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口
文 段久颖
那年革命党人的炮刚刚打在北京的城门上,八哥便吓得丢了手中的鼻烟,钻到了身子底的卧榻下。 佣人在傍晚招呼八哥用膳的时候,寻遍了府里都没寻到八哥的影儿。最后是眼尖的六叔在八哥的卧榻下发现了早已经昏睡过去了的八哥。 哥儿,出来吧。这一整天的,咋跑下面去了?六叔不解的推搡着八哥,哎,这炮咋多咱就不打了,你咋还躲在下面。 八哥咧着嘴巴,尴尬的笑着,爬了出来。然后站起来,像模像样的拍打着身子骨上的蓝褂子,抹着脸上的灰儿,嘿嘿的傻笑。把那双挺大的眼睛笑得成了醉仙楼上的窗格子,薄薄的嘴唇子也跟着。他的举动是瞒不住六叔的。自个儿打小就跟着六叔,自个儿的事,都逃不脱六叔的眼睛。 六叔看了看从床底下钻出的八哥难堪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哎,这孩子,哪样儿都全兴儿,就是这儿胆儿太薄了。说着吧嗒着嘴里的烟袋推门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八哥。八哥望着六叔的后身,摇了摇头,然后从地上捡起刚才响炮时,甩下的鼻烟壶,又从里面剜出一点沫沫,塞进鼻子底下,啊,啊,恰,啊恰。舒服着,打起了喷嚏。瞬间,因为城门楼上响起的炮而吓丢了的魂,便又找着儿了。 后来府里的人每提及这段事儿笑话八哥时,八哥狡辩着讲,那哪是吓着了,那伙儿,我去躲炮声呢。 荣府离北京城门楼子老远呢。你躲炮也犯不着往床底下钻啊。荣宝听罢有些气的指点着八哥讲,你呀,你呀,看你这胆子,怕将来要落难的。 老太爷说话谁都得听着,即使荣府里的宝贝疙瘩八哥也不例外。
荣府偏安在距离恭王府五里地的一个角地。是一个四进出的院落。府邸不大,却也满溢着满清的奢靡。府邸里,开着牡丹,芍药的花园子,游弋着鲜红鲤鱼的水池,唱戏的厅堂,照慈禧老佛爷的御花园也没差几分,都挺全和的。但是荣宝的地位跟后清的老佛爷那是没个比。 荣宝是颐和园里的一个掌事。俸禄拿的不见得高。府邸是前辈人留下的。到他这辈已经是一代半了。都还住在这。没见的起色,倒是随着大清的落败,一年一年掏银子修府邸的次数减了。还偏赶上府里还养着八哥这么一个胆小的哥儿。一天东跑西颠儿的不求上进。花银子是个能手,进银子你找不到他。 荣宝在老佛爷没殡天的时候,曾求人觅得了一个在御花园里的差事让八哥去做。谁想八哥顶着头顶上的日头,当了三天差,愣是不去了。看看一直到现在只能在府邸里养着。气得荣宝骂他,你瞧你那点出息,给你找一个捡银子的地儿,你都捡不来,你还能做啥?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的熊样,看看老子还能养你多咱?没出息的东西。八哥倒是不生气,任由老爷子捡着北京城里最不好听的话骂,自个儿只顾站着,低着脑袋,等待六叔救驾。 自打革命党人的炮打在北京城的门楼子上,八哥被吓了一遭。过不了多久的日子。八哥一回去天桥那溜达,回来后,嚷着要跟北京城里的一个叫佟索的满人说嚼口。 人家佟索可是咱北京城里卖嘴巴的名角儿,上台下台那么多人在跟前儿趁着。心不跳,脸不慌的。银子赚的都捡不过来。甭提多牛气。你,就你。那胆儿也敢上台上站着去?八哥家的老爷子荣宝躺在宅子里的摇椅上,一边晃荡着丰实的身子骨,仰脸没好色的瞧着,一边用手指点着八哥,嘴巴里说着狠劲。山羊胡子还跟着不停的颤动着。 八哥立在旁边一个劲的擦汗。心想自个儿今儿是真自讨苦吃。那炮刚吓破胆儿,现又挨老爷子损。倍感觉憋屈。八哥两手扶着双腿,立着也不是,走着还不是。正在为难的当儿上。六叔打外面提着鸟笼子进来。待瞧见了八哥的窘态,心一下子疼了起来。他晃荡着脚步,进了八哥的跟前儿嚷着,我说,荣宝,你嚼啥呢?看把哥儿吓成这样。走,哥儿,跟六叔去后园子瞧我那百灵子退毛了没?说着,伸出一只胳膊拉走了八哥。 六叔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府邸里面最向着八哥。只要他瞧见,容不得八哥半点的亏。即是荣宝都要让他。府邸里的人不晓得六叔跟荣宝到底是啥关系。荣宝也要给六叔那么大的面子。 荣宝见八哥跟六叔走后。叹了口气自语道,哎,瞧吧,都是你给惯的。
八哥跟六叔到了后园子里。六叔伸手将手中的鸟笼子挂在园子里的树杈上。然后弯腰在树下的盆子里净了手。一边直着腰身一边跟八哥说,哥儿,咋了?老爷子,今儿,犯啥邪了,把吐沫星子往你身子骨上乱扔。八哥嗫嚅着一句一句的说,六叔儿,我想去跟大栅栏的佟索学嚼口去。爹不准也罢,还还竟捡三七话损我。你瞧瞧我家那老爷子,怕是这辈子见不得我的好不是? 嚼口就是现如今伙儿的相声。那时候老北京的满人们都管相声叫嚼口。 六叔一惊道,啥,你想去跟那个咱们满人的败家子学嚼口? 八哥颤巍巍的回道,六叔儿,我就是想学。这有啥? 六叔叹口气道,我说八哥啊,你说你学啥不成,干嘛学那门子手艺算不得手艺的下三烂。那可是给咱们满人丢脸面的事儿。说到这里,六叔靠近八哥说道,八哥,听叔的话,崩学那个玩应。你要是一天闷得慌,就跟六叔溜鸟。 八哥却坚持说,六叔儿,你不同意我也想学。这事,我吃准了。 呦呦,呦呦,你这个哥儿,感兴着是这一家子人答应不答应你都要往那老佟家摊子前跑了。 八哥噘着嘴巴不吱声。 六叔坐在院子里那棵杏树下的石凳上,从腰间掏出烟袋锅子点了一锅子。然后,吧嗒吧嗒的吐着烟雾。 笼子里的鸟,看着那些慢慢升起的烟雾,欢实的叫着,抖着翅膀子。 八哥站在那,心里泛着嘀咕。这自家的老爷子怕自己没那份出息也就罢了,这从小到大自个一个劲叫六叔儿的人,咋把嚼口说的这么的没出息。嚼口咋把满人的脸丢了。哎,这六叔儿啊,就是对汉人的一些东西有成见。总把自己跟汉人划开来。 八哥见六叔不在说话,就一扭身,走了。 身后是六叔的一声哀叹。
八哥除了身子骨单薄外,最大的毛病就是胆小。这病落下了。都说是他娘怀着他的时候,夜里去茅厕,让一只山猫给吓着了。后来带着病根生了八哥,八哥的胆自然会小。 八哥除了胆小,还有一毛病,好热闹。其实这也不算啥毛病,那咱北京城里的满人,哪个不好热闹。八哥是个地道的满人,他自然也挡不住这样的性子。 府邸里装不住八哥那单薄的身子。一闲下来,八哥就一手提着褂子匆匆的往外头奔。有事没事都一个样儿。像要赶时辰。脚下的步子可慢不下来。 八哥往外奔,不去窑子,逗姑娘们,也不去后海那溜冰或者是脱光了衣服钻水里去折腾。他的闲暇功夫都用在了天桥了。 平时,那里都让手艺人给站着。玩帆的,放皮影戏的,练硬气功的,还有就是说书唱戏卖嘴的。另外还有卖红枣的,山杏的,水蜜桃的,昌平的大白梨,样样都摆在那里透着鲜儿。不待吃,口水就顺着腮帮子下来了。 八哥到了天桥那地儿,哪也不去。径直跑去佟索的摊子前看他眉飞色舞的溜嘴。说,这北京城里东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着十斤拓麻。又说这打西面也来了一个喇嘛,手里提着个喇叭。东面来的喇嘛要拿手里的拓麻换西面来的喇嘛手里的喇叭。西面来的喇嘛不想跟东面来的喇嘛换手里提着的喇叭。可是东面来的喇嘛偏要拿手里的拓麻来换西面来的喇嘛手里的拓麻。到底是东面的喇嘛跟西面的喇嘛换没换成手里的拓麻。还是西面喇嘛跟东面喇嘛没换成手里的喇叭,咱们明个儿再跟你溜着这嘴皮子。 好啊,真他娘的好啊。 这嘴皮子溜的就是他娘的绝儿。好。 这嚼口还是咱北京城里的佟老板溜的好,溜的绝儿。 台子下面是一群短衣,长衣服人鼓掌喊好的不绝声音。 八哥也裹夹在里面把巴掌拍得生疼生疼的,喊好,喊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憋出来。 佟索站在台上给下面的人打着揖,观众们手里的银元噼噼啪啪的扔在台上。佟索手下的一个小工在不断的捡拾着。台下的人说笑着,熙熙攘攘的散去。八哥有些恋恋不舍的站在那,当见了佟索那双虎目瞧着自己的时候,不得已一步一回头的往回走。 佟索立在台子上,瞧眼前的打扮入时的八哥渐渐走远。心想,这人怕是听自己的嚼口听入了迷。每次在自己撤摊子前,他都是最后一个恋恋的离去。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眼前这个听自己溜嘴的公子哥原来是荣府里的八哥。以后在散场后,佟索总要捡拾八哥往台上丢的银元送还八哥。我说八哥,你来瞧,就是瞧得上咱这行当,给咱捧了脸。以后不兴给银元了。自顾瞧就行。八哥嘟囔着不接,然后在佟索的推让中跑掉。佟索的闺女,韵儿总要立在一旁咯咯的笑。瞧着八哥涨红了脸的窘态。 一次在佟索跟八哥推让的过程中,八哥低声的求着,佟师傅,我想跟您学这嚼口,成不? 佟索一愣后,马上摆手回绝,不成,不成,你一个公子家哪成学这个玩应。这玩应是我们糊口的手艺。不成。不成。 八哥有些失魂落魄的走远。但即使佟索不教自个。八哥照旧没改自己的一天行程,整天依然的往天桥佟索的摊子前跑。一站一个午后。一听一小天。 但是八哥的上心,并没有改变佟索。倒是佟索的闺女韵儿对八哥产生了怜悯。总在八哥被日头嗮得汗流浃背的时候,往八哥的手里递茶水。佟索见了,也不说什么。只在心里依然的不答应八哥的请求。
荣府里的两个老爷子没答应八哥去学嚼口。但是没过几日,八哥还是偷偷的出去到佟索摆在天桥的摊子前,一坐一天的看佟索站在台子上把话说得一溜一溜的顺畅。
荣宝跟六叔窝在府里对八哥一天从早今到晚上的一天也不着个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别看八哥平时胆小得要了命。可是关乎这件事儿,却让胆子大了没边。现在是来了个先斩后奏了。 两个老爷子虽然对这事,都一百个的不愿意。但是没法子,腿长在八哥的脚上。你管也没辙。整天看着他那灰土刨天的样子,心坎也过不去。到底是身上掉小的,心疼。荣宝后来派人一打听,知道八哥往天桥跑都是瞎忙活,人家佟索并没有答应八哥跟他学嚼口。荣宝知道后跟六叔说,难得这孩子对嚼口这东西这么的上心,不成,就成全他吧。六叔听后,冲荣宝瞪着眼睛说,当初是你不同意八哥学的,我可是跟着你随声附和,如今你说成就成了,你让我那侄子咋瞧我。看来这事,还得我来张罗。荣宝用手点着六叔的脑袋说,我说你呀,你呀,这小子从小到大到是把你当成的爹看待。可从没跟我亲善过。都是你护着,护成这个样子。六叔立着眼睛,梗着脖子道,八哥就是我的亲儿子,咋了?你还敢挡?荣宝哈哈一笑摆手说,不敢,不敢。你来办,你来办。 可是六叔暗地里去了几趟。佟索对待六叔眼眉都没抬过。六叔回来跟荣宝讲,那家伙,娘的,不给我面子,还是你来吧。这不比打仗,我不能把他捆来。荣宝笑了笑说,我去,我去。后来两人一商量,干脆将佟索请到了府里,正式的让八哥跟着学。 却没想到佟索一进了府。八哥却不跟着学了。说,这哪感兴天桥的热闹。学累了还能溜溜神。在府里这么一呆着,人儿都变了样。没劲儿。 好不容易把人家佟索请了来。却没料到八哥一句话,就不学了。 那天把荣宝气得操起杏树下的凳子就要劈八哥。吓得八哥躲在六叔的身后,一个劲的喊,六叔儿,救命。六叔跟荣宝瞪着眼睛道,你拿这么大力气,吓唬八哥干啥子。有章程你去找那些不让咱满人要辫子的革命党索命去。荣宝见六叔护着八哥,只得摔了凳子,气鼓鼓的走了。 现今儿,自个也闲着了。民国的炮打的他也跟着没了差事。只是一天三个饱的养着。好在自个早年在颐和园当差的时候,没少往家里划了银子。现今儿伙还够府里折腾的。不过荣宝赋闲的这段时间,也辞了些佣人。大清完了,现今儿不节省不成啊。银子不能只往外流不往里进的。这个理儿,他明白着呢。本来自个这一段子心就不顺,今儿个八哥的样子,真让荣宝气得够呛。 待荣宝走了后,六叔问八哥,我说哥儿,也不兴这个的,别看我向着你。你以为自己对。你老爷子那可都是为你好,怕你风里来雨里去的,把身子骨弄邪性了。才把人家佟索给请家里来,你以为我也愿意看佟索那屌样。我一天是闭着眼珠子打他身前走。你咋能这样任性子,说不学就不学? 八哥嘟囔着说,六叔儿,我不是不学,我是不想在府里面学,这里没劲。 六叔道,没劲,你从嘴巴里蹦出两个字就把你老爷子打发走了,现今又来打发我。我看你小子是找抽呢。说着用巴掌往八哥肩膀子上拍,却不用力。 八哥呲着牙,笑嘻嘻说,六叔,你们就让我跟佟师傅去天桥那里学吧。在那里,我的心舒坦。六叔儿,麻烦您跟我爹吱一声,让人家佟师傅回天桥去。咱还省银子不是。 六叔瞪着眼睛,不说话。 八哥冲六叔摆摆手,出去了。他心里明白,凡他求六叔的事,六叔没有不答应的。 果真,第二天。六叔过来跟还没起床的八哥说,你就折腾吧,你老爷子不管了,我打今儿也不管了。看你能折腾到啥时候。 八哥听罢,从床上蹦到地上。穿上褂子,便飞出去了。 其实八哥这样做,都是为了佟索。还有一个原因是佟师傅家的那个闺女,韵儿。 他在府里跟佟索学嚼口,就看不到韵儿了。 另外佟索也不爱呆在府里。之所以去荣府里答应这事。都是碍于荣宝的面子、佟家早年贪官司的时候,人家荣宝是帮了很大的忙的。这回,荣宝亲自找自个去府邸里教他的公子学嚼口。自己怎能不答应。说是给自己银子钱。可是自个怎么能忍心收恩人手里的银子。不收,自己那一家人还要自己养活呢。有了这些心思,佟索就偷偷的跟八哥把这话讲了。八哥听后立马拍了胸脯子,答应帮师傅脱了这份干系。于是,就有了上面的场面。
那日八哥跟着佟索乐颠颠的回到了师傅家的那个小四合院里。 韵儿打远就看见了佟索,一路跑着,到了跟前就扑进了爹的怀里。佟索拍着韵儿的肩膀说,还孩子气,你没瞧见八哥也在吗?韵儿这才把身子扶正,看了一眼八哥,轻巧的叫了一声,八哥你也来了。 八哥忙,哎。了一声。 韵儿接着又瞧了瞧八哥,然后一扭身,手里拉着辫子,歪着头,快步的往屋里走。 佟索在后面用手点着韵儿的背影,摇着头。 八哥在佟师傅后面开心的跟着。 八哥跟佟索师傅进了屋,师母梅氏开始张罗酒菜。晓得八哥是荣宝府里的公子哥,虽管佟索师傅叫着,但也不能怠慢了。于是在八哥师娘的招呼里开始动手做菜。韵儿在一旁帮着忙。 稍顷,四个老北京的下酒菜便上了桌子。翡翠豆腐,筒子肉,醋椒鱼,银耳素烩。虽比不上荣府里的丰盛,倒也都是对口的菜。佟索招呼八哥坐下,然后给八哥倒上酒说,八哥,谁说府里的荣大爷叫你跟我学这相声,可我也没拿你当徒弟,咱们也就不用那些凡夫俗礼,不必搞什么拜堂子,递帖子。八哥刚要插话。佟索摆手说,八哥,你别忙,听我把话讲完。按理说,要想跟我学这相声。按照祖上的规矩,那是必须要拜堂口的。但是你家荣宝老爷,对我们佟家有过恩呢。他的公子如今儿想跟我学这不上台面的贱东西,是给我脸呢。瞧得起我佟索。八哥你现今跟我学,我就有什么教你什么。也不用师傅徒弟叫着。我知道你学这玩应,也是心血来潮,过一阵子就该腻了。你一个公子哥,有吃有喝的。哪像我们这些人是要靠这东西养命的。来吧,八哥。跟我喝一个。说着端起酒杯跟八哥碰了一下,然后一扬脖子,酒杯里的酒空了。八哥见状也赶紧双手举杯一仰脖子把酒倒进了肚子里。八哥喝下酒后恭敬的说,师傅。刚叫出口。佟索摆手制止道,八哥。刚才我跟你说了。咱们不这么叫。你就叫我佟师傅吧。八哥咧着嘴巴道,那哪成啊?我这跟着您学手艺,哪能不叫师傅呢?佟索叹口气讲,我说八哥啊,我刚才跟你讲的很清楚,你不算我的正式徒弟。所以不兴这么叫。你还是叫我佟师傅吧。这样我听着顺当。佟索的老婆梅氏在旁一个劲儿的给佟索挤咕眼睛。担心话重了,八哥吃不消。佟索当没看见,只顾跟八哥聊。倒是韵儿有心没心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打着毛坎肩,瞅着八哥痴痴的笑。八哥显得有些尴尬。佟索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不好再驳。也只好尊听佟索的吩咐。在以后的交往中,真的是佟师傅,佟师傅的叫着。每当叫着,自己身子骨都发毛,不舒坦。佟索倒是心安理得的答应着,没有丝毫的不快。 其实佟索在心里有数。一个荣宝府里的公子哪能真跟他学说相声。他们这号人,一天只知道遛鸟,唱戏,去八月仙让姑娘们陪着吃花酒。一天哪有个正经营生。自个要真是正式收了他这样的徒弟,这门手艺将来还不败在他手里。 他之所以答应叫八哥学相声,那是看荣老爷子的面子。荣老爷子的请求不好拒绝啊。
咸丰年间,北京有一朱绍文先生,别号“穷不怕”,是最早说相声的人。他原来是学京戏的,唱小花脸。后来因为清朝唱戏的规矩多,那时候不是天天能唱戏的,如斋日;祭天、祭地之日、辰日;皇帝、皇后、太后之忌日,都必须停止动响器,当然更不能唱了。这些日子一算起来,每年至少要五、六十天,各戏园子就得一律停演。若赶上所谓“国孝”。即皇帝、皇后、太后死了,便要规定二十七个月不准唱戏。更不准化装唱戏,马鞭子只许用青、蓝、白三色,不准用红的。这么一来唱戏的就全都没饭吃了。 没办法,朱先生想出一个办法,拿白沙子撒地作字,以吸引观众。等到大家聚拢之后,他就在甬路旁边,手拿竹板两块作响器,唱几段小花脸数板,再说几段小故事,要钱。他还研究好了几个小段子,如:“勃勃名”、“百鸟名”、“百兽名”、“百虫名”、“青菜名”、“京戏名”等。另外,又自己编了五诉功——“胡不剌诉功”、“堆子兵诉功”、“棒子面诉功”、“夏布褂诉功”、“厨子诉功”;两本小书——《千字文》、《百家姓》等。这样他就绘声绘影地说起来了,很受群众欢迎。以后他又把京戏中《背娃入府》、《一匹布》、《打沙锅》等戏的内容,改编成小故事,在街头演唱,生意更加好了。于是每遇见辰、斋等日,他就以相声补缺,到咸丰国孝时,即正式以说相声为生了。国孝后,戏班再邀他去唱戏,均行谢绝。以后又带徒弟,即创出了这一行。 而佟索本是相声这门手艺的第四代传人。由于现在自己的身子骨有力量也就暂时没有收徒弟。上台的时候,也就是自个一个人在那表演。
春去秋来,转眼八哥跟佟索学相声有一年了。出乎佟索的意外,这小子学得很起劲,本以为他过了新鲜劲就跑了。自己也省下心来,打算好好的琢磨一个正八景的徒弟。没想着八哥倒也痴心。自己教他的段子,他不但都记下了,还能像模像样的说出来。这样一来,佟索开始打心眼里慢慢的真喜欢上了这个看着有些娇气的公子哥。心里琢磨,这小子还真聪明着呢。一出戏词,自己教上两遍,他便都能记下。看来他还真是干这块的料子。 佟索以往上台都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溜口。但是自从有了八哥这个挂名的徒弟后。八哥跟着他学了一段子后。再上台的时候,偶尔也跟着佟索溜上一段子。还真成,反响还真是好。这也是佟索细心的慢慢将八哥往这条道上带着。当然八哥是不晓得的。他只觉得好玩,在一大群人面前,溜嘴皮子让人赏。舒坦。 八哥自打跟着佟索上台讲起了相声。那胆小的毛病却不见了。再回到府里,荣宝看待八哥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六叔更是不得了的拍着八哥的肩膀嚷,我说哥儿,你小子有出息,我前儿去瞧了。哎,你别瞧,还真像那么回事。看我以前是小瞧这嚼口了。那佟索还真没给咱满人丢脸皮子。有两下子。中,这东西中。 八哥清楚,六叔现在开始夸这嚼口,多是因为自己的事。自己要是不跟佟索学这嚼口,等着六叔夸。 八哥现在也开始卖力气了。早早的起来,在后花园子里练习绕口令。为的是把舌头练活泛了。铺白皮褥子比铺别的皮褥子强。就这一句,八哥练了小半个月了,舌头还是有点赶不上趟儿,嘴唇也捣扯的慢。好在他有了坚持。 练完了嘴巴。吃了早饭。八哥便早早的去了天桥,帮着师傅支摊子。给南来北往的客流溜嘴皮子。不到火候的时候,佟索是不轻易让八哥上台的。这个时候的八哥多半会跟韵儿躲在摊子的后面,说悄悄话。 这一年来的接触,八哥现在跟韵儿混的更熟了。两个人一天也总有说不完的话。 哥儿,爹说你家院子好大呢?赶明个我也想瞧瞧?韵儿手捋着黝黑的辫子说。 韵儿,你要是真想去,咱一会等佟师傅撂了摊子,你就跟我去瞧。八哥高兴着说。 哥儿,他们能让我进去吗?我爹说了,那里可有把门的呢? 韵儿,你这话说的,我是谁?我是他们的小爷。小爷的朋友,谁敢不让进去。切,敢。 韵儿看着八哥眉飞色舞的样子,咯咯的笑个没完。笑着笑着,韵儿止住笑声看着八哥问,哥儿,你为啥总用那种眼神瞧我?我脸上有啥东西?八哥愣了一下神说,韵儿,你真好看,像花一样。 韵儿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说话。 这时候,听见佟索喊,八哥,上台啦。大家伙现在要看看我们八哥溜一段口子。 八哥正愣着,韵儿用手一推八哥,哥儿,爹叫你呢。还不上去呀。 八哥赶紧起来往台上跑,差点来个趔趄。引得大家轰然一笑。 八哥这次登台又没给佟索丢脸,台下不断的有人喊着好。韵儿倚在摊子的立柱上,甜蜜的笑着。 佟索站在台上跟八哥配合着,一老一小,捧哏和逗哏都是那么的地道。 晚上拆摊子的时候,佟索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八哥说,我说八哥啊,你要是普通的老百姓家的孩子可就好了。能跟着我整日的溜口了。 八哥眨着眼睛有些不解的问,佟师傅,你老要是感觉我还成,那,打明个起,我就天天跟着您上台子。 佟索摇着头连连道,那可不成,那可不成。一会,两会的成。要是整天上台子,我可就对不住你家老太爷了。 八哥苦着脸道,佟师傅,这有何对不住的,我愿意上台子,谁管的着。又不累,我喜欢着呢。 佟索叹口气道,八哥,你别说,你还真是一个溜口的料。可惜了,可惜了。说着忙收拾摊子。再不跟八哥说话。 佟索心里明白,一个荣宝府里的公子哥,跟自己学着,玩玩行。要是自己真要拉他天天站在台上。那荣宝肯定跟自己急。敢让他们家的公子哥赚银子,他佟索可没那胆子。
最近一段时间,荣宝常常跟一些人神出鬼没的往家里抬一些大木头箱子。八哥见到了两回。拦住问过,抬木箱子的人支吾着不肯回答。一次,在八哥正在询问,六叔打远处过来,摆着手跟抬木箱子的人道,抬了,抬了。走吧。然后转身对八哥说,哥儿,该去天桥那练嘴皮子去。崩管这摊子烂事,跟你扯不到一起。说着便朝外推八哥。八哥见状,也便不再追问。继续去天桥跟佟索练嘴皮子。闲暇时候,跟韵儿在一起鼓弄佟索的一些相声的段子书籍。别看韵儿生活在佟索这样的家庭里,但是韵儿是识字的。而且还写得一手好看隽永的楷字。佟索的几本记录相声的老段子由于年久,破损的有些不成样子了。韵儿跟八哥两个人商量,要把这几本的老相声段子书籍重新摘抄一遍。韵儿负责摘抄,《琴断山西》。八哥负责摘抄《月牙五更》两个人躲在佟索的一间装道具的房间里,伏在桌子上细心的摹写着。 八哥看着韵儿摹写的《琴断山西》,那一行行娟秀的字体说,韵儿,你的字写的真是太漂亮了。真是不让须眉呢。 韵儿歪着脑袋笑着说,八哥,你别偷懒,还不快写。你没看,我这本子都要抄完了,你看看你,还剩那么多? 八哥笑着说,韵儿,没事,我写的快,用不了一个时辰,我就赶上你。 韵儿冷笑了一下说,吹。你可不要把字写得太难看了。要不爹该看不清楚了。 八哥笑着说,韵儿,没事。佟师傅的眼睛利索着呢。 韵儿听后,抬头看了一眼八哥,不再说话,低着头继续往纸上抄写着《琴断山西》的老段子。 八哥远远的看着韵儿,突然慢慢靠近韵儿,然后速度很快的低头亲了一下韵儿的额头。跑开。韵儿抬头愣愣的看着八哥,然后脸颊一下子涨红了。她一下子跳了起来,追赶着八哥。 八哥很快的被韵儿赶到了墙角。韵儿奋力地厮打着八哥。嘴里嘟囔着,八哥,你真坏,你这个人坏死了,身上都是些公子哥的毛病,还来占我便宜。砰砰,小拳头雨点一样落在八哥的胸前。八哥嘴里讨着饶。 这个时候,门开了。韵儿的娘,梅氏领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个人还没待八哥看清楚脸面,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公,公子爷,不,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韵儿和八哥止住打闹。八哥这才看清楚,进了的人是府邸里的吴大爷。八哥冲上前去忙追问,家里咋的啦?家里咋的啦?你快说,快说啊?吴大爷摆摆手哭泣着说,公子爷,别问了,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拉着八哥便往外奔。韵儿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场面。有点不知所措。在八哥奔出院门,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操起八哥放在桌子上的褂子追了出去。梅氏在后面喊着,韵儿,慢点,慢点。这孩子疯了是咋了。 韵儿,八哥还有吴大爷来到荣宝府的跟前,刚要跨过眼前的街道。被眼疾手快的韵儿一把拉了回来。几个人站住后,朝荣府的大门前一瞧。这才注意到,荣府的大门已经被一群手持外国火器的革命党人把守住了。而且看见几个革命党人正在往一辆马车上抬着大木头箱子。八哥看清楚了,那些木头箱子都是自己以前在府邸里见过的。接着是荣宝,六叔还有几个人被带了出来,他们被绳子捆着,连在一起。八哥本能的要往前冲,被韵儿和吴大爷紧紧的拉住。他嘴巴刚要喊,让吴大爷一个巴掌给罩住了。 荣宝低着头只顾走路,六叔却在四处张望着,像在寻找着什么。六叔很快的发现了躲在对面墙角的八哥他们,他站住,用手朝八哥的方向比划着,嘴里喊着,鸟,我的鸟。他这句话刚喊完,便被身后的革命党人,一把推走了。六叔不耐烦的冲着那个革命党人瞪着眼睛,骂了一句什么。八哥没有听到。 荣宝,六叔几个人被拴在一辆马上的后面,扯走了。八哥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感觉到脑袋轰的一下,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八哥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佟师傅家的土炕上。眼前是韵儿一张飘满泪痕的脸颊。 荣宝的府邸,八哥是回不去了。现在已经被革命党人贴了封条。荣宝跟六叔现在是下落不明。这几日来,八哥一直住在佟索家。佟索将自己上屋的西厢房拾赘出来,让八哥住着。每日的起居都是韵儿帮着打理。荣家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荣家落了难,自己不能看着他的家人落了荒,没了去地儿。何况现在八哥还跟着自己学着说相声,自个还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挂名的徒弟。 八哥在佟索家住的这些日子,佟索吩咐韵儿要在家里看住八哥,不许他乱跑。就连天桥的摊子也不让他去了。 八哥在佟索家住的这些天,想起了六叔托付给自个的事,六叔那个被他示若命根子的鸟笼子还在府邸里呢。现在也不知道那鸟还活着否。八哥私下跟佟索说了六叔临走时候的托付。佟索暗道,六叔的迂腐。自个的命怕都要保不住,却还记得那无关事世的鸟。真是个地道的满人啊。 佟索一边忙着自己在天桥摆摊子说相声,还托朋友打听荣宝家的事。 托的朋友终于带来了消息。朋友告诉佟索说,荣府里的荣宝老爷暗中跟一些满清的遗老们暗中勾结,私自购进了一些枪支,打算造反,复辟大清王朝。革命党人已经在荣府里搜查出了大量的枪支弹药。现在荣府已经被革命党人给没收了。府邸里的家人,佣人都给遣散了。现在荣宝跟他的一个帮凶,叫六叔的人目前关在革命党人的监狱里,等着砍头呢。 佟索听完朋友帮忙打探的消息,回家后,没有敢如实的跟八哥讲。只是跟八哥谎称,目前荣宝跟六叔还好,没啥生命危险。自己正托朋友往出搭救他们呢。让八哥放心。 因为家事。最近一段日子被折磨得脱了相的八哥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一个劲的给佟索鞠躬,谢谢佟师傅,谢谢佟师傅。鞠完躬后追问说,佟师傅,我六叔那鸟不知道看到没有?佟索听后,在心里叹气八哥的迂腐。只好答应道,明个,我就让会功夫的朋友去你们家院子里瞧瞧去。说完摇着头,走了。 果真在第三日的晚上,佟索提着一个病怏怏的鸟和一个失去光泽的鸟笼子折回家中。然后将鸟笼子放在八哥的手中说,唉,这个鸟笼子,差点要了我朋友的一条腿。 原来那日佟索应八哥的请求。在去天桥支摊子的时候,找了一个在天桥耍把式卖艺的,会功夫的朋友翻墙去荣府里走了一遭。将六叔挂在树上的鸟笼提了出来。在朋友跳出荣宝家的府邸的时候,被巡逻的革命党人发现,开枪,打伤了朋友的一条腿。好在佟索早年学过几年中医,及时的将扎在朋友小腿肚子里的枪子儿取出来。敷上了上好的药,才算保住朋友的一条腿。八哥听完佟索的讲述后,要去看望那个行侠仗义的前辈。佟索冷着脸道,你还想出去给我添乱呢。你要是让那些革命党人发现,你就回不来了。还敢跑。说完冲着韵儿说,韵儿,你给我好好的把他给我看住了,不许他离开院子一步。韵儿答应着冲八哥吐了下舌头,拌了个鬼脸。八哥看着怒气冲冲的佟师傅走远,提着鸟笼子看着里面的鸟叹口气幽幽的说,鸟啊,鸟啊,六叔儿的命啊。 一个月过去,在北京城飘小青雪的时候,荣宝跟六叔被革命党人在北京的菜市口用枪子儿打穿了脑袋。 荣宝跟六叔死了半年后,佟索才小心的将消息告诉了八哥。怪事儿的是,八哥那日只把眼睛哭红了,并没有再晕过去。仿佛他已经预料到了荣宝跟六叔的结局了。 自打荣宝跟六叔死后,八哥对待六叔留下来的那只百灵子照顾的更加细心了。每天喂食,清扫,一刻也不耽误。比自己的命都要紧。 后来一次韵儿问八哥,八哥,你为啥对六叔儿比对你家老爷子还好呢? 八哥看了看韵儿叹口气说,韵儿啊,六叔儿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呢,当年是六叔儿从死人堆里把我家老爷子背出来的。为此,六叔儿的下身,被人用剑戳穿了,不能有后。我从来没把六叔儿当外人呢。 韵儿将六叔儿跟荣家的事跟爹爹佟索讲后,佟索长长的叹口气说,哎,这人活着,不容易啊,都是一个一个的相互罩着呢。人和人之间啊,都是恩人呢。都得互相帮着。 那日,佟索将八哥叫到跟前,一脸严肃的跟八哥说,八哥,现如今儿伙,你家落了难,你那个府以后也回不去了。打今儿个起,师傅的家,就是你的家了。八哥听后一愣。佟索看了看八哥接着说,这几年你虽然一直跟我学着相声,我也没把你当外人。我会的,也全都交给你了。只是你没有拜过我师傅。从今儿个起,我正式收你为我的徒弟。你就是我们嚼口这个行业的第五代传人。你以后好好的练吧,将来也能有个糊口的手艺。八哥听后佟师傅语重心长的话语后,流着眼泪,噗通一声给佟索跪下了。 那天,家里的所有的人都流了眼泪。 佟索正式收了八哥为徒弟后,为了让八哥能在北京城里正大光明的见日头。花费了自己这些年来积攒下的一些银两,买通了革命党中的一个有权势的人,撤除了对八哥的追缴。
从此八哥正式成为了佟索的入门弟子。开始了在天桥设摊子溜口卖嘴皮子了。 在八哥正式成为佟索的徒弟后,不久,在佟索的安排下,他跟韵儿成了家。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天在八哥在天桥卖嘴儿的时候。一群革命党人包围了佟索的家。将正在床上生病的佟索跟梅氏抓走了。理由是佟索犯了包庇罪。 佟索被抓走的时候,韵儿去外面给佟索抓药。恰好不在,逃过了一劫。当韵儿回家得知真相后,赶紧挺着怀了身孕的身子,跑去天桥将这事,告诉了八哥。八哥理直气壮的要去革命党人那里自首。好换回师傅。却被眼含热泪的韵儿死死拉住,八哥,你要是真去了那里,不但爹爹你救不出来,你会害了爹的。那样不等于承认了爹爹包庇你的事情了吗。八哥听后,忍住脾气,忙收了摊子,跟韵儿一起逃到了乡下。 在北京城不断变换霸王旗的时候,也就是韵儿跟八哥的儿子,巧儿出生一年后。一次韵儿进城去打探父母的消息。才知道,父母已经于半年前被砍了头。 听到父母的消息后,韵儿连夜往回赶,在往回赶的夜路上,由于慌慌张张,神情恍惚,没小心落在了一条河里。 当八哥找到韵儿尸体的时候,韵儿的尸体已经有些发臭了。 八哥流着眼泪,埋葬了韵儿。然后带着巧儿去了河北省的廊坊。从此在那里扎下了根。靠卖红薯维持两个人的生活。 在巧儿长到可以学相声的时候。一天,八哥把巧儿叫到身边跟巧儿说,巧儿,爹爹今天教你一门手艺。等长大了你好能靠着它活着。巧儿疑惑的望着八哥说,爹,什么手艺啊。八哥从旧包袱里翻出了师傅留下的祖师爷的牌位,摆在桌子上。然后叫巧儿对着它跪了,幽幽的说,这门手艺叫嚼口。巧儿抬起头来,天真且疑惑的看着八哥说,爹,啥叫嚼口啊?八哥没有回答巧儿,只是叹口气说,孩子,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巧儿看着神秘莫测的牌位和爹爹那一张忧伤的脸,便不再问了。 他发现爹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的让人不可思议。 那年是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北京城打炮的日子。 也是又一个朝代来临的日子。 2012年.3.18日.12.21分。写于五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