼梯。她也从不一个人去水房打水,一到晚上她就会严格控制饮水,因为她不敢晚上一个人上厕所……”任凡慢慢蹲了下来,试图把宋阿娟蜷曲的身体压平一点。

  “你知道她为什么从来都穿得这么保守、这么过时吗?因为她全身都是伤,胳膊上、腿上、背上,全身上下都是。那都是她妈妈打的,有的是火钳烫出来的,有的是鞭子抽出来的。你看,她额头上的这个疤是她妈妈用一个破了的饭碗砸出来的。”任凡拢了拢宋阿娟头上的刘海,露出了一个长长的淡红色的疤痕,从右眉骨往上,伸入发际。这个丑陋的疤痕衬在宋阿娟娟秀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狰狞。

  “为了盖住这个疤,她一直留了这个童头,刘海齐眉的童头。所以,她的发型从来都没有变过。”任凡细心地又将宋阿娟的发头整理好,盖住那个长长的疤痕,让宋阿娟恢复了娟秀、甜美的样子。

  “因为身上的这些疤,她特别自卑。她从来都不敢谈恋爱,不敢交男朋友。她拒绝了所有追求她的男同学,因为她怕把别人吓坏了。”任凡幽幽地说着,语气还是淡淡的,仿佛在诉说一个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的故事,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滴在了宋阿娟的脸上、手上、身上。

  “你说,为什么她的手就是掰不直呢?老这么抱成一团,多累啊。”任凡继续掰着宋阿娟僵硬的身体,看得万天宇心里酸酸的,他柔声安慰道:“好了,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

  “宋阿娟是我害死的。”任凡说,“我明明知道她有幽闭恐惧症,我却还要投她的票。宋阿娟是我害死的。”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万天宇闷声道,“我们大家都以为有笔仙,我们都很害怕。”

  “但宋阿娟是我害死的,你不知道,她是我害死的。我要是不投她的票,她就不会进来,她要是不进来,就不会被吓死。”任凡固执地说道。

  “可是,我也有投她一票,是我们大家把她选进来的。”万天宇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你不知道……”任凡像是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地停住了,只是低低地哭着。

  万天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陪她默默地坐着。过了良久,万天宇说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继续去找找萧俊和聂志勇吧。赵一谦不是说他们俩也被关在密室里吗?”

  是啊,还有两个密室在哪里呢?跑出去了的欧阳雪又去了哪里?

  一时间,万天宇既兴奋又犯了愁。这个地下矿洞这么大,密室又那么隐秘,一寸土一寸土找过去,那得找到什么时候呢?

  像是听到了万天宇的心声似的,任凡拭干眼泪,说道:“咱们还是在这甬道里再好好找找,密室应该建得不会离得太远。而且甬道的地面、墙面也与矿道里不一样,密室应该就在甬道里。”

  万天宇一想,觉得挺有道理,不由得心下佩服。这一次,他挑了左面的墙细细排查起来,果不其然,还真找到了一处砖与砖缝隙比较宽的地方。

  他使劲一推,墙纹丝不动。

  万天宇一阵失望,一只壁虎从墙上迅速地爬过,把他吓了一跳。他恨恨地想用这火把去烧这只不速之客,火把照到墙上,却见到墙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他仔细看去,心中大喜,墙上居然有一只巴掌大的铁环,形状与他之前在山洞和铁门上发现的铁环一模一样,只是尺寸要小一点。因为铁环平平整整地嵌在墙上,又布满了青苔,所以他先前并没有发现。

  他嘴里恨恨地念叨:“这小日本鬼子,花样真多,每个密室居然还打造得不一样。”

  他把铁环一拉,一阵“吱吱嘎嘎”响,拖出了一根长长的锈迹斑斑的铁链。

  手再一推,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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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34:30 | 只看该作者
无法面对的真相
  1

  陆楠看着自己的脚,又惊又怕还不敢动,怕加快血液循环速度。他牢牢记着每二十分钟解开一次绑着脚趾的细绳,一丝不苟地执行。也不知道任凡这个赤脚医生到底会不会治蛇毒,但眼下这个情况,不信她也不成了。

  嘴巴里嚼了一整天的草药,又苦又涩。

  其实任凡给他的草药并不是太多,他心下害怕,死马当活马医,就把那些草药来来回回地嚼。尽管任凡当时嘱咐他只需要把嚼出来的药汁咽下去,但这么一天嚼下来,那把草药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他看着已经中午,也不见任凡和万天宇回来,心中不免有几分着急。再加上一动不动坐了一整天了,又渴又饿。但曾武那个小鬼,却不吃不喝在地上睡了一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指望他去给自己打水喝,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再这么坐下去,就算不毒发身亡,也会渴死的。

  好在大半天过去了,腿上并没有太多感觉,只是大脚趾有一点点麻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动不动坐的时间太长的原因。

  他试着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蹭地挪到了厨房。

  一滴水都没有!

  他恨恨地回望了一眼大厅,那个小鬼就不知道去打点水吗?他叹了口气,找了根长长的用来当柴火的树枝当拐棍,提起空空如也的矿泉水壶,慢慢向门外走去。

  他尽量把所有力气都放到了右脚和拐棍上,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左脚能不使劲就不使劲,能少使点儿劲就少使点儿劲。

  让我一个伤员去打水,陆楠恨恨地想到,打回来的水,一滴也不给那个小鬼喝。

  一滴也不给!

  一步一拐,尽管慢,他还是蹭到了红树林,眼看就快要到水边了。他看了看树林边的黑色的山洞,心中一动,放下了手中的矿泉水壶,又慢慢向山洞走去。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长三米,宽三米。没有窗户,但天花板上有不少气孔一样的小洞。一个高高大大的人站在一面墙前,两腿叉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姿势酷酷的,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又像是站在T台作秀。

  长长的腿,宽宽的肩,光着膀子,也没有穿鞋。即便是后背,也能看出厚厚的肌肉。

  除了聂志勇,还能有谁?

  “聂瓦辛格,可算找到了你!”万天宇兴奋地冲上去,冲着聂志勇的后背就是一拳。万天宇的这一拳,却把聂志勇打翻在地。

  聂志勇在地上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两腿叉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万天宇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任凡站在门口,看着万天宇蹲在一动不动的聂志勇身边茫然地对她说:“肌肉男怎么可能会死呢?不应该啊,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的胆子这么大,体力这么好,他是Mr.Muscle啊,谁死也轮不到他死啊?”

  任凡没有答话,她走到房间一角,捡起了一个农夫山泉的水壶。这个矿泉水壶里一滴水都没有,因为它早就被砸得稀巴烂了。地上还有许多像是食物一样的碎屑,只是也被踩得稀巴烂,与泥土混在一起。要不是任凡心细,一般人也许根本就发现不了地上还有食物残渣。

  她又在聂志勇身边蹲了下来,在火把的照耀下,不难看出聂志勇的双眼凹陷、皮肤皱巴巴地缩成一团,嘴唇上白花花的全是因干枯而脱下来的皮。手上、嘴边全是脏兮兮的泥巴,仔细看去,这些泥巴上还有不少面包渣、火腿的碎肉和一些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食物。

  显然,聂志勇是饥渴而死的。看样子,赵一谦在聂志勇吃下去的镇静剂发作后,把他扛到了这个房间里,并脱了他的鞋和外套用来制造陷阱,让大家误以为聂志勇被鬼怪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聂志勇在苏醒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黑糊糊的房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鲁莽而狂躁的聂志勇在愤怒中砸碎了手边的一切东西,包括赵一谦给他准备的水和食物。

  等到他们俩赶来时,已然太晚了。

  从聂志勇干枯的皮肤状况来看,他更多的是被渴死的,因为他还在努力地寻找地面上被踩成烂泥的食物。可惜食物摔到地面,不管多碎多烂都还能吃下去,但水流到地面上后,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聂志勇是第一个被关进密室的,到现在已然有足足七天七夜的时间了,或许是八天了。任凡不敢肯定他们俩已在地道里待了多长时间,但是从快燃尽了的火把来看,时间一定不短。

  如果当初赵一谦没有死,他们相信了赵一谦的话,那么,聂志勇也就一定不会死了。因为,三天时间是饿不死,也渴不死一个人的。

  可是,为什么聂志勇会保持这样的一个姿势死去,这倒是个奇怪的事情。或许,在弥留之际,最爱保持形象的聂志勇挑了个自认为最威猛的姿势吧。

  万天宇无力地跪在地上,一种深深的疲倦瞬间灌向他的四肢百骸。在他们下地道时,不管遇见什么情况,万天宇都双目炯炯有神,像一头猎犬不知疲倦地找寻一切可能的线索。实际上,自从上岛以来,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找水、找食物、打野牛,无时无刻,永不停止。但聂志勇的尸体,对他是最致命的打击。

  任凡走到垂头丧气的万天宇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说:“算了,我们还是继续去找萧俊和欧阳雪吧。说不定他们俩还正等着我们去救呢。”

  万天宇还是一脸茫然:“可是,要是他们俩也死了呢?”

  任凡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俩肯定也死了?万一没死呢?我们要是不去找他们,白白错过了救他们的机会,岂不是罪过更大?”

  是啊,任凡说得对,要是他们俩没死,我们找都不去找一找,罪过就更大了。万天宇站了起来,但是,他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因为他知道任凡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算是尸体我们也得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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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35:27 | 只看该作者
 万天宇继续在墙上搜索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既想找到,又害怕找到后是一场空欢喜。答案是什么?是生还是死?万天宇不敢想。

  尽管百般不愿,这一次,万天宇却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了另一个拉环。这个机关与上一个机关没有什么两样,也跟上一次的拉环一模一样,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被拉了出来。

  万天宇与任凡对视了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门推开了。

  也是一个长三米、宽三米的房间,头顶上有不少气孔一样的小口,有个人影缩着躺在房间的一角,一动不动。

  唯一不同的是,有一股浓烈的烟味飘了出来。

  地面上一堆青苔正在燃烧,因为青苔湿答答的,所以烟比火要大得多。如果用这个小小的火堆去取暖,也太可怜了吧。

  看着这一切,万天宇站在门边,双腿酸软、四肢冰凉,他根本就不敢迈进去,也不想进去。他再也不想看见任何一具尸体。

  站了一阵,万天宇叹了口气,躲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该来的也总会来。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慢慢向里面蹭过去,尽管只有三米的距离,却像是走了一辈子这么长。

  没错,躺在地上的人是萧俊,面色死灰。答案早就在预料之中。

  再也控制不住,对着一动不动的萧俊,万天宇一屁股坐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像是在为萧俊、聂志勇、赵一谦、曾文以及宋阿娟哭泣,像是在为自己的胆小而后悔,也像是在发泄这些天的紧张、恐惧和紧绷绷的神经。反正,万天宇就是不管不顾地抱着萧俊痛哭了起来。

  这次,任凡倒显得镇定得多,她看了看萧俊,伸手到他鼻子下探了探,说:“别急,他好像还有呼吸。”

  万天宇大喜,这时他也感觉到,怀中的萧俊身体还有温度,与前面几个人冰凉的尸体明显不同。这一刻的心情,正像当日在悬崖上望到远处的轮船,心似乎马上要跳出胸腔来,万天宇抱着萧俊边大声喊着边用力摇晃。

  萧俊慢慢睁开了眼睛:“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不用在我面前扮孝子。”

  还来不及擦干眼睛,万天宇抱着他又哭又笑起来:“萧俊,你还活着啊,你还没死啊!太好了,你还没死,太好了!”

  萧俊勉强笑了笑:“我怎么舍得死呢,我还是个处男呢。就算你死我也不会死。”

  萧俊又闭上了眼睛,面如金纸:“赵一谦那小子太小气了,就给我留了这么一点点吃的。”

  “怎么,你知道你是被赵一谦弄进来的?”万天宇问道。

  “是啊,我眼睁睁地看着赵一谦把我背进来,却偏偏一个手指头都不能动。”说完,萧俊像是消耗了最后一点力气,昏了过去,任凭万天宇再怎么摇也不理他了。

  任凡说:“你别晃他了,看样子,是太虚了。我们先把他弄出去再说吧。”

  万天宇想把萧俊抱起来,结果只是晃了一晃,毕竟他这些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体力大降。

  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小小气孔上似乎隐约能见到一点点天空,有一线午后的阳光若有若无地照了进来。地上的烟在顺着这个气孔慢慢向外飘去。他突然领悟到,这个火堆是萧俊特意点的,他在点狼烟!前几天他隐约看到的炊烟,并不是他的幻觉,而是萧俊在向他们求救!

  也就是说,这些天来,萧俊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万天宇精神一振,顿时生出了无穷力量,在任凡的帮助下,他终于把萧俊扛到了背上。

  三个人相互扶着、拉着来到铁门边,任凡赶紧上前拉门,一拉之下居然没有拉开。她以为自己使的劲太小,加上铁门锈得厉害,便用尽全力再拉了一把,还是没有拉开。天啊!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这一次,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面了吗?

  门,是肯定打不开了的。眼见火把就要燃尽,万天宇绝望地看着任凡和昏迷不醒的萧俊。我们到底在这地道里待了多久了?是半天?是一天?还是一天一夜了?

  他和任凡在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但却一无所获。来来回回,找来找去,他们俩只找到了两间空空的密室,以及一间堆满了白骨的房间。

  他们是如此失望,以至于发现那些数不清的白骨时,他们一点都没有被吓着。

  是啊,经过这些天的担惊受怕,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倒他们俩了吧。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万天宇自言自语道。他脑中来来回回还响着赵一谦的话:“这个矿洞里四通八达。”而且,欧阳雪也还没有找着。一定还有什么出口。

  只是,这个出口在哪里?这个地道他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个遍了。

  不对头,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第十七章 疯狂的幽灵
  1

  陆楠几乎是愉快地站在海边,眺望海平面,任清晨潮湿的海风吹着他的小平头。今天都是第八天了,谁说得准什么时候就会有船来迎接他呢?如果不是脚背有点麻,他都几乎可以说得上无忧无虑了。昨天还只是大脚趾有点麻,今天似乎有点扩散。

  偌大一个海岛,就剩下他和曾武两个大活人了。

  不,应该说是一个半活人。因为曾武似乎受的刺激不小,自从前天晚上被万天宇几个人找回来后,他就一直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地躺在营房里。想到这里,陆楠微微皱了皱眉头,万天宇他们真是多事。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想到这里,陆楠又快活起来了,两块镜片后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他本是出来找点干柴的,厨房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燃烧的东西了。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海边来了。这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面,看着就是让人身心舒泰。

  尽管还是清晨,从海面吹来的海风却并不怎么冷。似乎今天比昨天的温度又高了一点。十月的天气,应该越来越冷才对,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看样子,这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有海船出现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因为长时间远望而发酸的眼睛,转身慢慢拄着拐棍往回走。

  他走得很小心翼翼,因为一边走,一边还要寻找路边干枯的树枝。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想他左脚上的鞋掉下来,毕竟让一个拄着拐棍一条腿蹦着走路的人时不时弯腰捡一只皮鞋是件费力的事情。因为他左脚上的皮鞋已经没有鞋带,稍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尽管因为没有鞋带而走路特别不方便,但陆楠并不觉得烦恼,反正自己的左脚上还敷着草药,不能把整个左脚全部伸到鞋里去。比起把这根鞋带系在皮鞋上,陆楠倒更乐意绑在那两个大铁环上。昨天他见万天宇和任凡下到地道后半天不出来,他灵机一动,把铁门从外面关死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解下了一根鞋带把两个大铁环紧紧地拴在一起。

  这就叫落雨天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实在是太有才了!

  所以,这点小小的不方便,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捡了一把细细的树枝做引火材料,再捡了三根比较粗的树枝。这就够啦,因为他只需要烧点开水和煮一包方便面。尽管山泉水很干净,但一天到晚喝凉水并不是件很舒服的事。

  他心满意足地捧着这些柴火,慢慢一拐一拐地往营房走。因为他知道灶台上还有一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在等着他,那是一包面霸,足足有一百二十克,而且是促销装,里面还有一根小小的火腿肠。这是他的一个小秘密,谁也不知道他还偷偷藏了一袋方便面。傻瓜才会把自己所有吃的都交公。刚才他就是准备煮这包方便面时,才发现没有了柴火的。

  尽管慢,他还是在不太长的时间里回到了营房。在大厅里他并没有看到曾武,但他也不以为意,又继续慢慢向厨房走去。然而,一到厨房,尚在门口,陆楠只觉得一股愤怒从他的脚底升起,直到头顶。

  贼!这个小贼!

  曾武正背对着他,在灶边吃他仅有的那包方便面——他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留到现在的那包方便面。而且,居然也不煮开,直接“嘎嘣嘎嘣”地在干嚼,还不时就一口他昨天瘸着个腿打回来的山泉水。你以为这是干脆面吗?

  贼骨头,这个贼骨头!

  他把拳头捏得紧紧的,愤怒止不住地往上涌,脑门也嗡嗡作响,差一点就高声大喊起来。但他没有!他是谁?他是陆楠,是经过这么多苦难,跨过这么多生死关头的陆楠,一个不会再大惊小怪的陆楠!

  他悄悄地放下了手中的柴火,一拐一拐但却是无声无息地走到曾武的后面,冲着他的后脑勺高高举起了手中用来做拐杖的粗树枝。

  本来还想留你多活一天,看来,没必要了。

  笔仙规则第七条:你们之间将只有一个生还者。

  陆楠正准备将手中的木棍向曾武的后脑勺重重敲下,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脖子。

  他低头一看,不由得魂飞魄散。自己的脚后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黑洞,一只满是污泥的手从地下伸了出来,一大群老鼠正“吱吱”叫着疯狂地顺着这只手爬出来,从自己脚边向四面跑去。这只爬满老鼠的黑糊糊的手正牢牢抓着自己的脚踝,还有几只老鼠还顺着脚踝爬到了自己的腿上。

  望着一个从头到脚全身爬满老鼠的人缓缓地从地底爬出来,形如鬼魅,陆楠彻底崩溃了。“鬼啊!——”他发出一声尖叫,眼珠子一翻,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矿洞里四通八达。”

  万天宇想着赵一谦的话,站在这堵墙面前,心脏怦怦直跳。火把早就燃尽了,里面漆黑一团。在黑暗中找到这条通道和这扇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脚下是一颗白森森的头骨,如果他看得见的话,他会见到有条蜈蚣从骷髅的眼睛里钻了进去,又从鼻孔里钻了出来。

  赵一谦为什么要把骷髅放在这个位置?其他两条通道都有岔口,而唯有这条没有。这不合常理。

  按他以往的经验,如果这是出口,一定会有什么机关、铁环之类。可是仔细在墙上摸索了半天,他失望极了,什么也没有。

  他试着用手轻轻推了推这堵墙,看看有没有暗藏什么机关。

  墙,不,应该说是门却赫然开了。

  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对于长期处在黑暗中的万天宇来说,这道光线是如此之强,他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他赶紧闭上了眼睛,但即便闭着眼睛,他也能觉察到眼皮前有点微微发红。

  真相,距离无知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适应了光线之后,他的眼睛看到前面有八级台阶。台阶不算太高,也不算很陡,而且,总共也就八级。八级台阶往上,能看到一块四四方方的砖块,光线,就是从这砖块四周的缝隙里透下来的。

  他走上二级台阶,手已经能够着天花板,用右手轻轻一顶,这块四四方方的砖块被挪到了一边,阳光从四面八方洒了进来。他能看到一个平平整整的屋顶和一面满是尘土的老墙。墙上还留有白漆刷的字,依稀是“人是铁,饭是钢”,只是“人”字只剩下一捺。

  这不是厨房还能是哪里?

  他还看到两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地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手中举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棒正打算往矮的那个人的后脑勺敲去。

  这时,他听到一阵“吱吱”的叫声从地道外传来,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些毛茸茸的东西从他的脚上轻轻跑过去。他低头一看,一大群老鼠正在疯狂地从地道里涌出来,往他推开的砖块外跑,黑压压的,像一个黑色军团。但是,此时此刻已顾不得许多了,情急之下,他一伸手,抓住了陆楠的脚脖子,任凭自己淹没在老鼠军团里。

  万天宇几乎是快意地看着陆楠被自己吓晕了过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

  正在狼吞虎咽的曾武也被陆楠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怪叫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莫名其妙地看见陆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无数的老鼠从他身上跑过,像潮水一般迅速向门外涌去,一转眼就无影无踪。除此,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的万天宇却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一丝痛快的微笑。




2

  在一阵号啕痛哭声中,陆楠慢慢醒了过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萧俊,万天宇和任凡正在围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萧俊忙忙碌碌,而正在哀声痛哭的是那个曾武。

  陆楠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从他晕倒后就一直躺在原地没有动弹过。

  翻身坐起来后,他才发现后脑勺剧痛无比,伸手摸了摸,触手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包。看样子他这一跤摔得可不轻。

  见陆楠醒了过来,万天宇和任凡不约而同地装作没有看见一般。万天宇接过任凡递过来的装满山泉水的不锈钢杯子,把自己最后一块巧克力化了进去,再把萧俊扶了起来,慢慢灌了下去。对于虚弱不堪的萧俊来说,现在没有比巧克力更好的东西了,它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体内的血糖迅速补充起来。

  万天宇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痛哭不已的曾武,对这么个花季少年来说,要突然接受死了哥哥的残酷的事实,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此时对他来说,大哭一场反而有好处。果然,大哭了一阵之后的曾武慢慢止住了哭泣声。任凡也递了一杯水给他,这个少年默默地把水接了过去。

  见没有人理会自己,也没有人告诉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楠也不敢问什么,只是讪讪地一蹦一蹦蹦到一边去了。

  在喝下这杯巧克力水后,萧俊惨白的脸上稍稍有了点红润。万天宇长松了一口气,尽管萧俊的身体还很虚弱,现在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没有太多的食物和营养品可以供他进补,但不管怎么说,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真没有想到,这个厨房才是关键所在,居然直通令他们胆战心惊的地道。怪不得赵一谦能在他们眼皮底下装神弄鬼,足不出户就让食物和萧俊这个大活人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比魔术师大卫还要神通广大。也怪不得让彼特找人时,它得意非凡地冲着厨房地面汪汪直叫。看样子,一群大活人还真不如一条狗。想到这里,万天宇脸上一阵脸红。

  看上去,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过,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尽管隐隐觉得不安,万天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还有哪里不对头。

  陆楠坐在一旁把左脚从没有鞋带的皮鞋里拿出来,再解开大脚趾上的魔术隐线,让血液充分流通之后,又一丝不苟地绑好。看样子,这个小子还在严格执行任凡所说的二十分钟让血流循环一次的标准。

  如果说前三天出现的长发白色幽灵是赵一谦装扮的,那么在赵一谦死后的这几天里所见到的幽灵又是谁扮的呢?还有,欧阳雪也没有找到,她又到哪里去了呢?赵一谦说他藏起来的食物和水又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矿洞里四通八达!

  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欧阳雪一定从是从其他出口跑出去了。电光火石间,万天宇突然想到,他们这几天见到的白色幽灵说不定就是欧阳雪跑出来后为了报复他们,故意来吓他们的!

  长长的头发,白色的长裙,不是欧阳雪是谁?!

  万天宇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没错,这就是答案!

  只要能找到欧阳雪,他们就能找到食物。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只要大家再坚持一两天,学校的老师和家长们一定能找到他们。万天宇一激动,蹭地站了起来,却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他紧闭着双眼慢慢蹲了下去。

  任凡见状抢了过来,扶着他问道:“你怎么了?”听得出来,声音里满是关切之意。

  万天宇闭着眼睛说道:“没事,就是饿的,有点贫血。”刚说完,他听到有一阵窸窸窣窣响,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被塞到了他的嘴里,又苦又甜。

  是巧克力。

  即便是闭着眼睛,他也知道这是块巧克力,又甜又苦。在家的时候,他一个堂堂大学生,天之骄子,又是个独生子小皇帝,可以说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从小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还在小学的时候,因为一次上动物园玩他说要喝可乐,不知情的奶奶给他买了罐百事可乐,他还大闹了一场,因为他只喝可口可乐,从不喝百事。可是现如今,世界上哪还有比一块小小巧克力可口的东西呢?

  他闭着眼睛慢慢享受着这又苦又甜的滋味。

  享受完这块小小的巧克力,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抱歉地对任凡说:“你也饿了一天一夜了吧,你把巧克力给我吃了,你自己怎么办?你还有吗?”

  任凡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怎么样了?”

  看着满脸都是关切之意的任凡,万天宇心头一热:“我没事了。我猜欧阳雪应该跑出来了,我想先去找她。”任凡“嗯”了一声,说她在地道里没见到欧阳雪,也一直这么猜测来着。

  “我跟你一起去找。”任凡说。

  “那萧俊怎么办?”万天宇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不醒的萧俊,有点不放心,但有细心的任凡一起去找人,肯定比他一个人要强多了。

  任凡想了想,说:“我有办法了。”说着,她走到曾武身边低声说了点什么,曾武点了点头。  

  “你让那个小毛孩去照顾萧俊,成吗?他自己还刚发现哥哥死了。”万天宇一边走,一边问道。

  “你放心,经过这么多事,他已经不是小毛孩了。反正现在除了喂点水,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干。而且,派他做点事,他会更高兴些,因为他会觉得自己也是个有用的人。”任凡仔细地看着地面和四周,希望找到点什么线索。

  万天宇想了想,觉得也对。事实上,他见那少年见自己被分派去照顾萧俊,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许高兴,也没那么悲伤了。

  万天宇见任凡时不时蹲下来,摸摸地上的草,还时不时揪下一二片嗅上一嗅,奇怪地问道:“我说女福尔摩斯,你在找什么呢?”

  听着万天宇的揶揄,任凡倒不以为意:“那天欧阳雪的鞋子不是掉了吗?我想她光着脚都好几天了,是很容易受伤的,看看地上有没有血迹什么的。”

  听着任凡的话,万天宇顿时想到欧阳雪被关进去的那惊心动魄的一晚,大好的心情立即去了一大半。

  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好也低头一起找寻起来,只是瞪着眼睛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他见任凡倒是一会儿走走,一会儿想想,一会儿四处看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干脆什么都不找,只是跟在任凡的后面一起绕着海岛走来走去,四处瞎张望。

  找了一阵,他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一样,但每次回头,又没有发现任何人。他眉头一皱,故意快速地闪到一块大石头后,又猛地跳出来,结果发现陆楠被他吓得往地下一蹲。原来是陆楠一直鬼鬼祟祟跟在他们俩的身后,肯定是想问他们究竟怎么回事,又怕他们俩偷偷溜走。他也懒得说破,任由陆楠像一块牛皮糖似的一瘸一拐地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几乎绕了整整两圈后,任凡在野牛滩停了下来。此时的野牛滩上一头野牛也没有,万天宇估计,这些野牛可能是喝水去了。

  “脚印在这里消失了。”任凡喃喃自语道:“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欧阳雪应该在上面。”

  万天宇望着任凡指的斜坡,顺着这个斜坡往上,就该是那个百丈高的悬崖了。

  两个人慢慢往上爬去,只不过这次换了万天宇在前,任凡在后。

  爬了不一会儿,也就二三十米高的样子,突然,他们听到一阵熟悉的疯癫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声音尖锐、高亢,像夜枭一般。

  “欧阳雪,欧阳雪,你等等我们,我们来了!”任凡高声大喊起来。万天宇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他们头上一闪,又不见了。他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追了上去。原来在离地面三十多米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在悬崖的另一侧,远远地突在外面,直接悬空在海面上。因为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弯,要不是为了寻找欧阳雪,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

  万天宇和任凡来到平台之上,却发现欧阳雪正坐在平台的边缘,脚边是一个大大的透明食品袋,袋子里依稀可以看到方便面、火腿肠,还有一些整壶整壶的矿泉水——正是他们已然失踪了的食物。一阵海风吹来,吹开了欧阳雪那长长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肿胀、满是污泥的面孔!

  这还是欧阳雪吗?任凡惊恐地捂住了嘴。

  眼前的这个姑娘双手双脚都已被荆棘和尖锐的石块划破,鲜血淋漓。尤其是双手,指甲光秃秃的早就被抓没了,露出了粉红色的嫩肉。长长的白色连衣裙上也满是血污。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赤红肿烂,布满殷红的血丝,像是许久许久没有睡过觉了一般。

  看见万天宇和任凡,欧阳雪像是吓坏了一般,哆哆嗦嗦往后退去,嘴里还念着:“笔仙,笔仙,笔仙!”

  任凡柔声道:“好了,雪雪,这里没有笔仙,我们都知道了,没有笔仙,我们这就回家了。”

  见任凡越走越前,欧阳雪又往后退了几步,并踢翻了那个大大的食品袋,方便面和火腿肠滚落一地。眼见欧阳雪就要掉下去了,而下面正是距离他们有几十米高的海面,海浪怒吼着拍打着他们脚下的山崖,任凡吓得赶紧停了下来。她伸出手,对欧阳雪哄道:“过来,雪雪,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去了。”

  欧阳雪疯笑了起来:“回家?哈哈,回家!”

  这时,突然听到陆楠又惊又喜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啊,找到了,方便面、矿泉水,我们找到了!”

  听到陆楠的话,欧阳雪突然尖声大笑:“矿泉水,喝一壶,倒一壶!”一边笑,她一边拎起矿泉水往海里面扔去,一壶又一壶。矿泉水瓶相继掉到海里,溅起了白色的水花,又消失不见了。像是扔得不过瘾,她又顺手把方便面和火腿肠继续往水里面扔去。

  陆楠一见之下,急得青筋直冒,大喝一声:“住手!别扔了!”

  欧阳雪被陆楠这么突然一声吼,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万天宇和任凡赶忙往前抢去,却已然晚了。

  欧阳雪人影一晃,消失在平台上。

  蔚蓝色的海面上泛起一朵大大的白色的水花,然后,什么也见不着了,只有海浪,一下一下拍击着山崖。


  “你干什么?”万天宇愤怒地一把按住陆楠,狠命往他身上揍去,一拳又一拳。他把所有的悔恨、愤怒、疲惫,一切的一切,毫不客气地全部聚集到自己的拳头上。

  陆楠也不敢还手,只是双手抱着脑袋叫道:“我又不是有意的,我怎么知道她会掉下去?”

  “算了,他也不是有意的。”任凡平静的话浇灭了万天宇的怒火,他松开了陆楠,坐在地上抱着头痛哭了起来:“又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欧阳雪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啊……”

  被万天宇打得鼻青脸肿的陆楠也爬到了平台的边缘,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没有了,一包都没有了!方便面、火腿肠,一包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哭声有说不尽的哀怨、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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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36:2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八章 一场山崩地裂的海啸
  1

  “你说要不要把他们埋了?”万天宇费力地把赵一谦装进他的那个豪华羽绒睡袋里。把赵一谦和欧阳雪他们五人装进睡袋里,还是任凡的主意。他们担心,要是不把萧俊等五个人从地道里搬出来,他们恐怕会被疯狂的老鼠们吃掉。欧阳雪的尸体则是陆楠和万天宇从海中捞上来的。

  “还是让他们躺在房间里吧,要不了多久,学校就会找到我们。”任凡说道,一边帮着把赵一谦垂在外面的衣裳下摆塞进睡袋里。拉上拉链后,任凡又从地上捡了个纸团上来,“咦,怎么这个纸团会出现在这里?”

  万天宇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写着“唐、宋、元、明、清”五个字的纸团吗?上一次见到这个纸团,还是在陆楠的鞋底上。万天宇明明记得他们把这个纸团扔到了一旁,“应该是从赵一谦口袋里掉出来的。”

  万天宇和任凡对视一眼,看来,这个纸团也是赵一谦故意布的局。他在听到任凡的故事后,当天夜里,就把这个纸团先放在聂志勇的鞋上。至于欧阳雪会黏到,可能是凑巧,也可能是赵一谦特意放在铁门边上,大家走来走去,总会有个人遇上。至于这一次,万天宇可以肯定,是赵一谦收起来的,在第四个晚上,不管是谁被选中,他都会把这个纸团放在那个人的身边,制造成这是笔仙的预言的模样,只是没想到选中的是他自己。

  尽管明白了这一切,万天宇叹了口气,还是把纸团用脚边的一个小塑料袋装好后,一并放进了赵一谦的睡袋里。

  把五个人安置好后,他和任凡默默地离开了西边最后的这个房间。任凡说得对,就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睡在这里吧。

  欧阳雪死了,赵一谦死了,聂志勇死了,曾文死了,宋阿娟死了,短短八天时间,十个人死了一半。剩下的五个人里,陆楠被蛇咬伤了,萧俊还静静地躺在营房里动弹不得。所有活着的人都在饱受饥饿的折磨,所有人都已是弹尽粮绝。在此之前,萧俊倒是苏醒过,正是在他的提议下,万天宇他们已经在岛上点燃了一大堆半干半湿的柴火,用来作为报讯的狼烟,还在海滩边的沙地上写下了大大的“SOS”字样。其实这个办法早在几天前他们就采用过,并没有什么效果,但除此之外,他们也想不出别的求救信号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点吃的来充饥。谁知道什么时候校方和父母们才能找到他们呢?

  饿肚子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望着漫山遍野的青草,万天宇挠了挠头:“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品种,到底哪些是传说中的野菜啊?”

  连日来,山谷里的青草并没有因为烈日而委顿,反而越发茂盛起来。尤其是血红的山茶花,更是被滋润得不行,一朵朵怒放着,像是在炫耀一般,一棵棵足足长得都快半人高了。

  任凡蹲在一旁,看着地上的各种杂草也犯了愁:“是啊,我也分不清。要不我们每种都摘一点,先拿回去试试?”

  万天宇觉得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两个人各自挑了些看着认为还能吃的有可能是野菜的植物。没想到拿回厨房一煮,一个赛一个苦,一个赛一个涩,有的不知道是不是有毒的缘故,甚至还点麻口。对着这些千奇百怪的各类植物,两个人也不敢再试了。

  “要是早上把那些老鼠抓到几只就好了,听说那可是无上美味。真可惜,白白跑了那么多。”任凡叹了口气。

  “饶了我吧,求您了我的大,我现在一听见‘老鼠’两个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想到那些毛茸茸的东西,万天宇就浑身一紧,毕竟被老鼠从全身爬过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我们现在要是牛多好,吃点草就够了,而且牛还知道哪种草能吃,哪种草不能吃。”任凡看了看眼前这一锅绿绿的东西,这次试验显然是失败了。

  听到任凡的话,万天宇倒是眼前一亮,对了,还有野牛!那头受伤的野牛现在也该倒下了吧。

  “捉野牛?你还有那力气不?别让野牛给吃了。”任凡并不怎么看好。

  “我想先去看看,野牛要是倒下来,咱们就捡个现成的便宜。”万天宇一阵苦笑,只觉得口中发苦,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身体正处于极度营养缺乏的状态。不过好在今天倒也不觉得饿,昨天他还饿得肚子直抽筋,今天胃却好像晕睡过去了一般。

  “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气。”万天宇本想阻止,但见她那说一不二的神情,知道反对也是无效的,也就罢了。

  到了野牛滩,二人对望一眼,几乎二话不说就直接往回走。野牛群不知道怎么回事,狂躁不安,争先恐后地往山坡上冲。可野牛毕竟不是羚羊,哪里冲得上去?没几步就跌了下来。跌下来后的野牛反而更加疯狂,更死命往上冲。面对这么一了疯的野牛,二人哪是对手。别说去捉野牛,不被发狂的野牛们踩死就不错了。

  “这可真是奇怪,”任凡一边低头往回走,一边闷闷不乐地说,“这个岛实在是太奇怪了,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几乎连一只海鸟都没有了?”

  “是啊,你说这些鸟都上哪里去了?”万天宇抬头看了看天上,连一声鸟叫都没有了,要不是还能听到海涛声,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还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

  “还有,海水的情况也很奇怪,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天涨潮的时候比平时涨得高,退潮的时候也比平时退得远。”任凡又说道。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涨潮、退潮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这个岛是个不祥之岛。”任凡说着,往后瞥了一眼,陆楠依然是远远地跟在身后。自从欧阳雪死后,陆楠也不敢再跟他们搭话了,可依然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俩身后,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神情。

  “算了,别这么说了,我们都知道已经没有笔仙了。一切都结束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万天宇安慰任凡道。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任凡从石头缝中捡起了一块黑糊糊的东西,“先前我在找欧阳雪时,就发现草丛里也有好几个。”

  这是一块大约五寸长、半寸宽的金属条,通体黝黑。万天宇见到一端有一个小小的扣子一样的东西,就按了下去,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失望地把这个金属条还给了任凡:“谁知道是什么鬼玩意儿,说不定就是以前驻军或者小日本留下来的。”

  “我觉得不像,你看,这表面的漆还挺新,不像是以前的遗留物。”正说着,任凡突然听到一阵铃声响。她奇怪地开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咦,怎么像是我有新短信的?”

  万天宇说:“不会吧,你手机的待机时间也太长了吧。”

  任凡一边翻开手机,一边说:“我平常都是关机的,一直放在背包里。今天想看看时间才拿出来的。可能是前几天关了机,一直有短信没来得及看。”

  任凡翻看着手机短信,看着看着大声念了起来:“凡凡,你们上哪儿旅游去了,怎么这么多天也不给妈妈打个电话?”“任凡,明天就要上课了,你到今天还不回校,真有你的。”“今天都已经开课了,老师也点名了,哈哈,这下你死定了。还不快滚回来。”

  “怎么会有今天的短信?”任凡狐疑地看着万天宇。

  万天宇一把抢过任凡的手机,看了一眼之后高兴得蹦起来:“你的手机有信号了!”

  “怎么可能呢?”任凡又把手机抢了回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手机还真是有信号了,尽管才一格,但的的确确有一格信号了。

  万天宇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我知道了,你捡到的是手机信号屏蔽器,一定是那玩意儿,肯定是赵一谦事先安排好的。凡凡,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兴奋中,万天宇一把抱住任凡,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地搂成一团。过了好一阵,任凡才发现过来,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万天宇也是面上一红。

  任凡轻轻咳了一声,说:“我们赶紧打电话吧。”

  说着,任凡开始往手机上拨号,两手却抖得不成,几乎根本按不下去。她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重新拨了号码。

  万天宇此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心脏狂跳不已,眼前全是刚才紧紧抱着任凡的画面,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恍惚了好一阵,才听见她在大声说:“对,我们在一个海岛上,没错,我们全都在!这个岛叫什么名字?我们也不知道,对,我们不知道这个岛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在什么位置……喂,喂喂,咦,怎么突然又没信号了?”

  正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万天宇倒是不以为意:“可能是手机信号屏蔽器太多了,受干扰太严重,咱们把它们全找出来就好了。”

  两个人正高兴中,只见陆楠慢慢凑了过来:“是不是打通电话了?是不是有人要来救我们了?”万天宇只觉得一阵厌恶,像是在大餐中吃到苍蝇一般,他恶狠狠地说道:“没有!没有任何人来救我们,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一个都跑不了!”

  看着被万天宇骂得臊眉搭眼的陆楠,任凡有点不忍心,她轻声说道:“没错,手机打通了。不过,因为不知道具体位置,估计学校和家人们要找到我们还需要些时间。”

  陆楠脸上涌出一阵狂喜,紧接着又有点忧愁。他讪讪地说道:“任凡,你那草药还有没有,我觉得这两天腿越来越麻,早上还只是脚背,现在整个小腿都没有知觉了。”

  万天宇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活该,谁让你到处跑,还爬到山崖上去。你要是好好地待在营房,也不会吓死欧阳雪。我告诉你,草药没了,一棵都没有了,半棵都没有了。”

  任凡拉了拉万天宇:“算了,你别这样,他也不是成心的。”说完,她转头对陆楠说:“山谷里的半边莲还有不少,我这就回去摘。不过,万天宇说得对,你别四处乱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营房里别动。你腿上的余毒肯定还没有去干净,光敷草药也不管用,还得回头上医院注射抗蛇毒的血清才行。你再这么乱跑,蛇毒继续上行,要是到了心脏,神仙也救不了你。”

  听任凡这么一说,陆楠倒是被吓得不轻,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

  万天宇看这样子,心中痛快了不少,偷偷对任凡竖了竖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这小子就得这么吓唬他。”

  任凡淡淡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哪有那本事能把毒蛇咬的人彻底治好。而且我听说,被银环蛇咬中的人,就是会慢慢地因呼吸麻痹,心脏、肾衰竭而死亡。陆楠这次到底会怎么样,还得看他的造化呢!”

  听了任凡的话,万天宇幸灾乐祸的心一下子去了大半。三个人且行且走,不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山谷外的小海滩边,却碰见曾武拎了个小桶往外走,原来他正准备去打点淡水回来。万天宇正准备与他打招呼,却见他兴奋地指着海边大喊了一声“鱼”,提着小桶就往海滩上跑去。

  万天宇回头一看,海面正奇怪地翻滚着,海水冒着泡,泡沫发出“咝咝”的煎锅一样的声音。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鱼纷纷跳出海面落到海滩上,曾武正兴高采烈地把这些鱼往小桶里面捡。他们三个一见海滩上有这么多鱼,也高兴地扑了过去。

  万天宇捡了一条鱼,却觉得十分奇怪,这鱼跟平常的海鱼还不一样,骨骼和肌肉都特别不发达,又细又软,腹部还像蜡纸一样薄薄的,却特别有弹性,头上还有长长的触须。他看了看海滩上其他的鱼,大多也跟他手上的鱼一样,奇形怪状却又颜色鲜艳。这些奇形怪状的鱼在沙地上没扭几下,就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而且大多死状奇惨,有的内部血管破裂,有的胃往外翻了出来,还有些眼睛突出在眼眶之外。

  这是什么鱼来着?万天宇苦苦思索着,总觉得似曾相识。他顺手又从脚边捡起了另一条同样腹部薄如蜡纸却极富弹性的怪鱼,却没想到被这条怪鱼狠狠电了一下,麻得他都快跳了起来。被这一电,他倒想起来了,这是深海鱼。正因为不适应海滩的气压和环境,这些鱼才死得这么难看。不过,深海鱼怎么可能自己游到海面上来呢?

  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首民谣,那还是他奶奶教给他的。他的奶奶是唐山人,经历过大地震,所以经常给他念这首民谣:

  震前动物有预兆,群测群防很重要。
  牛羊骡马不进圈,猪不吃食狗。
  鸭不下水岸上闹,鸡乱上树高声叫。
  冰天雪地蛇出洞,大猫携着小猫跑。
  兔子竖耳蹦又撞,鱼跃水面惶惶跳。
  蜜蜂群迁闹哄哄,鸽子惊飞不回巢。
  家家户户都观察,综合异常作预报。

  难道这个海岛要地震吗?正觉得不安,他又见海水突然无声无息地退出去一百多米,更多的各类五彩斑斓的鱼和蟹留在了沙地上。

  “不好,快跑!”万天宇拼命喊了一声,左右手分别拉着曾武和任凡就往回跑。陆楠见状,也莫名其妙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瘸一拐地慢慢跑了起来,手里还捧着刚捡到的深海鱼。

  几个人刚跑到山谷边上的小坡上,曾武突然挣开了万天宇的手,又往海滩跑去,拼命地在沙地上捡鱼。“快回来,危险!”万天宇大声喊道。曾武却只是抬抬头,看了他一眼,捡得更快了。

  陆楠还在一拐一拐地往小山坡上跑,突然见万天宇和任凡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海面。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堵足足有四层楼高的黑色水墙正从海上排山倒海地向他们奔袭而来。

  是海啸!

  “来不及了!”万天宇大喊一声,拉着正准备返回去找曾武的任凡拼命往山上跑去。任凡一边往山上奔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曾武呆呆地站在黑压压的水墙面前,不知所措,手里面还拎着他刚捡的那桶鱼。陆楠也紧紧跟在他们俩的后面,一拐一拐地。

  听得后面水墙疯狂地汹涌而来,任凡拼命跑了起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海水离他们也就几十米的距离了,而那个拎着捅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一转眼,陆楠居然跑到他们前面去了,依然保持着一拐一拐的怪异姿势。三个人往山上冲着,陆楠却慢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慢。

  万天宇和任凡慌不择路,跑到了悬崖边上的那条人工开凿的小径上。小径滑滑溜溜的,任凡一失足,差点摔了下去,幸亏被万天宇一把拉住了。二人直跑到顶点才停了下来,紧紧攀住了一棵大树。万天宇却见陆楠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面色发黑,满脸痛苦的样子,像是呼吸困难一般。

  一定是快速的奔跑加速了蛇伤病毒的感染,一道黑色的水墙排山倒海地朝着陆楠压了过来,眼见陆楠就要被这堵水墙卷走,万天宇也来不及多想,他朝陆楠跑了过去。任凡见呼喊不及,也冲了过去,二人一左一右把陆楠拉了上来。水墙紧跟在他们的身后笔直地冲进山谷之中,而且还在继续凶狠地向他们扑来,而此时他们已然没有更高的地方可以爬了,万天宇紧紧抱住了身边的大树,双眼一闭,脑中不由得冒出了一句:“吾命休矣!”

  然而,水墙正好停在了他们三个的脚边,不再往上走了。不过因为冲击力太大,山崖边上的碎石被狠狠撞到空中,一阵裹着石头、海水的泥雨劈头盖脸地向他们身上拍去,脸和露在外面的手被打得生疼。

  万天宇更加牢牢地抱紧了身边的这棵大树,尽量把身体往树上靠,以躲避这场泥石雨。混乱间,他还看到大量的海水拼命地冲进了山谷,把山谷填得满满的。山谷中的石头房子像积木一样在巨浪中轰然翻倒,瞬间就没入了水中。整个山谷一眨眼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大池塘。

  近乎黑色的海水在他们的脚边急速地咆哮着、旋转着,淹没了沙滩、杂草和棕榈树,浓浓的腥味扑鼻而来。浪声一波响过一波,泡在水中的棕榈树在剧烈地抖动着,被一一折断,发出“啪啪”的声响。他居然看见还有一些野牛在水面上挣扎,其中一只肩上还插着那根他亲手做的矛。这些野牛、杂草和被折断的树枝在泡沫中起起浮浮。

  他还看见那条已经消失了的小船从他眼前飘过,又被重重地撞到崖石上,击个粉碎。万天宇估计,这条小木船十有八九也是被赵一谦藏在什么地方,没料想被海水找了出来。

  电光火石间,万天宇突然醒悟了过来,连日来这些发狂的野牛,疯狂往外跑的老鼠,爬进陆楠鞋子里的毒蛇,以及这反常的气候、盛开的山茶花,不见了的海鸟,这一切的一切所谓“鬼岛”的象征,都不过是海啸要来的征兆。

  还在目瞪口呆间,这些陡然而至的海水,又骤然退去,连带着它们在海岛上席卷的一切东西。连他们的营地——那个石头房子居然也被连根拔起,一同带回大海。

  万天宇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石头房子与海水一起退了回去,消失了,不见了。

  一时间,他和任凡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所措。青翠的山谷此时已被厚厚的淤泥所覆盖,腥臭难当,一度令人不安的血红色的山茶花已彻底没了踪影。

  萧俊!萧俊还在房子里!完了,这下完了!万天宇心中一沉。

  从他发觉不妙到发生海啸再到海水退去,总共也就一二十分钟的时间。可就在这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整个海岛居然只剩下了他和任凡、陆楠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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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37:2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九章 唯一的生还者
  “要是有火就好了。”万天宇费力地割着野牛肩上的皮,声音干巴巴的。他好不容易才割了块鲜红的肉下来,递给了坐在一旁的任凡。

  “有吃的就很不错了。”任凡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大口牛肉,在嘴里起劲地嚼着,眉头不为察觉地轻轻皱了一下。

  万天宇也给自己切了一块下来,吃到嘴里才发现味道比昨天的还要糟糕,又腥又软,还血淋淋的,这可不比他在餐馆里吃过的鱼肉刺身或者牛肉刺身。不过,现在可不是挑味道的时候,他强忍着恶心一口一口咽了下去。毕竟,过了一天一夜了,野牛肉变得又稀又软。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条“爱神一号”正斜斜地插在海上,船头高高地翘着,船尾深深地扎进了海滩里。

  经过海啸的洗礼,他们所有的野营物品都被席卷一空。而且整个海岛四周都是千疮百孔,海水所到之处全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淤泥,又腥又臭。他们俩好不容易才挑了这么个干净的地方。昨天他们还沿着海岸走了一圈,几乎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有任凡在地上捡了个小小的塑料袋。海水像一头贪吃的怪兽,吞走了他们带到岛上来的一切东西。

  最为要命的是,他们发现所有的淡水资源都被这次海啸破坏殆尽。也算是他们命大,居然还有壶矿泉水被卡在石缝中,没有被海水带走。好在吃的倒还不用发愁,海岛四周漂浮了不少野牛尸体。

  陆楠就在他们一旁吃着另一条野牛,还时不时地偷偷看他们一眼,像是怕他们把他的那条野牛抢走一般。从昨天开始,他就拼命一直吃一直吃,几乎没有停过嘴。到现在,他守着的那条野牛居然少了几乎小半条。看样子,这几天他实在是饿坏了,也饿怕了。他像是得了饕餮症一般,没完没了地吃着。

  “你说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我们?”万天宇硬着头皮又咽了一大块。因为口感实在太怪了,他选择了囫囵吞枣,昨天吃这牛时,至少肉还比较硬。

  “谁知道呢?应该不会太久吧,不过也不好说,我们这个岛这么偏,黄海的岛屿又多如牛毛。”任凡闷闷不乐地说。自从昨天绕着海岸找了一圈后,她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万天宇看她这副不快的样子,倒是有些心疼。换作别的姑娘,突然遇到这么多事,早就垮掉了吧。即便坚强如任凡,他昨天晚上还听见她在睡梦中不时地说着“笔仙第七条:一个生还者”。

  见万天宇又切了块牛肉过来,任凡摆了摆手,说什么也不吃了。

  “唉,偏偏我们的手机又都没有了,能保持通话也是好的。”万天宇叹了口气,他的手机一直在背包里,房子没了,他的手机自然也没有了,而任凡的手机却在奔跑中丢失的。

  “但愿海啸的范围不要太广。”任凡静静地注视着海面,此刻大海已然恢复了平静,浪涛不急不慢地一进一退。

  万天宇听了更是发愁,如果大面积发生海啸,那将意味着没有太多的人力和船只来寻找他们,因为需要营救的人太多了。他也远远地眺望着海平面,四周还是那个纹丝不动的倒扣的大碗,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船只经过。

  “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万天宇说。

  “是啊,再过一天,这些野牛肯定就要臭了。”

  “可是,我们总不能这么游着出去吧,一个晚上海水就能把我们冻死。”任凡又说道。

  “我去游艇上看看,能不能卸块大木板什么的。”万天宇说着,脱了鞋把裤腿挽得高高的,慢慢向海中间走去。

  不一会儿,任凡见万天宇又从水中蹚了回来,手上捧着一团东西,两个军用水壶被左右挎在他的身上。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万天宇神秘地将手上的物什放到沙地上,在一端一拉绳,地上的这个物什慢慢变大了。

  “充气的救生筏啊!”任凡有点失望,谁都知道这种橡胶救生筏只能靠海水的流动航行,而在远海水域,水流一天移动的距离很少超过八英里。也就是说,靠救生筏是航行不了多远的。

  “你别着急啊,我有办法。”说着,万天宇又折回到游艇上,把游艇上的五彩防水遮阳篷拆了下来。

  他在岛上找了根不大不小的树枝,扒掉多余的细枝和树叶,往救生筏上一立,说:“你看,我们可以把遮阳篷当成帆布,把这根树枝当成桅杆,我们不就有条帆船了吗?你看这风是往南吹的,只要顺着风,我们一定能回到大陆。而且,根本不用到大陆,只要往回走上几十海里,我们肯定能遇上渔船的。”这个遮阳篷尽管也被风浪撕裂了不少,但用来做他们的帆布还是绰绰有余的。

  “咱们不在这里等人来救,自己漂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反正在这里等下去,不是饿死就是渴死,还不如赌上一赌。”

  “我们还是再等等看吧,这场赌博会不会太大了?”

  看着犹豫不决的任凡,万天宇也泄了气。毕竟,靠这么个东西航行,的确不是那么靠谱的事。

  陆楠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们俩,嘴里还不停地嚼着。万天宇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了过去:“我说,你别吃了,这么个吃法,非得撑出毛病来不可。”陆楠却吓得往后一缩,又挺身而出,用手挡着身边的野牛。万天宇不怒反笑了起来:“这一条野牛都归你,全部归你,没有人跟你抢。要是不够吃,喏,这些野牛全归你。”见万天宇走开了,陆楠又继续吃了起来,还时不时地瞄他们一眼,生怕他们把自己从野牛身边赶走。

  到了入夜时分,却听得陆楠不时在一旁哼哼,说上腹部有点膨胀和恶心。万天宇没有理他。到了后半夜,陆楠呻吟的声音却大了起来,慢慢变成了呼号声。万天宇只得从他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那是由两块大岩石夹成的缝隙,他和任凡晚上就睡在这里面,以躲避海岛的寒风。

  他往海滩边走去,自从发现野牛的尸体后,陆楠就寸步没有离开过,连睡觉也躺在野牛的身边。在月光下,万天宇只见陆楠捂着肚子在沙地上滚来滚去,样子极度痛苦。万天宇问道:“你怎么了?”

  “哎哟,肚子疼!”

  万天宇这才发现,陆楠身边的那条野牛居然被他吃掉了一半。

  “说了要你少吃点,这下真的撑坏了吧。”

  “我才不少吃呢,尽管又经过了护理,但我腿上的蛇毒仍然越来越厉害,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救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毒发身亡了。我宁愿做个饱死鬼,也不当饿死鬼。”陆楠说着,又“哎哟哎哟”地滚上了。

  万天宇只觉得一阵恶心,他没有理会陆楠,径直回去睡觉去了。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手边连颗胃药也没有。只是在睡梦中,依稀还能听到陆楠的哀嚎声。

  醒来时,却发现任凡已经不见了。他心里不由得有点焦急,自从发生这么多事后,他一刻见不着任凡就有点不安心。他立刻钻了出去,走出去没多远,却见到任凡就站在海滩边上,他心中这才安定了下来。短短几天内失去了这么多同学,万天宇再也经不住任何打击了。

  任凡静静地站在海滩边上,见他走了过来,满脸都是悲伤和不解的神情,她困惑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们还要死人呢?不是没有笔仙了吗?”

  万天宇这才发现,沙地上满是陆楠呕吐出来的野牛肉,野牛肉几乎还是一块一块的,鲜红粉嫩。而陆楠直挺挺地躺在野牛旁边,肚子鼓得高高的,浑身冰凉。他的衣裳上则是一些棕色的、咖啡色的液体。棕色的应该是胃液,至于咖啡色,则是因为胃里有血的成分。显然,陆楠是因为在暴食野牛肉后得了急性胃扩张而死的。

  “为什么还要死人?”任凡嘴里念着,神色恍惚,“你说,是不是真的有笔仙?”

  万天宇断然喝道:“别瞎说了,陆楠是吃多了,撑死的。”

  “我们真的能离开这个岛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救我们?”

  “能,肯定能!我们一定能离开这个岛。相信我。”万天宇轻轻地搂住了任凡。

  这个瘦弱的姑娘在他的怀抱里安静了下来,停止了颤抖,并开始热情地回应。两个人紧紧地抱着一起,万天宇疯狂地往她的脸上、嘴上、眼睛上吻去。他把任凡抱得是如此之紧,骨头都几乎被他折弯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吻过一个姑娘,也从来没有得到一个姑娘如此激烈的回应。他们像是要把对生命的恐惧与渴望,对命运的焦虑与希望,对这些天的害怕、惶恐、焦灼、怀疑、惊惧、后悔,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融到了这个吻里面。他不愿意回忆过去,也不愿意思考将来,他只希望能在这个深深地吻里忘怀一切,不去思考,不去呼吸,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任凡突然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她后退了好几步,眼睛看着一动不动的陆楠,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万天宇心头一沉,他知道,他和任凡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了。两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还能走到一起吗?不能,他不能,任凡也是不能的。不管这爱有多深、有多浓,他们俩只要离开这个岛,就不可能再在一起,而且,恐怕一辈子也不愿意互相看见。尽管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对方,以及这几天几夜在岛上发生的一切。

  万天宇无力地垂下双臂,低头走了开去。

  看来,陆楠的死还是让任凡受了不小的刺激,昨天任凡还不知疲劳地满岛找这个、找那个,今天终于放弃了。他们在埋葬好陆楠后,就再也不做什么了,两人呆呆地坐在海边,一言不发,眺望着海面,希望能有船只的出现。他们俩把陆楠和他的那头野牛埋在一起,也算是成全了陆楠做个饱死鬼的心愿。

  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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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25 07:38:29 | 只看该作者
次日醒来,万天宇发现任凡正坐在一旁把一些细细的树枝和着树叶来回搓着。万天宇走了过去,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任凡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是要做帆船吗?没有绳子哪成。”

  万天宇这才发现,任凡身边已经堆了好多由树枝和树叶裹成的绳子。他用手试着拽了拽,还挺结实。

  万天宇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问道:“怎么,你想好了?不等了?”

  “嗯,淡水不多了。”任凡淡淡地说道,一边放下手中的树枝,“这么多应该够长了。”

  两个人尽管喝得很小心,每次都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三天三夜之后,那壶农夫山泉还是只剩下了一小半。

  万天宇把救生筏拖了过来,将桅杆用任凡刚编好的绳子牢牢绑在救生筏前面的座位上。为了防止用树棍做成的桅杆刺穿救生筏,他又将右脚的鞋脱了下来,插到座位底下,这样鞋的后跟部分就成了一个最佳的桅座。

  他又找了根稍稍细一点的树枝当成横木,绑在桅杆上,再把五彩遮阳篷系了上去,再从游艇上拆了三块木板下来,一块系在救生筏的后部充当船舵,两块充当木桨,一条像模像样的帆船就这样大功告成了。

  任凡把矿泉水分到了万天宇昨天找到的水壶里,一人背了一只。万天宇还跑去割了些牛肉当粮食,尽管野牛都已开始腐烂,但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很快地,这条自制的橡皮帆船就被推到海里,两个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望一眼,爬了进去。

  帆,被升了起来。

  驶出去不久后,万天宇就开始后悔。当初他只把风向计算了进去,却没想到海水根本就不往南流,而是向东。加上自制的帆的角度也调得不对,系的舵也不是那么回事,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彻底控制不了方向。而且万天宇还发现他们俩犯了一个大错,这条帆船上居然没有海锚。也就是说,除了让这条船没完没了地行驶外,他们别无选择。

  而岛却越来越远,他们就是想返回也根本回不去了。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日头越来越毒,他们俩终于彻底放弃驾驶,任由这条橡皮帆船四处漂流。因为如果不躲到这个五彩的帆布底下,不用多长的时间,他们肯定会因失水过多而中暑。毕竟一人只有一壶淡水了,谁知道还将在海上漂多久,如果大量流汗却不能大量补充水分,脱水将是他们面临的最大威胁。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万天宇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船上漂流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或者更长?他只知道自己睡了一觉又一觉,船上的牛肉也早就被吃光了。天空似乎静止不动一般,四周是永恒不变的海平线。

  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一个致命的大错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那时他正在嚼最后一口野牛肉,牛肉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已经开始有点发臭。但他还是特别珍惜地慢慢嚼着,舍不得咽下去。因为吃完这一口,就再也没有了,半口也没有了。

  望了望四周,全是海水,半点吃的也没有,还不如陆楠呢,好歹还是个饱死鬼。

  他突然想到,自己大可以带大量野牛肉上船,因为海水是咸的,充满盐分,只要把野牛肉用海水泡泡,完全可以做成腌牛肉,放多久都不会坏。只要他们愿意,满船都摆上腌制的野牛肉也不成问题。哪里还用得上饿肚子?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万天宇特别难受,极度痛苦。他发现自己还不如不明白这一点,到死都不用这么后悔。他本来想把这一点告诉任凡,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任凡知道了又如何?只会过多一个人痛苦而已。就这么在矛盾与痛苦中,万天宇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夜间,星斗满天。他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在脑中搜索那本《野外生存手册》,“在夜间天气晴朗的情况下,可以利用北极星判定方向。”他嘴里喃喃念着,仔细看着天上的星星。过了一阵,还真让他找着了那个像勺子一样的七颗星。“当找到北斗星后,沿着勺边A、B两颗星的连线,向勺口方向延伸约为A、B两星间隔的5倍处一颗较明亮的星就是北极星。”万天宇继续回忆着,找寻着这七颗星星之外的北极星。

  很幸运,今天的星星很明亮,他并没有费什么劲,就发现了用来指示北方的北极星。北极星正落在他的脚后跟上,水流和风正往相反的方向流动。我们应该往南走,万天宇心中一动,调整了帆的方向。尽管海面的夜晚特别寒冷,但他看着自己正往北极星的反方向迅速移动,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又继续沉沉睡去。

  半睡半醒之间,他听见了一阵水声,那是从一个水壶往另一个水壶里灌水的声音。

  活下来的,都是最自私的人,陆楠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没有起来制止任凡把他的水倒走,他只是觉得手脚一阵一阵发凉,似乎有块大冰块从头压到了脚上。他为自己居然爱上了这么一个自私的姑娘而感到悲凉。怪不得赵一谦被关进地道里时,她也能无动于衷。一个连自己男朋友都不在乎的人,会在乎他的生死吗?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经过这么多事,他已经无坚不摧,更不会大惊小怪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清凉的水被喂到了他的嘴里。这算是什么?把他的水偷走,心里过意不去吗?不管怎么说,这水还真是好喝啊!他精神振奋了不少,却觉得胃饿得一阵一阵地疼。

  他睁开眼,却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心脏怦怦直跳,嘴里发苦。

  “你发烧了。”任凡说着,又躺了下去,尽量缩在帆布的阴影处。

  万天宇这才发现阳光很足,太阳直勾勾地晒下来,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他这一觉,居然从昨天晚上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白天酷热,晚上极冷,不感冒发烧才怪,他一阵苦笑。

  他试着翻过身来,趴在橡皮筏上,看看能不能从海里面捞点鱼什么的。他却被水里面的倒影吓了一大跳,这个头发乱蓬蓬、满脸胡子拉碴的落魄汉子是自己吗?脸上写着的是惶恐、焦虑、疲惫、怀疑,这哪里还是个花花公子、少女杀手,分明是个野人。

  过了好一阵子,万天宇才接受了自己的新形象,把注意力转到了捕鱼上。盯着水面看了半天,他突然发现救生筏水下的阴影中,居然聚集了一群小鱼。他激动地用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抓着,反而把小鱼们吓跑了。好在过了不久,这群小鱼又聚到了阴影里。

  这一次他不敢轻易惊动它们,而是拿起了他的鞋子,悄悄地离这群小鱼远远伸进水里,再慢慢地向它们捞过去,一点一点往水面上抬。眼看就要出水了,他猛地把鞋往上一提,心脏怦怦直跳。捞出水后,他发现鞋跟里还真游了一条小鱼,只是这鱼太小了,一口就能吃完。他灵机一动,又把鞋上的鞋带解了下来,把小鱼系紧了,再把鞋带和小鱼一起放到水里,自己拎着另一头,看能不能钓到大鱼。

  不知道是不是远离大陆,远离人类的缘故,没过多久,还真让他钓到了一条不小的鱼。他狂喜之下,抓起鱼就往嘴边送去。正待咬下去,他看了看躺在一边一动不动的任凡,右手紧紧握了个拳头。她的嘴唇已然干枯得不行,上面白花花的一层皮,显然是缺水缺得厉害。万天宇一阵心软,叹了口气,又把鱼送到了任凡的嘴边。

  任凡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把脸扭到了一边。

  是因为偷了我的水不好意思吗?万天宇见她坚持不肯吃,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自己吃光了。

  他还想如法炮制,多钓上几条,却再也钓不上了。

  不管怎么说,吃了一条鲜嫩多汁的海鱼,他只觉得浑身舒泰,心满意足地又躺了下去。可能是因为吃饱了的缘故,不一会儿,被海浪一摇一摇的,他居然又睡着了。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又过了一整天,他被一阵呻吟声吵醒了。他仔细一听,原来是任凡在轻轻地叫着:“水,水!”

  他拿起了任凡的水壶,果然,还沉甸甸的。这个还有大半壶水的水壶放到了任凡的嘴边,任凡又睁开眼看了看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脸再次扭到了一边。

  这个奇怪而固执的姑娘。

  本来就瘦的任凡,现在更是瘦得都快脱形了,而且看上去,嘴唇比昨天更枯了些,连眼眶都开始往下陷。看到她这个样子,万天宇突然想到了在密室里见过的聂志勇,几乎感觉一模一样。他心中一阵着急,硬把水往任凡嘴里灌去。

  这一次,任凡再也不拒绝了,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好多。

  喝了水后,任凡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万天宇把耳朵都快贴了上去,才听见她在说:“宋阿娟,宋阿娟,是我害死你的。”

  万天宇听了心情十分郁闷,他大声安慰道:“好了,任凡,这事都过去了,是我们大家的错。其实那张照片是陆楠放进去的。”

  任凡看了他一眼,又合上了双眼:“其实这根本不关照片的事,这不过正好为我提供了一个借口。因为我知道只有投靠你或者陆楠才能继续活下去。”

  万天宇说:“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们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任凡缓缓地说:“不,你不知道。宋阿娟是不可能为了别人而背叛我的,为了赵一谦更是不可能了。其实除了我,只有赵一谦知道她的身世,事实上,赵一谦当初是发现她有点不对头才找上我们宿舍的。那个时候,赵一谦也像现在一样,对心理学酷爱得不得了,他是把宋阿娟当成女病人来对待的。他希望能打开她的心结,治疗好她所受的心理创伤。所以说,那天晚上我是当着大家的面睁眼说瞎话,故意冤枉她、陷害她。要不是我,她可能不会死,要是有我的支持,就算她进了地道,也不见得会死。她一定是对世界都失望极了。”

  万天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沉默了半晌之后,说道:“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大家都看到了,赵一谦经常和宋阿娟私下走在一起。尽管是做心理治疗,不管是谁,经常见自己的男友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总是有点不舒服的。”

  任凡慢慢摇了摇头:“其实,我不是赵一谦的女朋友,赵一谦他另外有女朋友,是一个在外面打工的女孩子。人挺好的,也挺温柔的,但他父母嫌她的学历低,身世不好,坚决反对。我不过是给他打掩护的。”

  万天宇吃了一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一来,全校都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你自己还怎么找男朋友?”

  一行眼泪却从任凡的眼角流了出来:“你知道吗?从进校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了你。可你从来不看我一眼,还大声说什么我是‘太平公主’,你只喜欢大胸美女,还说我是魔鬼面孔天使身材,白送给你都不要什么的。”

  万天宇只觉得口吃起来:“可……可是,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当然不知道,你身边的美女跟走马灯般地换来又换去,怎么会注意到我呢?”

  万天宇认真想了想,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们未必不可能,其实我的那些所谓女朋友们,都没有什么深交,她们换男朋友比我还勤。”

  任凡轻轻叹了口气:“算了,都是过去了的事。你知道吗,这几天反而是我最快乐的几天。只是宋阿娟那么信任我,那么依赖我,我却……”

  说着,任凡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像是又昏迷了一般。

  万天宇却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这几年来。每每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任凡的确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身边。帮他抄上课笔记的是她,帮他占座的也是她,只是每次她的出现都那么自然、不动声色,加上又有赵一谦这个多金少爷为“男朋友”,他也从来没有多想什么。

  万天宇心中感叹道,爱情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那么渺小和苍白。要不然,任凡怎么会偷偷把他的水灌走呢?

  正想着,任凡又大声叫了起来:“笔仙,笔仙,第七条规则:一个生还者。”

  万天宇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好了,没有笔仙,没有什么‘七条规则’,我们会得救的。”

  任凡像是陷入了幻觉一般,不管万天宇说什么,她只是一味叫着“笔仙笔仙”,眼里尽是诡异的目光。

  也不知叫了多久,任凡声音终于小了下去。

  时睡时醒,又不知过了多久。

  天边远远地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万天宇以为是自己因为发烧而出现的幻觉,没有在意。因为他的水已经喝完了,他只觉得全身虚脱,与任凡一起静静地躺在那里,不愿动弹。他拼命克制着自己想去喝海水的欲望,因为理智告诉他,海水含盐量比淡水大出5%以上,每喝一百克海水,身体必需排出足足一百五十克水分才能将喝下去的盐分逼出来。也就是说,只要饮用海水,身体反而会脱水更快,更加口渴,严重时还会出现腹胀、幻觉、神志不清、精神错乱。

  然而喝上一小口海水的冲动,像魔鬼一般,不时地在他脑中响起。就一小口,一小口就不渴了,而且不会死人。因为口渴难耐,他实在克制不住了,终于向脑中的魔鬼投降了。他翻身趴到橡皮筏上,就一小口,决不多喝。

  然而,一抬头,小黑点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起来,这绝不是幻觉。

  “船!”万天宇一翻身坐了起来,拼命摇着任凡:“我们得救了,任凡,你快醒醒,有船来接我们了!”

  任凡却躺在那里,硬邦邦的,不管他怎么摇晃也是一动不动。

  万天宇只觉得一阵汗毛倒竖,怎么可能呢,你还有那么多水啊。他拿起了任凡的水壶,两手抖着拧开了壶嘴。你不可能死的,任凡,我没有水了还没死,你不可能渴死的。他把水拼命往任凡的水里灌去,水却顺着任凡的嘴角流了下来。

  因为动作太猛,水被溅到了他的脸上、手上、嘴上。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干干的,嘴上一阵咸咸的。他突然停了下来,慢慢地,仰起头,对着水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水,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

  是海水。

  没错,这又苦又咸又涩的,不是海水是什么?

  原来,任凡一直偷偷地把淡水省了下来给他喝,自己却灌了一壶海水。

  而他,却在怀疑任凡把他的淡水偷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万天宇摸了摸她的脸,那么平凡,那么平淡,却又那么刚毅。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万天宇摸了摸她的手,那么瘦小,那么孱弱。

  他又注意到任凡的脚踝比膝盖细不了多少,皮肤都快变成透明的了。事实上,任凡的脚伤根本就没有好过,而且因为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终日奔波,伤势一天在比一天严重,她却从来都没有吭过声,仿佛没事儿人一般。如果说在前几天是担心他们认为自己是个无用的人而被投票进地道的话,那么,在笔仙的秘密被揭穿之后,她为什么还要装得若无其事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坚强呢?

  他听到自己心脏周围发出了一种碎裂的声音,那是一种硬壳被打破的声音。他这些天来在心里竖起来的坚冰被迅速地融化、消失,露出了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

  船越来越近,万天宇却拉着任凡的手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任凡一直攥得紧紧的手突然松开了,手心里跌出了一个小纸团。万天宇捡起了小纸条,打开一看,是五个字。

  因为含着泪眼,五个字变得硕大、模糊。

  万天宇心头一颤,笔仙的七条规则飞速从他的眼前掠过,升起,向天空荡去。

  笔仙规则第七条:你们之间将只有一个生还者。

  万天宇抖着手,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唐——宋——元——明——清!”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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