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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老虎我行我素，自在逍遥。赵汉青多半时间是在爷爷家，爷爷疼爱他，舍不得让他干半点零活，做完功课有闲工夫就教他练书法。爷爷写得一手好字，听爷爷说念私塾那阵儿字是必须写好的。 老虎越玩耍越野。他经常去三里地以外邻村的几个同学家玩，每次几乎都是一路小跑在这蜿蜒的小路上。两边树木郁郁葱葱，野花遍地，不时有鸟儿飞鸣，过了转弯处的小木桥就到了邻村。这一路上使他心情愉快，更大的快乐是他们捕鱼摸虾，捉鸟雀，山林里，小溪边带来的是无尽的快乐。 老虎进家门时，家人正在吃晚饭。老虎从裤兜儿里掏一个野鸭蛋跟爸爸炫耀：“爸，看我在山上拣的野鸭蛋！”爸爸并没理会，小声责怪老虎：“你以后早点回来，别到山上疯，要遇到狼怎么办？去洗把脸吃饭吧。”正在吃饭的大姐和二姐抻手来抢老虎手上的野鸭蛋，大姐离得近手也快，一把就夺了过去。 老虎草草地洗了把脸，坐在爸爸身边，接过妈妈递过盛好的饭，顽皮地扮个鬼脸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谢谢阎夫（银）人”！老虎的爸妈被逗乐了，二姐在一旁插了一句：“得了吧你！还夫（银）呢！应该是夫人……ren……知道不！？”二姐嘴尖舌快也为了刚才没拿到那个野鸭蛋。 老虎有些羞怒，高声地对二姐喊：“不对！你说的不对！老师就这么教的，我当时还问过老师什么叫夫人，老师告诉我，妈妈就是爸爸的夫人，我没记错！”老虎说完气乎乎地瞪着二姐。“那也不应该念夫（银）。”二姐还在纠正。爸妈制止了他俩，老虎爸一丝莫名其妙的微笑挂在嘴角。“爸爸你乐什么呀？”老虎不解地问。“这个马老三真能扯蛋，还夫人呢……呵呵……我不是尊贵的人，也不是县太爷有哪辈子夫人……呵呵呵……” 马老三就是老虎他们的老师，大名叫马玉文，原本是生产队的社员，有些文化被挑选当了村里学校的老师。分产到户承包责任制后，生产队解散了，马老师也因此而回家种地了，班上来一位新老师，是从公社中心小学调来的年轻的女教师。 这位二十来岁的女老师很严厉，同学们都怕她。上课不遵守纪律一定被她揪耳朵，批评完后罚站，几次老虎跟前桌同学说话险些被抓住，她也恨这个老师不把他这个班长放在眼里。 老虎决定给这老师点颜色看看。中午放学后在稻田里捉了只大青蛙，下午第一节课之前悄悄地放入老师讲台的粉笔盒里。上课钟声响了，老虎急不可耐地企盼老师把手抻入粉笔盒里，一切象预料那样。老师大惊失色地尖叫起来，脸白得像一张纸，然后用教鞭敲着黑板，大声地问这是谁干的，当然没人承认，老虎趴在桌子上窃笑。老师为此大发雷霆，大有不查出“真凶”誓不罢手的架势。课堂变成了审讯室，一个个严格地审问挨个过筛子，不知道的当然没法说，知道的也不敢说是老虎干的。 让老虎预想不到的是，老师让同学们都如实地写一个纸条，知道就写上是谁，不知道就写不知道，然后叠好由她最后收集。“真凶”终于浮出水面，老虎被叫到前面被狠狠地揪了耳朵，他依然不承认，几记响亮的耳光后，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窜，老虎只见老师的嘴唇上下翻动，看得到面部表情却听不到声音，象光有画面没有声音的电视频道。他在几张字迹清晰写着自己大名的纸条面前，不得不承认这事是他干的。他感觉老师打他也不过分，最可恨的是揭发他的同学。
在他当全班同学检讨后，被安排到最后排一个角落里坐着了，班长职务也被撤了。对于这样调皮捣蛋的学生同学们应该对他敬而远之，这是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说的，之后的日子很多同学也不敢跟他一起玩了，最让他苦恼的是老师总在课堂上提问他，他经常是回答不上来的，老师总是揪着耳朵提示他。让老虎没有一天好心情，他真的不想上学了。这天中午放学回家，几乎是撞开的门，书包往炕上一甩险些打到爸爸身上，爸爸正在跟一位穿警服的叔叔喝酒。
见老虎回来，老虎爸就眉开眼笑地招呼儿子：“儿子，这是你秦大伯。”老虎眼皮也没撩。“你这混小子咋不问你秦伯伯好啊？”“呵呵，孩子小别弄这些礼数了，几年级啦？” “二年啦，这小子就是淘气点，还蛮听话的，在班级还是班长呢！”老虎爸说道。这句话像锥子一样刺痛了老虎的神经。老虎大喊：“别再提班长！我才不是班长呢！我也不念书了！” 说着，委曲的泪水一下流了出来。见状，老虎爸赶紧把儿子拉到跟前急切地问：“乖儿子，别哭，有啥事儿告诉爸爸。”“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喝得脸色微红的秦伯伯点了一支烟在旁边说道。“爸爸……老师不让别的同学……跟我玩……还说我写的字不好……总撕我的本子让我重写……回答问题回答不上她就揪我耳朵，不让我当班长了……”老虎断断续续地说着把这些天的事学了一遍，当然他没有说抓青蛙吓老师的事。阎书记的脸已经阴沉得象暴风雨要来临的天空。秦伯伯一旁帮腔：“这老师也太不象话，对孩子这样不是打大人的脸吗……” 阎书记给老虎些零钱买吃的，哄着他去了学校。又接着和这个公社保卫组的秦组长喝酒，等秦组长走了之后，望着老虎作业本上老师的评语，他越看越不是滋味。在儿子作业本后面看到老师用红笔写着这样的一段话：“阎成同学，送你一句诗：雄鹰展翅冲宵汉，家雀蜷身恋屋檐！”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显的是贬低儿子不努力学习，象家雀眷恋屋檐一样贪玩儿……他越想越气，看了一下表气呼呼地向学校走去。 学生们都在上课。所有的老师和校长都在同一个办公室，推开门阎书记干咳一下，校长上前跟他打招呼，其他的两位老师也起身跟他说话。阎书记笑了笑对他们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自己坐到校长对面的一个空位子上。 “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四十多岁矮矮的精瘦的校长跟阎书记打哈哈。“是改革的春风！哈哈……学校办得不错！学校的学生个顶个的都象志向高远的雄鹰一样，没有几个象没出息的家雀。哈哈……”校长刚才露出的笑容还没等展开就僵在脸上，他弄不懂阎书记这阴阳怪气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两个老师看了脸色徒然变得阴郁的阎书记，相互看了一眼又埋头写着什么了。校长疑惑不解端了杯水送到阎书记面前，小心地赔着笑问：“阎书记真会开玩笑，请喝水。”“我哪有闲心跟你们这些文化人开玩笑，来你看看这个。”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老虎作业本上老师的批语。 校长从怀里摸出了花镜戴上，看完了似乎有些不懂什么意思就问：“这是什么意思？” “对呀！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来问你的呢！你们这些文化人以为我是大老粗看不懂你们这是啥意思吗？这分明是贬低嘲笑、侮辱人格的话。这是我儿子老师的大作！您说这个老师是夸奖我儿子呢还是？……”校长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几声干笑：“阎书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是老师想鼓励一下阎成，写下的诗，您怎么还动上气了呢。呵呵……”“你说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虽然文化不高，但还是念过几天书的，好话赖话我是听得懂的！不听你解释，去，把我儿子的老师给我叫来！”他一把夺回那张纸命令着。“我看……”校长陪着笑试探着想继续再说。“别跟我来这套！我让你叫你就叫！”阎书记拍桌子一怒而起。校长看了一眼假装忙手上工作的老师：“你们俩谁去叫一下韩老师。”一个老师起身去叫那个韩老师了，工夫不大，老虎的老师和刚才出去的老师就回来了。校长有些尴尬跟老虎的老师介绍阎书记，老师礼貌地跟他打招呼，阎书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校长说：“你们慢慢谈，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说着转身要走。“有什么事你先放一下！多大事非这时候去办，你们都坐好了，听我说完你们再走！”这不容置疑的态度，使得他们谁也没敢走出办公室。“来！你过来。”阎书记指了一下愣在那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韩老师，韩老师走过来，稍近坐下了。“你教了几年书？新来的吧？你不知道我是谁？”“是的，我是新来的，刚才从师范毕业。”“认识阎成吧，我是他爸爸！”声音加重了几分。还不等老师说什么，他拍地一声把纸拍在韩老师面前。“你看看你写的这个，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雄鹰什么是家雀？我再问你，谁是雄鹰谁是家雀？” 韩老师此时弄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阎成的爸爸，心里也不由一惊，正视一脸怒气的阎书记，又避开了他那象刀子一样的目光。校长和那两位老师静静地听着，小心地调整好呼吸，感觉这气氛有些让人发闷。“你他妈的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你黄嘴丫子没脱尽当两天半老师就会损人啦！？”韩老师没看到校长给他使的眼色，抬头问：“阎书记你这是对谁说话？请你尊重别人的人格！”“你他妈的还跟我提人格？！我问你！你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格吗？你打骂阎成不说还写这鸟诗是尊重别人的人格吗！我他妈的今天打你！看看尊重不尊重人格！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被你打的！你他妈的也打听一下，阎成是谁的儿子！这四里八村的谁不认识我！我他妈的一跺脚房子都得颤颤！”阎书记起身奔韩老师过去，校长一看可不得了，他是知道这火暴脾气的阎书记，他是真敢动手打人的。校长一下子抱住阎书记低声下气请他息怒，那两位老师也过来拉走站在那里一脸委曲的韩老师。
阎书记一看这个韩老师被拉走，气得拿水杯向窗户飞去，他仍不解气，把校长桌子上的书本教案统统划拉地下，踏上几脚，仍就大骂不止，声称此事没完，后来校长总算把他哀求回去了，韩老师在校长的明示下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老虎又一如既往地上学了，没听他再跟爸爸说不念书的事。 我又接到哥哥的来信，信上说现在农村已经承包了，自己家也包了地，不用再向以前到队上集中劳动了。家里如常，爸爸现在到大队当会计了。我不知道现在农村具体是什么样的，我隐约感觉那生产队的草垛可能不存在了。这一年秋天雨水特别旺，半个月来没有好天气，放学只好回家看电视。一天放学我打着雨伞走在小雨中，这恼人的天气，泥泞的道束缚着手脚不敢快走，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路，正走着，突然一个身影从眼前跑过，地面的泥沙险些溅到我身上，我厌恶的从头上挪开伞，那个瘦小的，手上提着一只小筐的身影竟然那么熟悉，我脱口喊：“陈辉！”那人愣了一下站住了。正是陈辉，我收起雨伞向他跑过去。 还是那张怯生生的脸，瘦弱的身体，个子稍长高了一点，模样一点没改变，我清晰的记得陈辉的。“你叫我吗？”他小心地问。“你不认识我啦？我是李义呀。”他开始摇了摇头，后来盯着我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一分惊喜：“是…..李义，我想起来了。”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你怎么没来上学呢？现在在哪里呀？”我忙不迭地问。“我……我不念了，我爸上次来没找到临时工的活，我跟爸爸在农村种地，今天跟进城的车来卖点园子里的菜。”他没有抬头，两眼望着自己湿湿的沾满了泥水的旧布鞋。我看着他手上提着的小筐，有些心酸。 “你还好吧李义！上次的事谢谢你。”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是一双忧郁噙满泪水的眼睛。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袋儿，可是那天我没有带钱。“李义，我得快走了，进城的车是我们村里的，怕他们不等我呢。”我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是喉咙里就象被卡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又踏着满是泥水的路跑了，还不时地回过头来看我。雨还在下，淋湿了我的眼睛和那颗湿透的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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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发表于 2010-5-10 15: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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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 07:5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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