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吃晚饭了,我们仨在村外才商量好。决定先装做若无其事地回家换好衣服,藏好弹弓后再去小广播家打探动静。 大主意先走了,他家离我家稍远些。我和阎老虎向家走去,我的脑袋里乱得很,忐忑不安。我们各自想着心事,不情愿地往前走。走了不远迎面我看到妈妈匆匆忙忙地走来,心中不免一惊,难道我们弹弓队的事暴露了?我还是沉住气假装没事的样子,大老远地和妈妈打招呼。 妈妈中等身材,稍有些胖,朴素的衣装,圆圆的脸上总带着蔼笑容,让人一看就感觉是非常可亲的人。 “你这孩子吃饭也不知道早点回家,尽让大人操心,快回家吃饭!”妈妈略带责备地说。 我爽快地答应着,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里的弹弓:“妈,我不正要回家吗?” 妈看了一眼阎老虎,一脸笑容的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头说:“走吧,到我家吃饭去,今天有好吃的!” 老虎闪身躲开妈的手,执呦地说:“我才不去呢,我回家吃!” “这孩子跟他爹一个脾气,你属驴的呀!快走吧,你爸跟你妈都在我家吃呢,就等你俩啦!”妈妈笑呵呵说着。 我心里竟然有了些踏实,我感觉打碎玻璃的事还没暴露,尽管可以放心的回家吃饭,我拉了一下阎老虎的衣角:“走吧,还抹不开脸呀,又不是没在我家吃过饭,快走吧。” 我跟他挤挤眼,阎老虎会意冲我妈笑笑说:“李婶!我妈不让我总在你家吃饭,那我妈在,我也去啦!” “这才听话!”妈妈高兴地说。 我又使个眼色扯着阎老虎往家跑,边跑边说:“妈!我们先回去了,你自己慢慢走吧!”我们想先行一步藏好弹弓。 妈妈在后面叨咕着:“慢点别,跑摔了!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出门就跑。” 到我家大门口见前后无人,我俩将弹弓掖在柴草堆里,拍拍衣服走进家门。 刚一进房门老虎他妈就从里屋出来对我俩笑骂着:“这两个恶鬼上哪疯去啦!看看你们造的!快洗手来吃饭!”说着又去锅里盛菜。 屋子里爸好象跟人在唠嗑,能听清老虎他爸说话,因为他爸嗓门儿大。剩下那人没听清是谁,听声音感觉都很高兴的样子,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我俩洗完手刚迈进门槛,不禁惊呆啦! 桌上的那人不正是王老黑吗!天那!他咋来了呢?是不是知道了老虎打碎他家玻璃的事了,我的心开始突突的跳,老虎也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此事一旦败露,轻则我会挨骂重则罚跪,爸爸管我很严的,很多事不管是我对还是我错,总是来教训我。老虎可不是我这样的待遇,不管他怎么样,他爸顶多说他几句,别人说他,他爸都不乐意,在家可吃香了。因为他是他家唯一的男孩,他有一对双胞胎姐姐跟我哥哥是同学,他爸最喜欢老虎了,凡事都不骂他,更不会动手打他。 屋子里弥漫着烟味儿和酒味儿,地下的圆桌摆了几样菜,我瞄了一眼还有鱼有肉,爸挨着王老黑坐在老虎他爸对面,老虎他爸旁边的空凳可能是他妈刚才坐的。爸整齐的平头,平时的大眼睛喝点洒就象睁不开似的,脸也有些红,他们都有了些酒意,看来他们吃了有一会了。这时老虎妈揣菜放到桌上,也顺便拿来我俩的碗筷儿;“老虎你坐你爸这儿吃吧,李义你自己找凳坐,我去接那两孩子和你小哥。” 李义是我的名字。要接的两个孩子就是老虎的两个姐姐,小哥就是我哥哥这话是对我和老虎说的。 老虎他爸疼爱地把老虎搂到身边坐下,这时妈回来了,赶紧给我俩盛饭,王老黑不时地给老虎夹鱼夹肉的,顺便也送我碗里几块。 “她婶一起吃吧。”老虎爸对我妈说。 “不了,我还不饿呢,赶趟。”妈转向出去,又到厨房忙去了。 我和老虎在闷头的吃饭。 王老黑端起酒杯站起身对老虎爸满脸堆笑点着头说:“这次我家盖房子,阎 记没少费心,还有李大哥。”他又点头冲我爸笑笑。 “哪里话,都是乡里乡亲的,能照顾就得照顾,况且也都是李大哥出力多,咱们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老虎爸打断王老黑的话,边说边看着我爸,我爸握着酒杯也不住地点头说:“都是按阎书记的意思办事。” “那是那是,真是得到不少您们的照顾呀,我的房子拉料、运输车都是生产队派的,说是义务工还得给人家记工分。我自己盖房子没参加队里劳动还工分照得,我真是感谢呀……我喝个感谢酒吧,我干了!”王老黑一仰脖干了杯里的半杯白酒,红红的脸显得紫黑紫黑的,微闭着厚嘴唇象是在回味着这酒的美妙。“来!吃菜吃菜。”我爸喝了一口酒赶紧招呼着。 他们都拿我们当小孩子,说话也都不避开我们。大人的秘密可真多,总有些他们瞒着别人的事。 “老黑兄弟这些年,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我们个人感情上的事,跑前跑后的也没少帮助我和李大哥,有啥事总是随叫随到,从不叫屈,在生产队赶车的老板子当中也是硬手儿,没给我丢过脸。你咋这么客气呢,今天到李大哥家来了喝酒就不要见外,还买什么菜拿什么酒哇。”老虎爸有些喝醉了,话也多了些,比平时在村里大嗽叭里讲话顺畅多了,嗓门又提高不少。 爸又在劝人家吃菜,他的话本来就不多,好象就会劝人家吃菜似的,我感觉老虎爸怪不得是村里最大的官,因为人家会讲话,声音也宏亮,说话还一套一套的,非常有派头! 老虎爸总频频举杯,除了我爸,他们都有些醉了。 王老黑好象没有了话题,总夸老虎聪明伶俐,也顺便说我乖巧懂事。 这一夸不要紧,把今天打他家玻璃的事也引出来了,酒真不是好东西,总让人有话的话更多,没话也找话说。 “老虎这孩子长大错不了!李义这孩子也仁义!”王老黑舌头都有些长了,还在不停的说。 “不象大主意家的孩子,也他妈的是个大主意…..”我跟老虎都停止了要扒进嘴里的饭,心一下子提起来了,要坏事,这个王老黑要说这事,我想吃完饭赶紧溜走,看来是来不及了。 老虎爸打断他的话说:“老黑你别总记着大主意跟你打架的事,赵光满也是队里的的好管家,他也是为队里办事,不让你私自用车,你不应该记恨人家。”赵光满就是大主意他爸。 大主意的爸爸外号就叫大主意,看来儿子是继承爸爸的。但应该叫他小主意才对。 “别往心里去,来吃菜。”爸又劝人吃菜,我感觉爸这个时候劝得最是时候,如果一口菜能把王老黑要说的事噎回去那该多好呀! “不是的,你听我说,今天下午大主意的儿子小大主意用弹弓把我家玻璃打碎了。”王老黑比手划脚的,挺个大舌头,还是把这事儿说得一清二楚。 老虎他爸略带惊讶的表情,把我和老虎也吓了一跳。 “难道是大主意让他儿子打你家玻璃报复你?”老虎爸晃晃头说:“这不大可能。” 大人总爱分析事,把发生过的还有有可能发生的,包括那些不能发生的事,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你说为啥呀!我还没找这小王八羔子呢,我要上他家作一通!”王老黑用胳膊肘拄着桌子喘着粗气,“看我不把他家给砸啦!”恨恨的说着。 我真为大主意担心,不光大主意要挨他爸打,可能他爸也得让这个可恨的王老黑打呢!这个矮胖胖的王老黑很霸道的。 我不敢抬头看他们,心里十分害怕。 没想到老虎突然站起来,指着王老黑说:“王老黑-你听着!”刚说完这话,老虎爸忙拉老虎坐下,责怪他不懂礼貌。 王老黑笑着冲着老虎爸摆手,阻止老虎他爸好让老虎把话说完。“小孩子说话就这们招人喜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王老黑一连说了两遍童言无忌。 “小虎子,跟叔叔说说是怎么回事。”王老黑仍是一脸的笑意。 我爸有些莫名其妙,也忘记了让大家吃菜了。 老虎挣脱他爸站起身又继续说道:“不许你欺负大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家玻璃是我打碎的!” 事情到这儿了,也只能这样了,由他说吧,我心里暗暗叫苦。 看着老虎此时的英雄之举,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给他讲了哪吒闹海的故事而影响的,他才如此这般的,就连刚才指着王老黑时的一举一动和说话,都特别象哪吒对那个坏龙王所说的话一样。老虎当天承认了打玻璃的事,把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他爸听后并没有责怪他,也没打他,告诉他下次射弹弓一定小心。王老黑还夸老虎诚实,说他敢做敢当,是个小男子汉,说打碎一块玻璃是小事,千万别伤了自己,家里有的是玻璃自己安上就得了。大主意的事自然也就开脱了,王老黑满身酒气地走了。 哥哥和老虎的两个姐姐在老虎妈进门之前就先到了家,吃过饭后,哥哥去里屋写作业,老虎他们一家走了。 爸爸虽然平时话不多,可每次训斥起我来振振有词,远远不象劝人家吃菜那样简单!我不得不取出藏在柴草堆里的弹弓上交,并保证以后不再玩这危险东西,在妈妈的一再求情下,我才没有被罚跪,哥哥吓得在里屋不敢出来。 这事就算过去了,第二天我和老虎找到李快嘴,他城隍成恐急忙跟司令说那天出事他就跑回家了,哪儿也没去,更没有出卖我们。说着又看看他家的窗户,生怕惹怒了老虎他家的窗户不保。 老虎拍拍他的肩,算是对他的鼓励。他还说弹弓队需要他做什么都行,他仍愿意做我们的小兵,我俩谁也没提弹弓队以后该如何。 虽然阎老虎打王老黑家玻璃的事已经澄清,可后来这事传到了大主意家人的耳朵,大主意变得总是有意躲着我们,原因是他爸不让他跟我们玩,但他还是乐意跟我们玩的,所以也经常偷偷找我们。弹弓队没有象刚成立时那样的威风凛凛,却在无声无息中解体了,我们又各自按原来的称呼,相互称呼着外号或小名儿,只有我没有小名,也没有外号,还是叫李义......仍在继续我们的故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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