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报应（发表稿）

老玉米

报应
　　
　　
　　这件怪诞之事，一夜之间传遍了县城。事情是这么回事。
　　老鲁年龄不到五十岁，身强力壮，在粮库当了二十多年的化验员。下岗后，在家闲了半年，就吃不香、睡不好，可除了化验粮食他什么也不会，想来想去，也得干点什么。他发现拴台小马车，在煤场子拉脚肯定挣钱，即或不挣也赔不许多。于是就赶上星期天马市去买马。赶巧，在半路上碰上原来在粮库门口赶马车拉脚的老安头，老安头正给买煤户送煤回来。老鲁想：老安头干了这么多年了，肯定知道拉脚这活到底怎么样，老鲁喊住了老安头。
　　老安头一看是老鲁叫他，赶紧靠了边，哈哈地问他：鲁化验什么事？老鲁指着跟前的一家小吃部说：咱们进屋聊。老鲁自从下岗后就添了个喝酒的习惯，一天三顿，老婆知道他是借酒浇愁，开始也不怎么管他，后来见他喝出酒瘾了也管不住了，在家还好，在外一喝就多，还得回家跟老婆显摆显摆，在他吐的时候还得叫老婆看，问老婆：今天的菜好吗？你仔细看我都吃什么了？你就吃不着吧，把老婆恶心得也跟着哇哇吐，老鲁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在他下岗后骂她不算，还打她好几次，醒酒后就检讨，还有时哭着说对不起她。
　　老安头拴好了车，进了小吃部，见菜都上来了，老鲁向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后，老安说：这人啊，都没长后眼，就说你老鲁吧，在粮库红火的时候，从东头到西头哪有几个不知道鲁化验的，你说这乡的粮食几等就几等，一等差老钱了，整不好了，水多了，送粮车还得连夜赶回去。那时，连乡镇长你都不吊他，可现在，也要和我一样赶马车拉脚了。
　　老鲁说：到底行不行？老安说：你要不怕掉架儿，维持生活没问题。老鲁说：少喝，一会跟我到马市买马去。老安说：你找我找对了，不能买马，要买骡子。
　　老鲁问：为什么？老安说：这你就不知道了，骡子是马和驴交配出来的杂种，你没听说骡子的B白废吗？骡子像给女人避孕那样，没生育能力，没性要求，他就生性老实，一心思干活，又有力气又听话，是天底下最好的牲口。两人下午果然去了牲口市买了骡子拴了车。
　　老鲁买的骡子果然老实听话，从不东张西望，从不骚扰异性，干起活来任劳任怨，忠于职守，可惜它没遇上好主人。在老鲁遇到过去的熟人感觉不好意思的时候，老鲁的鞭子就狠狠地抽它发脾气，打得它身上立刻出现几道血印子。老实的骡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只能被抽得肌肉痛苦地抽搐着。这骡子平时走得快，就怕老鲁遇到熟人。
　　在老鲁拿老实的骡子无端撒脾气的时候，老安头实在看不下眼，就劝他说；你这人不可交了，它给你挣着钱，你还欺负它！
　　更严重的是老鲁兜里有钱了，上饭店的机会就多了，到了晚上找几个朋友就喝，一喝就多，多了就躺在这板车上打起呼噜，老实的骡子还得判断回家的路怎么走，一旦走错了，就得挨打。
　　一天下大雪，老实的骡子实在找不到家了，就在城里绕了起来，半夜了，老鲁冻醒了，一看还躺在车上，脾气就来了，把它拴在路边的树上举鞭劈头盖脑地就打。老实的骡子有冤没处诉。
　　让这老实的骡子不能忍受的是，把经常喝多的老鲁送回来不说，老鲁下了车，给他解开了套绳，一鞭子把它赶进了棚子里，转头就回屋睡觉。累了一天的老实骡子，只好挺着挨饿，得到半夜老鲁被尿憋醒了才能想起喂它，把骡子逼得连死的心都有。
　　一天早晨，老鲁家来了客人，老鲁又喝多了，到九点才套车。骡子以为主人给放假了就打起了盹，老鲁见牵它几下它没动，脾气就上来了，把老实的骡子抽得团团转。
　　出了家不长时间，老鲁又躺在车上打起了呼噜。骡子拉着车过了二商店，通过好几道街，走出了城外，进了火葬场。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见一个车拉来个死人，以为送死人的人去了厕所，就把排号的号牌七号挂在了车上，快到中午了，活没了，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说：外面还有一个尸体没化，看看是怎么回事？人都出来围着车问：死者家里人呢？
　　老鲁听到人问就醒了，坐起来一看是火葬场，把老鲁气坏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把车赶到了火葬场道西的树林里，拴好了骡子，往手里吐了几口唾沫骂道：你这该死的东西，多悬我没被活烧了，看我怎么打死你！于是那鞭子就像雨点那样狠狠狠地落在骡子的身上。也是老鲁该死。骡子开始反抗了，只飞起一蹄，就踢在了老鲁的脑袋上，老鲁拿着鞭子咽了气。
　　下午家人来了，又重新将老鲁送进了火葬场，火化的号牌还是七号。人们对这件事，都感觉奇怪，多数人说是小鬼把老实的骡子牵到了火葬场，老鲁到寿了。只有经常和老鲁在一起的老安不这么认为，老安说：这就是连哑巴畜生都不能善待的报应啊！
　　2008.2（1875）字
　　
　　小说《报应》发表在双月刊《网络作品》2008、第5期（总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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